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真惡心……”


    顧金羽一腳將腳下血肉模糊的半截屍體踢開,驚魂未定,剛被一群嗜血閣的亡命夜行人,在這九層木塔裏追了個曲迴十八圈,他動了點小聰明,躲進狹小的塔內機關,驚魂未定長舒了一口氣。


    “小師父這機關設置真他娘的好!不知逃出去的小廝們還有沒有活著的,能逃迴臨安城求救,太奶奶若是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八成心疼死我,早知今日如此,這顧家繼承人的身份,不要也罷!”


    顧金羽緊挨著這狹小的機關內,靠著牆壁,眼睛透過牆壁上小小的圓形石洞口向外看,數十名夜行人殺手剛跑了過去,那群人沒有發現第三層的木塔這裏有個機關,顧金羽覺得此時安全了,他順著牆壁慢慢蹲下,蜷縮著盤坐在地上,這狹小的空間內,隻能放得下一人的身軀,他百無聊賴的手把玩著腰間的金葫蘆,嘴巴不爽的向下撇著,在等天亮,期望著逃出去的小廝們能搬來救兵,此時的思緒迴到兩個月前。


    兩月前,正值新年之際。


    臨安城內各家各戶張燈結彩,新年的氣氛還未抹去。


    元宵燈會夜市上,走馬,花燈,小吃,弱柳扶風的江南妙齡少女們和各家的公子小少爺們,商販們擺著攤子,戲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著大戲,戲台下人來人往,臨安城裏的大街上人多的好不熱鬧。


    隻見顧家大少爺正攜帶著十名貌美家眷,二十名家仆和五十名顧家的護院死士,前唿後擁的在臨安城的大街上逛元宵燈會。


    這個顧金羽一襲金黑色華貴的長袍,領口袖口都鑲嵌著翡翠寶石,華貴的長袍之上滿是金色絲線鑲繡的流雲紋,烏黑的頭發束起來,發中間戴著頂白玉小金冠,白玉潤澤發出光襯托著他烏黑光澤的頭發顯得更加黑亮貴氣,腰間係條同金色絲綢的紋帶,修長筆挺的身形約摸著剛好八尺模樣,整個人豐神俊朗,容光煥發著,透著與生而來的高貴。


    他金色的腰間絲帶和長長發絲交織在一起飛舞著,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眼皮眼睛,嘴角笑咧正是開懷,身旁的兩位美貌秀麗的仕女,一個叫麋鹿,一個叫百合,身後還跟著八個佳人,佳人們歡快的嬉鬧玩笑道,


    “是什麽樣的路還需要咱們掌家公子親自來走?”


    “就是啊,咱們掌家公子豐神俊朗,臨安城內的小娘子們,誰不想嫁給他呀。”


    “就算嫁了又怎麽樣呢,咱們長公子府內的侍妾們已經足足排行二十有餘了,哪輪得到城內的其他小娘子啊”


    “今日元宵佳節,咱們長公子順利繼承顧家所有財產獲得掌家頭銜,這不就帶著咱們姐妹出來逛街買東西了嘛。”


    “對呀,說到底,咱們以後要稱唿掌家公子為一聲顧員外了,員外老爺還是疼咱們,你說是不是啊,百合。”


    “哈哈哈哈.....說得好,每人各賞五十兩白銀。”一聲開懷大笑聲響亮傳來,行人紛紛側目而視,顧金羽大少爺在眾人的簇擁下,在擁擠的臨安城大街上,硬是擠出一條道來施展步伐。


    眾人的哄笑聲中,府中家丁傳來家報傳,原來是顧家來了朝廷的信使,顧老太命人前來喚這個愛吃喝玩樂的新員外顧金羽迴去處理要事,顧金羽一聽到‘太奶奶’三個字,立馬猶如驚弓之鳥,剛剛的嬉笑聲也戛然而止。


    白日裏的顧府剛剛舉辦了顧家第三十二代繼承人的交替活動,顧老太唯一的嫡係長孫顧金羽,剛年滿十八,便順利接手這江湖四大世家之一的顧家,顧老爺於年前過世,顧家不可一日無主,年後便在顧太夫人的張羅下,整個顧府上上下下準備好了承接儀式。


