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羅雲心幾乎是不錯眼地瞪著墨瓊思,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過了好半天,終於被她看夠了的墨瓊思忍不可忍地將手中的書蓋在她的臉上後,她才得以“真正”清醒過來。

    “墨瓊思,你和邵啟辰,你們這是,和!好!了!”她拂掉臉上的書,神色糾結,手指顫抖地指向墨瓊思的嘴唇,那上麵一看就是被人親過後的色澤,哪怕墨瓊思塗上再多的顏色也沒有用。

    可她的費力表演終究隻是“費力的表演”,墨瓊思毫不客氣地迴了她一個“惡意滿滿”的笑,“我什麽時候和邵啟辰生過氣了?”

    我去……好無辜……

    羅雲心簡直都有了吐血的心思,那她從昨天到今天,這般生氣是為哪般,還巴巴的讓墨瓊思搬到自己家來。

    “我真是醉了,枉我還費盡心力的讓你住到我家,今天還冒死想要從邵啟辰那兒幫你討迴個公道,你現在幹脆告訴我你沒有生氣,你簡直氣死我了,啊!”羅雲心越說越氣憤,話語裏哭天搶地的氣勢也越來越足,最後她幹脆拽住墨瓊思的胳膊做出咆哮的姿態,倒是嚇得一直站在一旁的夏遠趕緊把她抱在了懷裏安撫起來。

    “我昨天就說過我沒事的,是你自己一心認定我……”墨瓊思攤攤手,一臉我也是被逼無奈的樣子看著羅雲心,待看到她滿臉氣憤的樣子後,更是氣死人不償命道:“好了,看在你這麽虔誠的希望我留下來的份上,我最近一段時間就留下來好了,反正邵啟辰最近也要出去一段時間。”

    “夏遠,墨瓊思又欺負我!”她斜倚著夏遠,嘴唇微微撅起,做出一臉傷心著的樣子,語氣卻是撒嬌意味十足。

    夏遠點頭,一麵護著羅雲心的肚子,一麵說道:“我知道,我現在就幫你揍她一頓。”

    “不行!”羅雲心跳腳,掙脫著從夏遠的懷裏跳出來,道:“要走也是我自己揍,你上來湊什麽熱鬧,出去出去!”她說著,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徑直將夏遠推到了廚房,並且威脅他“不做完晚飯,不許出來”後才又繼續“騷擾”墨瓊思的大事業。

    夏遠聳肩,無力地看向自己空蕩蕩的雙手,他這這算是——又被拋棄了!

    常言道“為朋友兩肋插刀,為了女(男)朋友插朋友兩刀”,那他這算什麽……

    為了朋友,插老公兩刀麽!

    看來他決定盡快撮合邵啟辰和墨瓊思的決定做的真的很正確,反正他們彼此

    喜歡,而他又可以盡快甩掉墨瓊思這個“死情敵”,真是不要太高興了!

    再一次看一眼客廳裏被羅雲心“糾纏”的墨瓊思,夏遠默默地轉過身,決定對這種情況視而不見,反正墨瓊思快要被邵啟辰拐帶出去,他就當好心一迴罷了!

    隻不過這邵啟辰……

    夏遠想到白天邵啟辰打給他的那通電話,拜托他幫忙照顧墨瓊思的事情,這種時候,除非真的是特別重要的事情,否則他這個大老板親自出差,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但是他似乎並沒有聽到有關於邵啟辰公司最近有什麽大動作啊……

    “我不知道你是否覺得我突然間找你很不禮貌,也不知道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但是我至少知道我姐這些年一直過的都不好,這次來,我除了想看看我姐外,還有最主要的就是想要見見你,有些事,我不知道我姐會不會說,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此不打算讓你知道,但是我還是想要越俎代庖,提前告訴你……”

    長夜漫漫,邵啟辰又一次將車開至江邊,江邊霓虹閃爍,道路兩旁的門店、商廈具已亮起各色的彩燈,將這座冰冷的鋼鐵城市渲染的七彩繽紛,少了白天的燥熱,晚間涼風習習,就連同樣嘈雜的噪音都不覺得刺耳了。

    他是因為怕手機鈴聲吵到墨瓊思才想著幹脆替她關了機,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接到了標著為弟弟的電話,鬼使神差的,他接通了那通電話,並和洛塵越見了一麵。

    斜倚著車門,邵啟辰出神地看著江岸閃爍的彩燈,各式商家的廣告或是logo粉墨登場,他甚至還在其中看見了自己公司的廣告。

    那是年少時期和洛曉星的一句戲言,隻是他做到了這句戲言,但是曾經認真許下的要護她周全的話語卻從未實現。

    無聲地笑了一下,邵啟辰轉身離開,準備迴家安排好小家夥的衣食住行,然後安心赴約。

    “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一個地方。”這是洛塵越最後對著邵啟辰說的話,邵啟辰不知道洛塵越所說的地方是哪裏,但是卻從洛塵越的語氣裏聽出了重視和沉重,所以,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邵啟辰有預感,或許此行將會讓他的生活再一次的傾覆,但是他卻依舊堅持想要知道所有的有關於墨瓊思的,那些他曾經沒有參與過的過往。哪怕並不是從墨瓊思的嘴裏說出來的,也足夠了!

