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坊鬧市的港口,來來迴迴的貨運馬車,津渡口的岸邊停著來自五湖四海的船運,其中有一半以上是溫家的船,這溫家的船有自己獨特的標誌,便是每艘船上都掛著一麵金絲繡著的旗幟,單字一個“溫”。


    李無生在靠著渡口的酒樓窗邊,正在桌上吃著酒,天光一瀉千裏,這湖麵上的水,波光粼粼,岸邊的柳樹全部早早生出了新芽,葉子一天比一天見長,長出垂下一片片翠綠,眼見著就要到五月了,江南的天氣一點點溫熱了起來。


    白清雪一身白衣潸然而現,從門口而入。


    李無生被這幕驚住,他暗暗道,這小子真是美的雌雄難辨。眼見她一個高馬尾挽起,明眸閃閃,還是如初見那日一般清澈如嶺川的池水,幹淨利落的長發馬尾之上綁著一顆白玉,好一幅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畫麵。


    他正看的愣神,誰知白清雪一張嘴,好好一幅人如玉的畫麵被一秒破功。


    她嬉笑道,“怎麽樣?大冰塊,我剛剛去新買的衣服,好看嗎?”白清雪說完還在他麵前誇張的來迴轉了兩圈,滿眼笑著希望得到他的誇獎。


    李無生看久了就會心跳加速,臉色發紅,不知所措,他一邊喝酒入喉,一邊想著怎麽迴答,奈何還想多看幾眼。


    白清雪看他不說話,倒是隻顧著自己喝酒喝的臉紅了起來,她開口道,“算了,問你也是白問,本大俠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天人之姿,豈是你這個冰塊能懂的。”


    李無生眼看著她開始傲嬌起來了,他習慣性的潑冷水道,“一般,跟我比,還差得遠。”


    白清雪聽後立馬坐下身,氣唿唿的夾菜往嘴巴裏塞,一邊大口吃肉,一邊大口喝酒,憋著氣道,“我懶得理你我,我吃我的,我多吃點!我把你的都吃光,哼。”


    李無生見狀覺得可愛萬分,他憋著笑暗暗道,好看,笨豬。


    隔壁桌的五個少年少女正在曲水流觴詩詞歌賦中,他們被坐在窗邊那一桌,麵對江景喝酒的黑衫白衣二人俊俏的背影吸引住,白清雪轉臉之時,少年少女們被其容貌驚豔的不敢大聲說話,隻敢小聲逼逼。


    一個衣著華麗的小姐,小聲說道,“那個穿白衣服的看上去不過和我們差不多大,那個穿黑衣服的似乎比我們大幾歲。”


    隨行的一個綠衣小公子迴道,“是啊,怎麽之前在城裏沒見過他們,好像都是外地來的吧。”


    “想必就是,他們生的真好看。”


    “好想認識他們呀,不知道能不能和他們做朋友。”


    “你上去問問?”


    “我不去,我怕和生人說話。”


    其他三個人也交頭接耳推搡著。


    ......


    此時一聲清亮稚氣聲從樓梯口傳來,“算卦算卦,知天命,行合一,無量山道士下山卜卦,保準命中,中來算我的,不中算你的,算卦算卦了啊。”


    這五個少年少女尋聲望去,隻見樓梯口走上來一個俊秀小道士,這時綠衣小公子讒言著,小聲說道,“咱們要不要花點銀子,讓他去給那窗邊的二人算算命?”


    衣著華麗的小姐疑惑道,“為何去給他們算?”


    這個自作聰明的綠衣小公子道,“不就是花點銀子的事嘛,咱們就能知道那邊那兩個人的來路,你們說對不對?”


    眾人聽後恍然大悟,小姐誇讚道,“不愧是父親身邊師爺的公子,你學得你父親半分聰慧了。”


    眾人看小姐誇讚後,也豎起了大拇指,開始相互探討起來如何開口請這個小道士過去。


    誰知這個小道士江懷景自己走了過來,在他們身邊大聲問道,“算卦算卦,各位貴族的小姐公子們要不要來上一卦,不準不要銀子。”


    原本眾人正在竊竊探討,被這一聲嚇的猛的一抬頭,江懷景一雙桃花眼,嘴角笑嗬嗬道,“來上?一卦?”


    那個自作聰明的綠衣小公子暗暗道,“真會送上門。”


    .......


    白清雪聽著這一聲聲的算卦聲,這初入江湖,她倒是頭一次見,原本在蜀地時還沒見過什麽仙風道骨的道長呢,就隻是在戲折子上聽說過,她一邊吃著,一邊瞅著屋內這個青灰白色衣袍的小道士正在少年少女多的那桌說話。


    她心生一計,滿眼新奇開口道,“大冰塊,咱們去算上一卦,如何?如何?”


    李無生想起自己的身世,他從來不相信什麽算卦天命,這世間所有的事都是事在人為,他認為自己命中早該一出生就死在十八年前的那個仲夏夜,那悲慘的夜,沒有神仙下凡拯救蒼生,隻有一個凡人撿到了個嬰兒。


    他剛剛聽到那個小道士口中喊的卜卦知天命,甚是覺得可笑,他冷冷口氣道,“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白清雪吃了一口菜道,“大冰塊你真無趣,我自己來!”


    李無生冷漠的眸光,上下打量著那個青灰色長袍的小道士,注意到了他腰間的寶玉,他喃喃道,“這小小年紀,就開始江湖算命擺攤,玄霄派是有多窮?開始讓道童出來幹活。”


    (遠在無量山玄霄派的掌門人廖無趣,此時對著麵前的三清神像狠狠打了個噴嚏。)


    ......


