室內花園內,方士的視線凝固在眼前的玻璃器皿上,在我推開門時才恍若初醒般抬起頭。


    “魔王陛下。”


    方士一手按著心口,欠身時發絲如簾幕般遮擋住他略顯憔悴的麵容。雖然得到了愛可“讚助”的魔力,他的精神狀態似乎並沒有多少改善。


    “關於您上次帶來的那份樣品,我又有了一點進展。雖然失控的增殖讓它破碎得難以分辨,但我還是能判斷出它所屬的個體年齡應該並不大。”


    我沉吟了一下:“年齡範圍?”


    “我想應該是在人類的生長期之內,大概,不超過二十五歲。”方士慢條斯理地說著,但依舊對自己的答案很確信。


    這確實是個值得關注的信息。我原以為都是那種七老八十的流浪漢,畢竟按小偷會長的信息,他找到的失蹤人員信息裏年輕人並不。,要想對得上那麽大量的屍體,肯定得有其他年齡段的人才對。


    需要讓小偷會長再多采集點樣本來才行。


    我點了點頭,對方士表示了肯定後,繼續我來此的另一個目的:


    “讓我看你的腿。”


    我不由分說的語氣讓方士愣神,我這個從來都沒有過問他身體狀況的上司此時突然提出這種要求,他應該多少猜到了些前因後果。


    沒有多少掙紮的,方士平靜地垂下眼瞼:“……是。”


    他青白的手緩緩隨著佝僂的身軀探下,一層層剝開那包覆在他下身的遮蓋。厚重的毛氈包裹下的,是半具僅存骸骨的軀體。不是修辭,是連皮膚都已經萎縮到褪去的,扭曲的骨架。


    雙腳的趾骨如同破碎的指甲般,稀落地掛在已經融成片狀的蹠骨上;楔骨和股骨皆已無法分辨,兩足在跟骨處好似焊接般緊密地貼合。兩片腳掌如同人魚的尾鰭,勾連在那仿佛被深海漩渦所扭曲的脛骨上,糾纏著無形的壓抑和死氣,安靜地垂在那裏。


    僅一眼,我就理解了方士的窘境,也不需要再去確認他的“退化”究竟移至到上身的哪一步。


    “被愛可幫助,讓你很委屈?”我似笑非笑地把視線移到方士的臉上。


    方士沒有抬眼看我:“……不敢。”


    我沒有羞辱弱者的興趣,但對於眼下這個場景,我腦中已經設計出了一個值得實踐的方案。


    “我有個交易,接受與否,全憑你‘自己’。”我俯視著方士,緩緩補充道,“它將會非常‘公平’,現在迴答我,想聽嗎。”


    這一話題終於是引起了方士的注意,他直視著我,眼底情緒翻湧如風暴前的雷雲:“……請您告訴我。”


    “我可以協助治療你的身體,而你,要用契約來交換。”我緩慢的語速為的是讓方士能夠清晰地聽進我說的每一個字,“我要你以靈魂起誓,往後在任何勢力前,都必須堅定地站在我這一邊。”


    我的話讓方士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必須明白我的意思。宣誓之後,包括他的家族都不再是他絕對擁護的對象,隻有我才是他的永遠的“盟友”。


    良久,方士的眼裏閃爍起別樣的神采,他揚起的唇角讓暗淡的麵容都有了光澤:“您好像有著特別的‘野心’呢。”


    “迴答。”我淡然地繞開方士的試探。


    “……我接受。”方士決定下的之快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為像他這樣心機深重的角色至少得拖延個一兩天,“我以我的靈魂起誓,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會與‘您’在同一立場。”


    真是個聰明的家夥,我眯起眼仔細打量著方士的表情。他沒有用魔王來指代我,是察覺到了我的所作所為正與“魔王”的身份有關嗎。


    我沒有使用生命魔法,純粹魔力包裹住方士的身體,像羊水一樣滋養著其中的方士。


    但是方士對魔力的吸收速度著實令我失望,要是有愛可那種資質恐怕眨眼間就吃抹幹淨了。按照眼下的速度,這些量的魔力恐怕得兩天才能耗盡。


    被我灌輸魔力的方士全程輕抿嘴唇一言不發,直到我收手準備離開才遲疑著開口:“請問……您對我有什麽安排?”


    沒能立刻支付“代價”的交易讓方士感到不踏實,和秘書一樣,惡魔們果然大都不能理解人類的“人情債”。


    “不要忘了‘契約’,其他一切照舊。”我說完就離開了室內花園。


    迴去後,我也告訴了愛可我與方士已經達成協議,會持續幫助他直到他的“退化”現象能有所緩解或者停止。至於那之後的複健就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了,他要有心追求更強大的力量,可以考慮找我締結新的契約。


    “愛可,你是怎麽知道可以用自己的魔力幫助方士的?”晚上休息前,我在給愛可掖被角時問她。


    愛可自己的房間正在施工中,預計這周內就可以完成。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裝修材料裏有沒有甲醛之類的物質,我還是準備用淨化魔法把新房淨化一周後再讓愛可住進去。


    愛可的半張小臉蒙在被子裏,隻露出一雙眼睛對著我眨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這樣可以。我每次從爸爸那裏吃到魔力的時候,不管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都會很快沒事的。”


    “身體不舒服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把愛可的被子往下壓了壓,讓她露出口鼻唿吸,同時用魔力探查著愛可的身體狀況。


    “有幾次剛睡醒的時候,愛可覺得很難過,腦袋很重,鼻子也堵堵的;但隻要一抓住爸爸的手,就什麽事都沒有了。”愛可表情嚴肅地描述著她的感受。


    我沒能察覺出愛可身上的異常,隻能繼續問:“昨天也有這種情況嗎?”


    “嗯~嗯。”愛可搖了搖頭,頭頂的惡魔角摩擦著枕頭,沙沙作響,“那都是小的時候的事了,愛可現在已經有自己的力量了,不會再什麽事都求助爸爸了。”


    愛可這副“小大人”模樣讓我既欣慰又感慨,眼前這個實際年齡隻有兩個月大的魔族讓我產生了恍若隔世的錯覺:


    “我尊重你的想法,但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希望愛可可以記得,爸爸會是你的後盾。”


    “嗯,我知道!”愛可彎起的眼睛明亮如星,“爸爸最在乎我了!”


    哄睡了愛可,我還在思考著愛可說的、身體難受的經曆。要是魔女這時候在魔界就好了,我在內心深處期望著魔女是一個客房服務,能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聯想到人類也可能有先天缺陷,而一些難以治愈的病症確實可以靠後天增強免疫力自行康複,我突然覺得愛可或許就是這種、因為我的魔力才得以健康地存活下來的惡魔。


    這也在魔女和天神的計算之內嗎,想到魔女那些在我看來原本矛盾的言行,此時都像是變向把愛可塞進我生活中的手段。


    ——就算真的如此,我也無所謂。


    說了要無視天神我就會無視到底,我會讓愛可相信自己多於崇拜天神,一直以來我最看重的就是愛可獨立性的培養。


    ——獨立思考,相信自己的判斷,用自己的眼睛和雙手去求證。自己的未來應該由自己把握,不應該寄托在其他任何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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