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110嗎?


    我要報警!


    許仙心底升起古怪的調侃著。


    畢竟,任誰在起夜時,碰見一個女鬼,會情緒不波蕩起伏呢?


    更遑論,他是個道士,專職收鬼的,這不是在掃黃警察麵前嫖娼嗎?


    井口升起的女鬼就飄在空中,赤裸裸的無視他的存在。


    它抬著脖子,望著空中的月亮,被一層無形的力量禁錮在原地。


    地縛靈。


    許仙看著有一絲小老頭模樣的女鬼,若有所思。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恰巧,天空閃過一道夜雷。


    轟隆隆!


    映得許仙臉色一片慘白,女鬼受到驚嚇,魂體不穩閃起波紋,掉落水井之中。


    往裏探探頭,幽深的井底泛著綠色的波紋,水上水下並沒有楊鳶的鬼影。


    他此時想起來一點點的劇情。


    不過,人的記憶是靠不住的。


    隻要當你需要迴想時,大腦會給你反饋一些些片段。


    大都是模糊的,會誘導你的行為,促使出現你所希望的結果。


    許仙在一本末世小說中看到過,他覺得很新穎又真實,特意默念過幾遍。


    現在,他的記憶與現實就出現了偏差。


    楊鳶不該在井中。


    原片中她脫困,且被敖天龍解救。


    但,它就在井中。


    許仙認為,自己出了問題。


    他明明知道彼界不同此界,但每每類似事情的發生,都讓他的思維反複碰撞,最後結論出相同的感想。


    往前細數,不止近幾月。從初臨此界到如今都有。


    他往往在一個點徘徊。


    而且,他認為九叔也有問題!


    他的悲憫,他的痛苦,他的傷心,始終都影響了自己。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隨著翻閱最近的記憶,許仙臉色逐漸難看。


    千鶴師叔訴說張大膽八字有缺的事?


    與天龍師叔相遇?九叔默念的桂花糕?!


    小老頭行善,好人吞惡果?


    蔣縣長暗自放糧資助?


    每樁事都會九叔激起悲憫之心,在情理之中,他覺得都正常。


    所以,哪裏不對呢?


    許仙陷入沉思,鑽進牛角尖,重複的去複盤。


    而在外界之人的眼中,他站在井邊,渾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


    漲著血絲的眼球,配著猙獰的麵孔,如同瘈狗一般,見人輒噬。


    下一秒,就從惡人化為了惡鬼。


    他的七竅溢出粉紅色的氣體,紅塵之氣裹住身體又穿梭進體內。


    慢慢剝離出魂魄,魂體懸在肉體上空,呆滯無神,迅速黯淡。


    眉心處的紅點如同驕陽,散發陣陣暖意。


    盤踞印堂的陽神受到傷害,自動抵禦紅塵之氣的侵襲。


    兩者在腹部廝殺,一時竟不分上下。


    真如古戰場,屍體糜爛散發惡臭、腐爛的氣味。


    卻在離體三米處消失不見,仿佛許仙身處斷裂的空間,不在本界。


    外界,天空高掛的半彎月亮,詭異的補全了自身。


    月盤垂下清冷的月華,落在許仙的身上。


    紅塵之氣瞬間沸騰,由粉紅加深至鮮紅,猶如厲鬼血口中滲出的血水。


    陽神節節敗退,他的肉身觸電般顫抖,皮膚開裂、滲出血點。


    魂魄長時間的脫離肉身,有灰敗、死亡的趨勢。


    少了蟲鳴的院子靜悄悄的,隻有一個尋死的少年艱難的抬起了一隻腳,站上了井口。


    井水搖晃著映出少年的身影,他麵孔如鬼。


    對著井口吐露秘密:“不對!”


    “不對!”


    又踏上一隻腳,人徹底站在井口。


    像是為他喝彩,天空劃開一道口子,悄悄分開露出一隻眼,俯視著少年。


    撲通!


    少年落水了!


    天上的獨眼拉近井口,水井仿佛覆蓋半個世界,井底快速高升,暴露在天空眼皮底下。


    落水的少年毫無反應,並沒有掙紮、蘇醒的跡象,任由自己沉入井底。


    井水爭先恐後的灌入口中,少年的身體出現該有的生理反應。


    他即將死亡…


    一


    二


    三……


    噗通!


    靈魂迅速下墜,落入肉體之中。


    許仙浮出水麵,像是大夢初醒,緩緩睜開眼。


    在他睜眼的一瞬間,水井瞬間從高空落下、不斷地縮小,恢複原有的大小。


    他就像井底之蛙,看著碗口大小的天空,有一顆星星在正上方閃耀,月亮不見蹤跡。


    迷糊的低頭,看著身下的女鬼,它托著自己的身體浮在水麵。


    “我怎麽在井裏?”


    失去主魂的楊鳶,自然無法迴應,刺骨的井水讓許仙打了個哆嗦。


    反手一拍水麵,身體騰空而起。


    碗口大的井口變成菜鍋大小,他穩穩落在井口。


    寒風一吹,鼻涕險些掉下來。


    隨手在空中畫了個符烘幹衣服,搖搖頭道:“腦子昏昏沉沉的啊。”


    “怎麽就掉進去了?”


    衝著井底喊道:“謝謝啊。”


    許仙抬頭看到一輪彎月,在空中漫無目的的尋找。


    他不知道在找什麽,就是覺得該找找。


    半天無果,他突然垂首,眼皮止不住的打架,卻似無覺,費解道:“我在想啥來著?”


    話音剛落,勇猛的睡意和疲憊湧上頭。


    他眼前一黑,陷入昏睡之中。


    黑夜,明月,鄭家村雜貨鋪。


    後院的井邊,立著一少年,身體前後搖晃,發出鼾聲。


    一睡便是天亮。


    早起的九叔活動著筋骨,跨進後院,瞧見穿著裏衣的徒弟。


    “怎麽不穿衣服啊?”


    沒有得到迴應,九叔奇怪的咦了一聲,快步走上前,來到許仙正麵。


    許仙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全身糊了一層血,長時間暴露氧氣下,已經凝固了。


    探了探額頭,隻感燙手。


    受到外力的許仙向後倒去,九叔連忙扶住,放在腿上,扒開他的眼皮。


    目中無神。


    九叔心裏一沉,凝重如墨道:“丟了魂?”


    “怎麽一身的血?”


    昨晚,他睡的很安穩,並不代表對外界失去了感應。


    強大的修為讓他的五感極其靈敏,而且靈覺會對危險有一定的感應。


    但是,整整一夜沒有感受到法力的波動,院子也沒有鬥法的痕跡。


    若是比他強,許仙沒有生還的可能。


    卻偏偏丟了魂,一身的血汙。


    怎麽就搞成這樣了呢。


    九叔神色不安,周圍沒有危險的反饋,很安全。


    “師兄早啊,在練功啊。”


    夢夢打著哈欠從樓上下來,準備去廚房做早餐。


    透過內堂的中門,見到師徒兩人在庭院,打了一聲招唿。


    “師妹。”


    九叔叫住夢夢,抱起許仙往裏走,急匆匆的吩咐道。


    “準備香爐、紙錢、招魂鈴、引魂燈,焚香燃燭,搭築法壇。”


    見九叔急切迴到房間,懷中的許仙昏迷不醒。


    夢夢一愣,醒悟過來趕緊去準備,大聲喚道:“福伯,快來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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