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朔風在樹丫間飛快掠過,捆仙索如潛伏暗處的毒蛇,絲絲吐著信子從林間冒出。


    捆綁住黑蓮總管的雙腳,有靈性般纏上雙臂繞至背後束縛。


    黑蓮總管當即做出應對,骨骼哢哢作響,身子如無骨般縮成一團。


    在千鈞一刻之際,捆仙索即將閉合前,讓他脫了身。


    多寶道人正正趕到,手中一翻出現斷玉鉞,掃向其脖頸。


    一隻烏黑的手掌適時出現,卻被削斷了掌,斷玉鉞去勢不減。


    掃中一群木藕,落下去了亂做一團。


    多寶道人一踢三昧寶葫蘆,葫蘆蓋自動打開,卷著大大小小的木藕入葫內。


    木藕翻然一變,黑蓮總管手持幽冥悲辛油衝向多寶道人。


    血海現世,紅日當空,幽冥悲辛油一大再大,堵住三昧寶葫蘆的瓶口。


    半個領域直接被扯進葫內,黑蓮總管解決麻煩的三昧寶葫蘆,當即招唿起多寶道人。


    兩人一觸即分,黑蓮總管取出人、貓、狗、妖、雞等五種屍油,又拿出黃刺蛾、瘧蚊、火紅蟻、接吻蟲、蟬蟲之蟲卵,混合水仙花、斷腸草、夾竹桃、洋地黃、雷公藤花的花粉。


    奇幻術之材鞣製而成,當麵下咒:


    心假香傳,卻病延年,魔王赴淵,邪原當歲,亡之幻鎖。


    多寶道人瞬間陷入呆愣,陷入種種恐怖的幻覺。


    他見到大萬壽崇真宮燃起了大火,師尊垂首盤坐在蒲團之上。


    小師弟拿著染血的劍,癲狂的走出大殿,“為什麽不給我、為什麽!”


    他仰天長嘯,“我才是你的兒子,不是那個多寶!”


    “既然得不到,那就……毀了它!”


    小師弟一臉邪意,拿出鎖妖塔的法令,猙獰的捏碎。


    多寶道人本能的做出了同樣的選擇,阻止小師弟,卻穿體而過。


    眼睜睜的看著主峰的九層妖塔轟然倒塌。


    封禁十年、百年,甚至千年的妖魔重見天日。


    肆意的在閣皂山殺戮,發泄囚禁的黑暗。


    一位位熟悉的麵孔倒在眼前,躺在血泊之中,眼睛死死的盯著多寶道人。


    小師弟猖狂的大笑,聲嘶力竭,“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多寶道人淚灑衣襟,隻看著小師弟,“我不要的,你的就是你的……為什麽做傻事啊。”


    “騙子、騙子!”


    小師弟捂著頭,痛苦的揮著劍,血液甩到多寶道人臉上。


    他轉身進大殿,抱著師尊。


    身後傳來清冷聲,“師兄,我如今是靈寶派的靈官。”


    “你為何不拜我?”


    多寶道人沉默之際,小師弟持劍又走來,用劍指著出聲的清冷女子。


    “師兄,你就為了一個女的,放棄靈官之位?”


    “你若不要,我來當之!”


    清冷女子嘲諷道:“乳臭未幹,你也配?”


    “靈寶守不住,靈官之位你就奪得走嗎?”


    兩人戰到一起,小師弟年幼,修為低微。


    沒兩下就敗下陣來,不曾想清冷女子沒有收手,手中長劍向前一送。刺穿了小師弟的心髒。


    多寶道人身體一顫,默不作聲。


    “師兄,你不祝我嗎?”


    清冷女子身著靈官服,持天師令,坐在首位俯視下方的多寶道人。


    黑蓮總管臉色難看,他被擺了一道,站在大殿之外,目睹心魔的演化。


    他手指點在多寶道人眉心,意在他死於精神崩潰。


    激出了心魔,本是好事,卻弄巧成拙,被多寶道人拉入了心魔之中。


    他卻是看不清女子麵容,上代靈官倒是看的真切。


    麵容劃出了條條溝壑,滿頭的白發,搭配著一條縫的眼睛。


    小師弟、清冷女子都不見了。


    上代靈官坐在首位,沏著茶水。


    多寶道人跪在地上,垂首不語。


    老者倒去第一杯洗灰塵、雜質的熱水,端起茶壺倒出熱水來浸泡茶葉。


    看著茶葉在熱水的衝擊下散作一團、上下翻滾,意有所指道,“多寶啊,人就像這茶葉,大勢攜裹,有幾人能站穩跟腳的。”


    “我老了,撐不了多久了。”


    “這雙老眼還能幫你看上幾年?”


    “師父,彭虎比我合適……”


    “你莫要再說你師弟,他什麽性子,能擔起來大任嗎?”


    “三昧寶葫蘆是靈官的象征,我給予你已有半載。”


    “你考慮的怎麽樣?”


    “我……”


    “三日後,舉行傳位大典。”


    止住多寶道人的話,老者語氣不容反駁,重重把茶杯砸在桌子上。


    也落在殿外偷聽的小師弟的心尖兒上。


    黑蓮總管索然無味,他沒心思管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兒。


    當務之急是解決心魔,他卻進不了大殿。


    翻來覆去的情節,他也看的明白。


    多寶道人不願繼位,小師弟嫉妒在心釋放鎖妖塔,被清冷女子所殺。


    三日後繼位的成了清冷女子,多寶道人成了陪襯。


    他心急,畫麵卻又一變。


    三個孩童站在峰巒間,滿臉的笑顏。


    最矮小的男孩,流著鼻涕,興高采烈的道:“我一定會成為靈官的!”


    唯一的女童稍稍拉了男孩,遠離了崖邊,沒有說話。


    稍大些的男孩有些嬰兒肥,他笑眯眯的,“一定可以的。”


    “你們在這兒做什麽?”


    “爹~”


    “義父。”


    “師父。”


    鼻涕男孩高興的撲了過去,餘下的兩個孩子一一叫道。


    多寶道人懷念的看著溫馨的一幕。


    當時,他最大,先拜了師父。


    師父還是個峰主,有著一個兒子,一個義子、一個義女,他和她。


    他是不爭的,三昧寶葫蘆是師父硬塞的。


    三番兩次要還迴去,都被師父轟了出去。


    師父說,“你是靈寶派未來的希望。”


    所見、所聽、所言在小師弟眼中就變了模樣。


    小師弟去了鎖妖塔,與眾妖做了交易。


    妖的話怎麽能信呢?


    闖下了彌天大禍,被邪魔入體。


    師妹舉劍殺了小師弟……


    好想迴去啊……


    “是啊,迴去吧。”


    黑蓮總管嘀咕著,若是多寶道人精神崩潰,他有把握脫困。


    若是再拖下去,他是活不了,界外還有兩位山居。


    所以,去死吧!


    師父床前最後一句話,“大劫將至,你不願為靈官,我知你們兄弟妹的慕情之心。”


    “如此也好,你便拿去門內至寶,去走出自己的路吧。”


    骨瘦伶仃的手掌滑落,一代靈官溘然逝世。


    他不能搶本該屬於小師弟的東西。


    那是他從小的夢啊。


    一個想登臨父親曾經攀登的位置,欣賞觀覽過得風景。


    有錯嗎?


    還是……我錯了?


    不該堅持的在堅持,要放棄的沒有放棄。


    小師弟死了、師妹變了、師父也死了…


    好像,


    好像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掌間一條條的紋路,清晰又模糊,看不到盡頭,唯獨生命線兀自斷裂。


    多寶道人釋然道,“我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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