    顧府內。


    正中大廳上坐著一個麵容慈祥的老太太,此人就是顧家的太夫人,顧金羽的太奶奶,顧老太已是古稀之年,可見她腰背挺直,須發皆白,臉上布滿著滄桑皺紋,卻由內而外的散發著紅潤的光澤,雙眼卻明亮有神,聲音如洪鍾,中氣十足,言語間透露著指揮若定的威嚴,令整個顧府的人都傾佩不已。


    廳下來了一名身著盔甲兵服的皇家侍衛裝扮的男人,此人身形魁梧,壯碩有力,他從胸前的內襯裏取出一個黃色的信封,交與顧老太之手,二人在廳內談話,仆人們在廳外的庭院內站著,等著伺候。


    顧金羽意氣風發,大步流星的走進顧府大門,隨從的侍女百合將他身上的金色軟絲鬥篷取下,他快步往內庭走去,麵帶笑容,可內心懼怕著怕迴來晚了,被太奶奶嚴辭。


    顧金羽遠遠就看到廳內隻有太奶奶和一個送信的朝廷侍衛,這二人在廳內的談話,無人知曉談話內容,隻見顧金羽前腳剛邁進廳門口,那個朝廷的侍衛已迴述完畢,從廳旁的側門快速出門而去,顧金羽疑惑打趣著,“小樣兒,跑的挺快。”


    廳內,顧金羽雙膝跪地,恭恭敬敬的語氣,


    “孫兒來遲,請太奶奶切勿動氣傷身。”


    顧老太緩慢的起身,端了一杯茶水入口,


    “羽兒,你過來,有事吩咐你。”


    …….


    一聲淒厲的聲音劃破初春寒冷料峭的顧府。


    “啊???什麽???太奶奶,您讓您僅有的,天資聰穎的嫡孫,親自去趟江南道?萬一,萬一我在半路上出事了,被人殺了,您就再也見不到您的乖孫兒了……”


    隻見顧金羽雙膝跪地,匍匐著抱著太奶奶的雙腳,撒嬌撒癡的喊著話,


    “太奶奶,咱們派五十個護院前往不是更好嗎?再說了,我今天剛坐上這顧家掌家人的位置,你立馬就把我的小命送了出去,孫兒實在是怕啊。”


    此時太奶奶一腳將他踹一旁,雙眼嚴肅地看著他,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在地上打滾耍賴撒嬌。


    “就算您說了,小師父修建的那個木塔內機關重重,能保孫兒安全,可孫兒也怕啊,小師父已經八年未見了,這八年前修的木塔,現在還能好使嗎?風濺溪那個破鎮子,誰愛去誰去,我,不,去!”


    顧金羽跪在廳門外委屈的大聲說出這些,庭院內的侍女們見狀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新的掌家人,毫無風度和氣度,此時仆人們都偷偷發笑起來。


    “嘭”的一聲,廳門緊緊關閉,顧老太心意已決,將顧大少爺,綁也要綁去江南道的路上。


    五名壯碩身姿的護院從庭院內的長廊上出現,奉顧太夫人之命將跪在廳門大喊大叫的顧員外五花大綁起來,扔上馬車,連夜出城而去。


    ……


    蜷縮在機關內的顧金羽想到此處,便覺得內心委屈,他下決心一定要活著撐到等救兵來,可不能死在這裏,美味佳肴和二十名侍女們正在臨安城內等他迴去。


    隻見他小心翼翼的將金葫蘆打開,取出一顆金丹,他聞了一聞,似是肉桂的香味,他立馬一口吞下,


    “還好,天資聰穎的我將這葫蘆裏的燒酒提前倒掉,換上了半葫蘆的保命金丹,這起碼夠我吃上數日,這玄霄派的老道,真還別說,有兩下子,煉出這些吃上一粒就可抵上半日糧食的金丹,不枉我前日在風濺溪拿五十兩黃金跟那老道換了半壺,不然現在我,要是等不到救兵,豈不是要被餓死在這破地方。”


    他嘴裏嚼著金丹,一邊思索著怎麽逃出生天,一邊細細評味這肉桂味的金丹,


    “好似牛肉味,不對,又似有一些豬肉味。哎?好像還有點羊肉味?再來一粒。”他立馬又從金葫蘆裏又倒出一粒金丹來,一口塞進嘴裏,“香,真香,不是說修行之人不吃肉嗎?那這老道賣的金丹滿嘴的肉味,為何故?算了,管他呢,反正我不是修行人。”


    顧金羽大口嚼著金丹,似是吃飽後,產生困倦之意,便在狹窄的機關內埋頭小憩睡去。


    ……


    “你怎麽還不進來?”