    他知道僅僅是當年的事情不會造就成現在的這個墨瓊思,因為洛曉星曾經說

    過,“哪怕遇見再艱難險阻的事情,她也依舊是能隨時在有水的地方扡插而活的楊柳枝,隻要給她一點點水源,她一定會還你一片翠綠青碧”。

    但是現在的墨瓊思卻不再是以往的洛曉星了,她變得壓抑而又沉重,那些本不該在她這個年齡呈現的消極與疲憊卻清晰地縈繞在她的身邊,雖然她從不曾說明,邵啟辰卻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身上清晰的感受到,這同樣也是他雖然心急但卻從不敢逼她太緊的原因。

    他曾經無數次在深夜裏猜測墨瓊思這些年的過往,也曾多次想要開口問詢,但每每都不敢張口,而這一次,他決定遵從本心,親自去探尋她曾經的蹤跡。

    ——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巴巴地領著你到另外一個城市,還帶著你來墓地吧?”洛塵越轉身停下腳步看向邵啟辰,眼前的男人並不能稱之為上相帥氣,但渾身上下的氣勢卻是很足,單眼皮,眼睛細長,深不見底、深不可測。

    “我的後麵就是我們這一次來見的主角,”洛塵越側開身讓邵啟辰看向墓碑,說道:“邵文洛,小名洛洛,你沒來得及看見這個世上一眼就離開了的孩子。”

    “我姐當年懷孕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她一直偷偷瞞著家裏麵,直到有一天,她應該是太想你了,所以放學後就偷偷拿了你們的照片來看,結果就被我媽發現了,我媽就將照片搶了過去,她們兩個爭執的時候,我姐撞到桌角,孩子流掉了,醫生說是一個快要成型的男胎。”

    洛塵越看向邵啟辰,他的臉上依舊麵無表情,不,應該說地深邃淩然,身體緊繃,雙拳緊握,似乎在極力壓製著痛楚。

    “還有呢?”他緊盯著墓碑上的照片,平靜的問話從喉嚨裏含混著滔天的波浪發出。

    洛塵越閉了閉眼,似乎不想要迴想當年的事情——

    當年他的一聲唿喊雖然成功的喚迴了母親的思緒,但是卻也造成了墨瓊思更大的心傷……

    他記得——

    “流血?”墨玉芬停下手中的動作,這才發現上一秒鍾還活蹦亂跳的想要和自己搶照片的女兒正痛苦地蜷縮在床角,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肚子,下麵是一灘殷紅的血跡。

    她不敢置信地盯著洛曉星,這樣的姿態她見過的太多,隻是真切地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墨玉芬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你,懷孕了?”她問道,語音顫抖,仿若無根之萍,四處飄蕩,手中的碎照片也紛紛揚揚地灑下,

    倒像是提前為這一場悲劇哀奠。

    “洛曉星,你怎麽敢……你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你還瞞著我們,你怎麽……”

    墨玉芬怒不可遏,她一直以為洛曉星隻是單純的調皮而已,之前說過的話也因為洛建新的勸說而釋懷,並且相信她是故意氣自己的,但是現實卻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她沒有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教養的女兒竟然真的做出那種在那個不要臉的事情,並且還懷了孩子。

    “洛曉星,你……”

    “媽媽,打電話叫救護車。”

    洛塵越的話適時地喚迴墨玉芬的思緒,她想也不想就反駁了洛塵越的話,“不能打電話叫救護車,我們家丟不起這個人。”

    洛塵越眨眨眼,有些疑惑母親的態度,他雖然知道自己有個姐姐,但因為見麵的機會實在太少,所以一直不是很親,但還是第一次見到母親對待姐姐和對待他的兩種態度,他似乎明白了這些日子以來,姐姐為什麽一直感覺和家裏格格不入的原因,竟是因為媽媽的偏心。

    “媽媽,那你把姐姐抱到床上去吧,地上涼,我去找東西。”他說著就跑了出去,偷偷地打了電話。

    ……

    “後來,我爸就迴家了,恰好那時候救護車也過來了,我們就一起把我姐送到了醫院,但是孩子還是流掉了,”洛塵越說著,眼神緊緊盯在邵啟辰的臉上,身體不自覺緊繃,竟然連語速也漸漸放緩,“而且,醫生說,我姐可能,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然後呢?”邵啟辰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墓碑,隻是身形卻突然間頹廢了許多。

    “你不在乎嗎,一個再也不能生育的女人?”洛塵越眉心聳起,上前一步逼視著邵啟辰問道。

    “你姐不能生,正好我以前也受過傷,我們兩個天殘地缺,正好湊成一對,再合適不過了。”邵

    啟辰轉頭看向洛塵越,繼續問道:“我感覺你的話還沒有說完,還有呢?”

