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舟來就這麽恨他嗎?」


    「畢舟來是孤兒,沒爸沒媽,吃百家飯長大的。隻有畢舟來不再跟他扯上關係,我才能迴到安穩的生活中去。現在dna技術這麽發達,如果有一天親子鑑定報告被擺在了中國警方的案頭,你猜我還能有好日子過嗎?所以他必須得死,我必須要抹去他的痕跡,才能讓畢舟來跟著他一起死去。而且,有nanda和nando在,畢舟來怎麽可能不恨?」亓弋唿出一口氣,「提,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刨根問底,隻要我們倆的目的是一樣的,這不就足夠了嗎?了解那麽多對你並沒有好處,我的身份畢竟是臥底警察,這其中的道理,我想你應該能明白的。」


    片刻之後,塞耶提將環在胸前的手臂鬆開,他站起身來說道:「可是我在這裏把你殺了隻會更省事。」


    「如果你真這麽覺得,那我無話可說。」停頓片刻,亓弋還是又補充道,「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你覺得這幾天那倆孩子已經把我折磨成這樣,卻還是不敢下手殺我,是他們不夠狠,還是有人不讓?二十多年了,提,你等到了最好的機會,而這機會稍縱即逝,隻在你的一念之間。反正我現在也是砧板上的魚肉,你這刀是砍向我,還是轉身扔向旁邊,由你決定。」


    「你真的是個很好的辯手,我承認我被你說服了。不過……」塞耶提走到亓弋身邊,蹲下來與他平視,輕輕拍了兩下他的胸口,「不過我有一個條件,讓他們倆中的一人去引爆,而你,留在這裏。我會打開這道門,如果你能逃出去並活下來,我們的合作就此達成。如果不能,那麽明年今日我會替你燒點兒紙的。」


    「成交。」亓弋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下來。


    時間在一瞬間摺疊又展開,亓弋仿佛飄浮在空中的沒有軀體的靈魂,他看著爆炸發生,看著「自己」一步一頓地從囚室中逃脫,在山中躲藏。看著nanda射出一槍,子彈穿透了塞耶提留下的兩塊鐵片射進胸腔,看見滿身血肉模糊的「自己」咬牙強撐精神,發出了求救信號。疼痛和絕望兜頭襲來,把亓弋一遍遍砸入混沌的深海。他就像溺水者一樣,拚命掙紮,拚命向上,想汲取更多的氧氣,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來給自己安全感。在每一次意識模糊的邊緣,都有一個歇斯底裏質問的聲音強行衝破黑暗,一遍又一遍地敲打著亓弋。


    閉眼,又睜眼,時間失去意義,生命的流逝感卻越發明顯,亓弋的視力已經逐漸變差,或許是頭部受傷導致的,又或許,隻是死亡降臨的前兆。好在聽力還沒有受到影響,在聽到遠處傳來的響動時,身體的本能先於大腦給出了反應。然而記憶在此時產生了偏差,他以為會聽到暌違十年之久的那聲「亓弋同誌」,可落入耳中的,卻是那讓他熟悉又厭惡的口音和稱唿:「塞耶來。」


    亓弋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那與海同深一樣在鼻樑山根處有一顆淺痣的臉。不笑時三分像,笑起來倒有五分神似,但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沒有心的人是不會懂的,愛或許與樣貌有關,但卻絕不止於樣貌。


    「塞耶來,塞耶提來了,他有事要跟您說。」鍾昊輕聲說道。


    「我睡了多長時間?」


    「五分鍾不到。」鍾昊迴答,「您就打了個盹,我剛才都沒發現。」


    亓弋撐起身子,搓了把臉,調整好心情之後說道:「嗯,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鍾昊把床頭的礦泉水放到亓弋手中,之後就離開了房間。亓弋擰開水瓶喝了一口,才看向坐在遠處沙發上的塞耶提說:「你倒是躲得遠。」


    「我怕你沒睡醒先掏槍,自然得躲遠點兒。」塞耶提這才起身走到亓弋床邊,拉了椅子坐下,「昨晚沒睡好?」


    「我就沒有睡好過。不像你,沒心沒肺的。」


    「隨你怎麽說。」塞耶提沒有爭辯,他抬手指了一下剛才坐過的沙發,「防彈衣,明天記得穿。」


    「你幹脆給我找個桶裝起來得了。」亓弋道,「想殺我的人確實不少,但沒人會莽到在明天那種場合殺我。」


    塞耶提盯著亓弋看了兩秒,笑道:「原來你那天在生日宴上是這個意思。」


    「你真以為我會被坤木激怒?拿他當隻雞罷了,不然滿院子的猴子都上躥下跳不知分寸。」亓弋冷冷說道,「殺雞儆猴這事雖然老套,但管用。努珀沒有找來,就證明他咽下了這口氣,這事可以結束了。」


    「便宜他了。」塞耶提道。


    亓弋:「你知道的,我的目標從來不是他們。」


    「知道,塞耶來的心比天高,這些碎催都沒辦法入你的眼。」塞耶提道,「不過防彈衣還是要穿的。聰明人知道明天那個場合不能出手,但保不準有別的莽夫。這幾年各家手下都有折損,新上來的人不知道前麵的糾葛,做起事來也沒輕沒重的。你得留心。」


    「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章


    另一邊,蘭正茂正在迴答海同深提出的問題:「當年亓弋和鍾提達成了某種協議,鍾提幫助亓弋出逃的同時,也能達成他的目的。鍾提是非常會權衡利弊的,而亓弋又非常擅長利用優勢揣度人心,也正因為這樣,我們才能將亓弋成功營救迴來。亓弋傷得非常重,昏迷了五個多月,醒來之後他就說他要迴去。我當然不可能同意,不隻我,所有參與到這個案子中的人,都不同意他迴去。因為很明確的,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但是那時候他卻說,他並沒有暴露。我當時以為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真實的身世,但實際上那個時候他隻是心中有了懷疑而已。我清楚地記得,在他醒後第一次要求跟我單獨對話時,他問過我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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