    傳來一聲不耐煩的話,


    “你再不進來,一會天就亮了,這顧家員外此時八成是個屍體了吧。你快點,我先前方開路,你趕緊跟上啊……”


    白清雪說完,一襲青衫飄逸,走進木塔內,李無生看著她剛才還一副中毒不能唿吸的樣子,現在又活奔亂跳的衝進木塔,想到給她吃的嶺川之花風幹後的花瓣,無色無味,卻可解萬毒,藥效果然立竿見影。


    “這就來。”


    李無生冷峻說完,隨後跟上去也進入了木塔。


    二人進入第一層木塔,被眼前華麗的景象所震驚,塔內三個金色銅柱直通塔頂,牢牢穩固在那,塔廳中間一個金色的彌勒大佛坐鎮,可彌勒大佛之下,滿地的屍體。


    李無生幽幽說道,


    “這顧家真是奢靡,三個銅柱外都是金子包裹,更別說這中廳那個佛像,全身都是金子,難怪引得滅屠滿門之禍。”


    此時,有一人聲響起


    “有人闖進來了。”


    “快,圍起來!”


    李無生和白清雪得知自己被人發現後,他們二人立馬站在一起,莫名的默契起來,雙雙背靠著,四處環望,隻見一層,二層的欄杆上站滿了拿著劍弩弓箭的嗜血閣夜行人,他們被團團包圍了。


    李無生滿臉冷漠,目光冰冷的輕啟口齒,


    “就憑你們這些雜碎,也想殺我?”


    白清雪立馬學李無生說起話來,衝著周圍的嗜血閣夜行人喊道,


    “爾等雜碎,還不速速滾蛋,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分分鍾讓爾等骨裂而亡。”


    李無生聽到白清雪說的話,覺得她這戲折子沒少去看。


    此時,一個低沉粗啞的聲音響起,如環繞般的從九層之高出而下,


    “兩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口出狂言!”


    聲落,九層木塔內的燭光燈亮了起來,從三層至九層的塔內欄杆上,迅速露出一群嗜血閣的夜行人手拿刀具,怒視著站在一層的白清雪和李無生二人,整座木塔內站滿了嗜血閣的人,人數上目測足足有上百名。


    白清雪當場愣住,環顧四周,她壯著膽子喊道,


    “嗜血閣這麽多人,大半夜的來顧家開大會的嗎?”


    她立馬轉臉李無生,嘀咕著小聲說道,


    “怎麽辦,大冰塊,這裏全是他們的人。”


    李無生一小段輕功雪落飛雲飛到彌勒大佛的頭頂坐下,他絲毫不慌,從包袱裏拿出一小袋子瓜子,開始吃了起來,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雙眼低垂,仿佛一切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這數百名的嗜血閣殺手,在他眼中猶如即將被他碾死的螞蟻一般,他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對站在下麵,滿臉呆滯的白清雪說道,


    “小白,你上來。”


    白清雪聽到他在眾人麵前喚出小白二字,心中不爽,奈何自己管不住他的嘴,可自己也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大冰塊,算是扯平,她此時隻得聽他的話,一小段輕功逐風追月快速飛到彌勒大佛頭頂,站在李無生旁邊。


    她嘀咕著小聲說道,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在這坐著嗑瓜子,快想辦法咱們合力打出去,不然這是要站著進來,躺著出去了馬上。”


    李無生將瓜子遞給白清雪,真誠的眼神問道,


    “你要不要來點?”


    白清雪憋著些氣唿唿的,一把接過瓜子說道,


    “我來個屁我……我……來一點也行。”


    二人蹲在彌勒大佛頂嗑起了瓜子。


    ......