    “還有啊……”洛塵越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後退一步後才又開口道:“後來我姐醒了之後就好像瘋了一樣,我猜你不在身邊,而我們家又是那樣的重男輕女的態度,從沒有感受到父母關愛的她應該是把那個孩子當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孩子沒了,她的精神寄托也沒了。”

    “那時候的她好像失去了全部的精氣神,除了開始的歇斯底裏之外,慢慢地,就好像恢複了正常,除了不說話,不笑,整個人都活在自己的

    世界裏外,我們完全看不出她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那段時間,要不是因為爺爺奶奶一直沒日沒夜地照顧她,而她也會稍稍給與迴應外,我們全家人都差點以為她就這樣永遠自閉下去了。

    後來,不知道是為什麽,也許是因為爺爺奶奶的緣故吧,我記得自從有一天奶奶生病後,我姐她就好像慢慢好了起來,直到後來讀了高中,認識了羅雲心和夏遠。那時候因為他們兩個人的早戀在學校了鬧得沸沸揚揚,一直有同學聲稱親眼看見他們兩個偷偷約會,鬧到最後學校不得不處分他們兩個,誰知道我姐竟然突然間開口幫他們解圍,說是她有事找他們兩個幫忙。

    你也知道,老師嗎,都是這樣的,像我姐這種學校裏的乖乖牌說的話,他們是再也相信不過了,所以羅雲心和夏遠算是逃過一劫,但也因為這件事,羅雲心就這樣纏上了我姐,還經常讓我姐幫忙打掩護,不過也因為她,我姐才慢慢越來越好轉起來。”

    許是因為終於將心裏的話全部講完了,洛塵越好似鬆了一口氣的和邵啟辰並肩站在了一起,墓碑上邵文洛的也正一眨也不眨眼地看著他們。

    “這個墓地也是我姐當年知道孩子沒了後堅持要建的,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當時的樣子,撕心裂肺、悲痛欲絕都不足以形容的慘烈。名字也是她自己取的,是你們兩個人的姓氏,至於照片則是我拿著你們兩個人的照片合成的,從他很小的時候到現在,就好像他也在陪著我們一起長大一樣,不過,至於像不像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我姐好像特別喜歡。”他轉身看向邵啟辰,笑著說道。

    邵啟辰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墓碑移到洛塵越的臉上,“照片很好看,也很像我們,謝謝你!”

    “不用!”洛塵越挑眉,笑得既瀟灑又豪邁,“那是我親姐,我自然願意對她好,心也是毫不猶豫地向著她的,你說是吧!”他說著笑容漸漸淡了下來,身上的氣勢雖不及邵啟辰,但是也開始有了逼人的架勢。

    邵啟辰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們會好好的,還是要謝謝你,至於照片,如果你還有的話,我希望能給我一份。”

    “當然。”洛塵越毫不猶豫地答應,看著邵啟辰,有些遲疑地問道:“我姐經常會過來看望洛洛,你是想要留在這裏還是和我一起離開?”

    “我留在這裏。”

    洛塵越了然地點頭,隨後拍了拍邵啟辰的肩膀道:“那我先走了,你……,還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和你講的這些事情,

    因為在我看來,即便是你這十幾年經受再多的苦楚都及不上我姐曾經承受的這些打擊,雖然這裏有很多都是我們這些最親近的親人帶給她的,所以我在這裏懇求你,一定要,好好愛她,連帶著我們的這幾份。”

    “我會的!”邵啟辰點頭。

    他比任何人都期望能對小星好一點,再好一點,隻是他卻從來沒有做到這一點。現在,他才知道原來竟是在他不在的時候讓她受了那麽多的委屈和苦難,而他,卻從未能有一刻是陪在她身邊。

    甚至就連這一次,他都未能做好護她周全的準備,最後還是不得不讓她躲在別人的家裏。

    這些年,她的家人和他的家人……

    這些年,小星是不是從未有過開心的時刻……

    “你父母,他們?”他轉身看向洛塵越,眼前的男孩是小星曾經說過最不喜歡的人,卻似乎成了他不在的時候於她最好的人。

    洛塵越聳肩,俊秀的臉上浮現一抹尷尬又無奈的笑容,“也許是因為當年我姐在醫院的樣子太過於恐怖,那種不顧一切的瘋狂徹底嚇壞了母親,此後,他們倒是對我姐挺好的,隻是有些傷害既然已經造成,那麽隻能那樣,怎麽彌補也於事無補,而且,天下到底無不是的父母,我隻期望你能真的如你所說的,在今後的日子裏,好好的愛她。”

    “邵啟辰,我姐是真的願意為你,算了……”洛塵越拍了拍邵啟辰的肩膀,咽下口中的話語,轉而說道:“我先走了,這一次的目的也隻是想讓你親眼看看這兒,現在目的達到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希望很快能見到你和我姐到我們家的時候。”

    “對了,還有就是現在寧市的二院就是當年我姐住過的醫院,在那裏,其實她應該才是最痛苦的時候,那裏,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去吧,我就先走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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