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入我劍閣山門者,必須勤學苦練,方能成就劍法造詣!”


    說出此話的人正是劍閣閣老,嶺川派的掌門人曲無南,他已年過古稀,獨守嶺川劍閣六十載。


    曲無南一生有七個內門徒弟,前六人劍法高深莫測,終年生活在嶺川之巔,都是江湖傳聞中一等一的劍客高手,他們自入門派之時,便未下山過。


    十八年前,曲無南最後一次南下歸來,帶迴一個繈褓中的嬰孩,這嬰孩便是李無生,這第七個弟子的出現,使整個嶺川劍閣,終年生話在此的各個師兄師姐內心變得溫和起來,他是這個大家庭最寵的小師弟。


    嬰孩時期的李無生,虎頭虎腦可愛萬分,大家都喜歡這個小師弟,尤其是三師姐瑤星河和五師兄陸衍舟,他們兩個更是為了搶著抱他而打了一架,幾個師兄弟間也常常為了爭奪陪幼年的李無生學習,而鬧多起脾氣和笑話。


    師父曲無南對這個小徒弟李無生也甚是疼愛,仿佛自己的老來子一般,一切親力親為,教導識字讀書,可他嚴辭教導,從不寵溺,李無生自小被教導的謙遜有禮,飽讀詩書,五歲之時便能博覽群書,過目不忘。


    李無生在曲老麵前乖巧聽話,天生自帶就滿身的書卷氣,曲老很是喜歡,他常拉著幼年的李無生陪自己坐在劍閣的大殿中看著大殿外冷冽的飄雪,感歎說起他故鄉的江南。


    原來曲老是江南人,他自小長在江南,他向幼年的李無生口述著,兒時所見的江南衣裳華麗,絲織船泊,風光迤邐,氣候宜人,春日三月草場鷹飛,不似這嶺川終年大雪,氣候酷寒。


    李無生從記事起,眼前的一切便是白茫茫的雪山,雪地,這終年大雪的嶺川,也沒有什麽花香果香,花香和果香這些隻有書本上才會出現的描述,於是李無生自小便用雪花捏起花果形狀逗六師姐開心。


    六師姐瑤星河是曲老唯一的女弟子,生的明媚,目光溫柔,麵容姣好,笑起來如春風拂麵般溫柔,是嶺川上少有的一抹暖陽。她也是曲老從山下一戶農戶家解救來的棄女,入劍閣拜師時年僅五歲。


    十八年前曲老帶著嬰孩的李無生迴劍閣時,瑤星河已是八歲,瑤星河一直悉心照顧著繈褓中的嬰孩李無生,因為懂事的瑤星河知道這個小師弟與自己一樣沒有親生爹娘,她十分細心的承擔起照顧師弟成長的點點滴滴。


    在之後逐漸長大的李無生眼中,師姐瑤星河就像是他想象中的親生母親一樣,溫柔,善良。雖然他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


    李無生自小便從師父曲無南口中得知,嶺川劍閣身處江湖之中,劍法卷宗雖天下第一,可門派之位在江湖八大門派之間的排第之分,常常在爭奪間結下恩怨,向來也是高處不勝寒。


    因擁有天下第一的劍譜《青山卷宗》,江湖上人人都想來拜師學藝,人人都想入一入這藏有上萬劍譜的萬雪劍窟,可誰又知道,這萬雪窟又名“萬血窟”,裏麵累累白骨,進去的人非死即殘,加上嶺川常年苦寒,食物千篇一律,不曾有所滋味,劍閣來練劍的修士能夠堅持下來的人本就不多。


    李無生十二歲時便可獨守萬雪窟,全因他九歲那年,被前來修行的一群劍士逼迫著帶往萬雪劍窟求譜。


    前來修行的劍士們各個心懷鬼胎,妄想拿到絕世的劍譜,然而進去的所有人都被煞寒之氣侵蝕心智變得瘋魔不堪,開始自相殘殺,隻有年僅九歲的他毫發無傷,心智清醒。


    當年曲老攜眾弟子趕到之時,便看到瘦小身體的李無生被煞氣托舉淩空,淩駕於萬雪劍窟白骨之上,周身圍繞著白色的金光,天命之劍懸架半空之中,發出的光芒將李無生安全的緊緊包裹在裏麵,李無生痛苦的掙紮著,嘶吼著,全然無用。