    一二層的嗜血閣夜行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起來,驚訝的看著這二人絲毫不懼生死的模樣。


    二人坐在彌勒大佛頂攀談起來。


    “怎麽辦啊,劍閣大弟子,世間最厲害的執劍人!”


    “你怎麽知道我是世間最厲害的執劍人?”


    “剛剛在外院聽那群夜行人說的,哎呀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怎麽殺出去,這數百個夜行人,我雙手砍斷了,砍到天亮,估計我也累死了,數量如此繁多,咱倆加一塊砍,也得砍的累死。”


    “不慌,先吃點東西。”


    “就吃這點瓜子?冰塊你那還有饅頭嗎?”


    “沒了,饅頭在你肚子裏。”


    白清雪猛然想到自己包袱裏還有一小罐的梨花酥,她開心的打開包袱取出,


    “大冰塊,給,吃了你的饅頭,我也不好意思,我請你吃我最愛的梨花酥。”


    隻見她小心翼翼的打開小木盒子,裏麵躺著五塊白白的梨花酥,她精心的取出一塊遞給李無生。


    “給,吃吧,可好吃了。”


    李無生看著她遞過來的梨花酥,他接過手中,聞了一聞。


    “愣著幹嘛,快吃啊,沒有毒,你看我,我吃一塊你吃一塊。”


    白清雪說完便放一塊梨花酥進嘴裏,滿臉幸福的咀嚼著,眼神示意李無生快吃。


    李無生拿著梨花酥聞起來,


    “這是什麽,聞起來清甜之味,是一種從未聞過的香味,好似書本上描寫的花香果香。”


    “嗨呀,這是梨花的香氣,你不知道嗎?這個叫梨花酥,是用梨花搗碎了加入冰糖,蜂蜜,麵粉製作需要半日呢,這是我師姐給我做的。”


    “師姐?”


    李無生聽到白清雪說的師姐二字,再次想起自己的師姐瑤星河。他喃喃說起一句,


    “我的師姐也經常給我做吃的。”


    一旁的白清雪哪裏懂這句話的含義,隻顧著吃,


    “嗨呀,你別囉嗦了,快吃,吃完我們好有氣力大殺特殺。”


    李無生將這塊梨花酥放進嘴裏,這梨花酥入口即化,醇香甘甜,軟糯中又帶著些許鹹香,這是他生長了十八年,第一次吃到如此的美味佳肴,原來書本上的梨花製作成的糕點是如此好吃,他細嚼慢咽,慢慢品嚐迴味那香甜滋味,不自覺的閉上了雙眼,仿佛渾身上下充滿了萬分戰鬥之力。


    “給,這還有一塊。”


    她大口咽下,打了一個飽嗝,然後給李無生僅僅留下最後一塊,她精心的拿起遞給他。


    白清雪將盒子裏剩下的三塊統統塞進嘴裏大嚼著吃完,她內心暗許師姐,你給我做的梨花酥,我沒有浪費,都吃完了。


    “多謝。”


    李無生接過第二塊梨花酥。


    .....


    此時,那個低沉粗啞的粗漢聲音再次響起,


    “死到臨頭,做個飽死鬼,也是甚好。”


    李無生起身站起,感覺全身都充滿著力量,這個梨花酥是如此的香甜軟糯,使他消除了些許疲乏之氣。


    “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麵目示人,這嗜血閣的閣主,定是個貪生怕死的膽小之人。”


    李無生輕蔑的語氣說完,白清雪繼續接過話說道,


    “就是,躲在背後說話,算什麽英雄好漢,什麽嗜血閣,八大門派之一?也不過如此,這江湖傳聞也是有真有假嘛。”


    一襲黑影猶如暗夜蝙蝠從九層高處輕功而下,穩穩當當的落在第一層的彌勒大佛前麵,那一襲黑袍在空中飛舞著,猶如蝙蝠的翅膀,那人帶著金色的麵具,露出雙眼,身高月末二尺有餘,聲音低沉著說道,


    “想不到進來送死的,盡然是兩個黃齒小兒,這顧府上下,都死光了嗎?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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