    “大俠你要算命嗎?”


    江懷景猛的這一聲出現在李無生和白清雪的耳邊。


    一陣湖風吹過,這酒樓三樓屋簷上的鈴鐺叮鈴作響。


    白清雪抬眼看著這個俊秀小臉,若是等比例長大,以後定會迷倒不少小姑娘。


    李無生看著他雙眼笑盈盈,嘴角樂嗬嗬的小道士,眼波流轉很是機靈的模樣,長的虎頭虎腦,看著很是惹人討喜。


    白清雪歡喜著開口道,“哎,小道士,我剛要找你給我算算來著,你這就來了。”


    江懷景一張稚氣的臉上寫滿真誠,迴道,“是天命之數讓我們交匯於此,這位姐姐你長的真好看。”


    李無生當場愣住。


    白清雪手中的酒杯嘩啦一下跌落在地毯上,這二人驚惑的看著這個江懷景,江懷景愣了一下,眨巴著機靈的眼睛,繼續笑眼盈盈。


    李無生當場捧腹大笑,笑聲驚天地泣鬼神一般,從三樓窗邊一直傳到了一樓的湖邊,他一邊笑一邊指著白清雪,大笑著說道,“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這是我下江南以來,第一次聽到這麽好笑的話,姐姐?姐姐?哈哈哈哈哈這小道士居然喊你姐姐?哈哈哈哈……”


    白清雪已經無暇顧及這個大笑的李無生,她已經心亂如麻,雙眼巴巴的看著這個小道士,無語噎住。


    這一聲當著李無生麵喊出的姐姐,嚇得她手抖的酒杯都掉了,她尷尬木納的神情看著小道士,暗暗道,“怎麽迴事,這個小孩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真實身份,我的裝扮明明連剛剛賣衣服的老板娘都騙過了,她還一直誇讚我玉樹臨風,風流倜儻,難道都是假的嗎?這大冰塊和小書呆子也沒發現過我是女的啊。難道,難道這個小道士僅僅看我一眼就能知天命?他到底是哪裏來的小道士,師從何處?竟然這麽準?”


    江懷景右手中握著個銀元寶,捏了又捏,他暗暗道,“你本來就長的雌雄莫辨,好看的緊,本小道不這麽故意的喊一聲,還怎麽跟你搭話下去啊,這我可不能白拿那個小公子的銀元寶啊。”


    他毫不在意這李無生狂放不羈的笑聲,他將熱乎乎的銀元寶藏於口袋內,這一小動作被眼尖的李無生發現了。


    江懷景麵向白清雪,他將手抬起來,裝模作樣的閉上眼睛,掐指一算道,“哎呀,現在應該喊哥哥了,這位哥哥你長的真好看。”


    白清雪被這來迴兩套組合拳打的一愣一愣的,她暗暗道,“我還沒說話,他就知道我女扮男裝的事?就開始喊哥哥了?這究竟是哪裏來的神仙小道士。”


    江懷景說完後,心中得意暗暗道,“反正不管男的女的,我一頓誇就完事了,我嘴巴那麽甜,一會他們該賞我一些銀子吧,嘿嘿我真棒!”


    李無生在一旁看著白清雪木納的表情,比自己氣她還要好笑,他已經笑的快要撒手人寰了,他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說道,“這小道士就在逗你玩呢,一會姐姐,一會哥哥的,他連你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你還要找他算命!笑死我了,哎喲我的肚子笑的發疼。”


    白清雪已經愣在原地,卻嘴不饒他的迴道,“你閉嘴!我覺得他說的很對,他說我好看,難道不對嗎?”


    江懷景將酒杯拾起來放迴她的手中,將她僵著的手指一根一根放好在酒杯上,滿意的點頭,還是剛開始握著酒杯的樣子。


    江懷景說道,“這位哥哥,這酒杯你拿好,別掉了。”


    ......


    “啊啊啊啊啊......”


    一聲淒厲的喊叫聲,從窗外飛下,李無生一把將江懷景從三樓的落地窗戶邊,扔了下去,隻聽噗通一聲落入樓下靠近河岸的湖水裏。


    轉臉陰沉的雙手插在胸前,桀驁不馴道,“哪裏來的毛頭小道士,胡言亂語,怎麽樣,小白,我幫你報仇了。”


    跟白清雪說完後,李無生看著她驚惑的眼神,心底暗暗道,“哪裏來的小兔崽子,竟然敢摸小白的手。”


    白清雪起身連忙看著樓下的湖水裏,被扔下去的那個小道士漸漸浮出水麵,他撲騰著水,似是會遊泳,她放下心來還活著就好。


    轉臉她氣的用手指著李無生道,“我剛要問他,你就給他扔了下去!大冰塊這飯我不吃了,你自己在這吃吧!我迴梅園!”


    同在三樓其他桌的人見狀嚇的跑下樓去,一邊跑一邊喊著,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那五個少年少女發現讓小道士去算命探查的計劃失敗,倒是親眼見他被扔下水這一幕,連忙嚇的四處逃竄,生怕自己被兇狠霸道的李無生從三樓扔進下麵的湖水裏。


    尤其是那個自作聰明的師爺兒子,一邊跑下樓,一邊跟身邊衣著華麗的小姐說道,“小姐快走,我這就去街角喊巡查的士兵來。”


    那個衣衫華麗的小姐嚇的腿腳發軟,喊道:“殺人了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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