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同深把手中的資料放下,喝了口水,平靜地說道:「剛才那段話裏,幾分真幾分假,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能把過去的事情當作你的武器來博取同情和憐憫,或許證明你早已釋然了那段過往,這是好事。但是你剛才犯了個致命的錯誤,況沐,你對我們審訊的抵抗和應對,說明你確實是個有腦子的人,但像你這樣有見識有文化智商又不低的人,最容易犯的一個錯誤就是自以為是。你是在去森林公園的路上被我們的同事抓捕的,如果森林公園那裏發生的事情是意外,你根本就不可能說出『焦屍』這麽具有指向性的細節詞彙。這隻能證明,你早知道我同事要用什麽方法脫身,森林公園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個局。隻可惜,你既不是做局的人,也不是參與其中的人,甚至你自己都被這個局給繞進去了還茫然不知,所以,你沒有你以為的那麽聰明。」


    況沐的眉心輕輕蹙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隻沉默不語。


    「想知道你是什麽時候被做進這個局裏成為棋子的嗎?」海同深看向況沐,留足了給對方的反應時間,才接著說,「從你出現在醫院,按照要求用手機發給我同事那張截屏的時候,你就已經成為了棄子。即便做了完全的準備,你也根本不可能逃離監控。你提前調查了那家醫院裏的監控位置,你也確實做足了準備,你甚至可以黑進醫院的監控係統把攝像頭直接關閉,但你沒有辦法控製馬路上來往的車輛和市政道路監控。在你身手敏捷地從窗戶翻到外牆,進入設備間更換衣服的時候,恰好有一輛雙層公交從醫院外開過,公交車內外都有監控,正好記錄下了你翻牆的那一幕。」


    況沐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驚訝,旋即辯駁:「那又——」


    海同深直接打斷了況沐的話:「你想說『那又怎麽樣』,對吧?其實並不怎麽樣,隻是在你傳送那張照片之前,我們就已經推測出了dk想要傳達的信息,所以你的那個行為,除了暴露你也參與其中以外,並沒有任何其他價值。你跟那邊共事也有一段時間了,他們並不是那種會做無意義的事情的人,這一點我想你應該很清楚。這邏輯已經很明白了,讓你出現在醫院,冒著極大危險傳送一張並不重要的截圖,這件事真正的目的是暴露你,而不是傳遞那張截圖。你隻是他們用過即棄的棋子而已。」


    況沐輕輕一笑,轉移了話題:「可是海支,你就沒想過為什麽畢舟來要從你們這邊脫身嗎?他究竟是誰?是亓弋,還是畢舟來?你真的能分清嗎?一張身份證一個名字,真的就能決定他的歸屬和立場嗎?你堅信他是跟你一樣的正義一方,dk也堅信他會向著自己,而他的內心究竟偏向哪一邊,你怎麽能確認?如果四年前的那一切隻是一場苦肉計,目的就是讓畢舟來以載譽歸來的臥底身份打入你們內部,為dk獲取更大的利益呢?」


    「這不可能。」海同深搖頭。


    「你是真的相信他,還是不願承認自己信錯了人?」況沐反問。


    海同深再次淡淡搖頭,把話題重新帶了迴來:「這個問題,恐怕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你是真的相信dk那邊,還是不願承認自己確實被利用了?」


    「我當然知道我被利用了。」況沐坦然迴答,「可我心甘情願。」


    「道欽不是畢舟來殺的。」海同深又拋出了一句話。


    「我知道。道欽是為了我姐姐死的。」此時的況沐有了一種反客為主的態度,開始講述起來,「那邊想讓我姐在博士畢業之後直接過去為他們工作,但道欽不願意,他為了這件事求了a和o,但a反而對我姐更加好奇。道欽一直在中間斡旋阻攔,那段時間我姐發現了道欽的情緒問題,最終在她的逼問下,道欽才向我們坦白了他一直在為dk工作。其實道欽實際的工作並不沾毒,他就是專門為dk洗錢的,這也是他不想讓我姐過去的原因。如果我姐去了,就肯定迴不來了。國內禁毒這麽多年,我們從小受的是什麽樣的教育,道欽清楚,也明白這是他跟我姐之間最沒辦法彌合的矛盾。我姐知道之後確實拒絕了,道欽表示他會迴去跟dk說清楚,但那次迴到緬甸之後,道欽就沒再迴來,沒過多久,我們就收到了他被人殺死的消息。道欽這些年手裏攥了不少資源,迴到緬甸之後身邊也有好多人保護,別的人想殺他太難了,更何況他並不參與核心業務,樹敵的概率很小,所以他的死隻能是內部人做的。」


    「你說道欽求了a和o,那他為什麽不去求畢舟來?」海同深發問。


    況沐眉梢輕輕上揚,說:「道欽又不傻,a和o相對dk來說是自己人,畢舟來再受信任,也不過是個外人。a和o決定的事情,誰又有能力改變?」


    「這就是況萍在廢棄工廠那裏沒有直接殺了亓弋的原因嗎?」


    「這隻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時機未到。」


    「什麽時機?陷害亓弋的時機是嗎?」


    「你都說了那是陷害,那就不需要時機。」況沐搖了頭,「我們隻是聽命辦事,那邊什麽時候讓我們做什麽事,我們就什麽時候做。」


    海同深敲了兩下桌子,說道:「況沐,我覺得你應該說清楚,是『你們』,還是『你姐』。」


    況沐臉色一滯,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皮。


    「你是一個思維正常,有能力有學識能夠自給自足的成年人,哪怕你姐跟道欽攪在了一起,你也有能力跟他們切割開。另一方麵,按照你們姐妹之間這種感情,況萍在知道道欽的所作所為之後,把你跟他隔絕開來,保護你不受對方的騷擾,才是她會做的第一選擇。剛才那一段故事中,你是講述者,卻也是局外人。可你如果真的是局外人,現在又怎麽會坐在這裏?在你那無法自圓其說的謊話之下藏著的才是真相。」海同深拿出一份卷宗,「這是當年你在街上打了賈晨之後在警局做的筆錄,當時你未滿十六周歲,做筆錄的時候需要監護人在場,但實際在筆錄上寫監護人簽名的並不是你姐,而是秦東,也就是道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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