    曲老這才知,這個小徒弟已經被萬雪劍窟內的天命之劍所選中,做它的主人,而這天縱奇才的劍法《青山卷宗》也如活物一般自己選擇了主人,這個主人就是眼前這瘦如幹柴弱小的孩子李無生,劍閣新一代的掌門大弟子終究是天命所歸。


    眾師兄弟們和六師姐當時被眼前這一幕驚到,六師姐瑤星河喃喃的開口說了一句話,


    “原來小師弟就是師父終其一生在等的執劍人。”


    自此經年以後,萬雪劍窟的天命之劍有了新主人,也有了的新名字:無生劍,執劍人是一名少年,此番事後,當年傳遍江湖,口口相傳成新的江湖傳說,傳聞至今,名震江湖十幾載。


    ......


    “雪漫千山,劍出無悔。”


    飄雪的潛龍峰上,瑤星河在教十二歲的李無生練劍。


    “一劍既出,自然無悔。”


    李無生大聲喊出,在漫天大雪裏,輕盈起劍。


    “師姐,這招叫什麽………”


    “想想前一句?”


    “滿堂花醉三千客……後麵,後麵請師姐說..”


    “那師姐再給你演示一遍,看好了。”說完便舞劍而起。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一劍霜寒十四州!”


    ......


    桌上的酒杯被睡夢中的李無生無意間推到了地上,“啪”的一聲摔的稀碎。


    李無生驚醒,他微微睜開雙眼,意識到原來自己又酒醉,夢到了師姐瑤星河,這已經是三年來他第十三次夢到與師姐在潛龍峰練劍的日子,這個他兒時最重要的人。


    他起身走向窗台,而立舞象之年的李無生已然成長為一個身高八尺有餘,俊美英姿挺拔的少年郎,身著白色的衣衫飄灑脫逸,一雙星眸如冰川下黑色的寒石,散落的長發在夜風中飛舞著,彎月之下,一個俊美的男子站在風濺溪的客棧窗前,他怔怔的看著夜色裏的風濺溪山穀裏不遠處的木塔,右手上青筋明顯,手指纖長幹淨,手指拎著一壇子酒,春日的江南夜風中還是透著涼意。


    師姐死的那日漫天風雪,死在山門前。三年前。


    當年十六歲的李無生對師姐的死極為震撼和痛苦。


    他清晰的記得那日嶺川的風雪狂舞,山穀內刮著冷冽寒風唿嘯著,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從萬雪窟趕迴劍閣之時,遠遠看到躺在山門前的師姐,跑近看時已然沒了唿吸,軟弱的身體與雪融為一體,麵色冷白,嘴唇凍的發紫,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雪花,漫天飄著雪,極為安靜,像是睡著了一樣。


    李無生見狀跪倒在地,爬伏著向前,抱起師姐冰冷的身體,大滴的淚水奪眶而出,淚如泉湧,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師姐兩個字很久很久,痛苦的哀嚎聲響徹整個山門。


    師姐的死讓整個劍閣嚴防死守起來,眾師兄們紛紛要尋找暗殺之人,為師妹報仇雪恨,這一切的發生隻有曲老知道緣由,也在此時,他無奈將李無生喚到內閣,告訴他獨守十八年的秘密,因為師姐的死與他的生世相關。


    “無生,可知為何你名為無生嗎?”


    “師父請說。”李無生眼中噙著淚水,正陷入在為師姐報仇的仇恨之上。


    垂垂老矣的曲老緩了緩口氣,說道,


    “十八年前,我南下之時,途徑江南道,在江南道西村的亂葬崗上撿到的你,當時你帶著一絲絲的唿吸,卻還能發出啼哭之聲,我從死人堆裏翻找到你,抱起你時,你便不哭了,一雙大眼睛盯著我,嘴角也笑了起來,我看著眼前嬰孩時的你活潑可愛,也感到幸運,因為我環顧四周,並無活人,幸運的是,你是這江湖砍殺,亂世中的幸存,於是將你帶迴劍閣山門安養,取名李無生,就因撿到你時,身邊無一人生還,隻有你還活著,無生無生,無相自生,天不亡你,而那次江南之行也是我最後一次迴歸故鄉,我終其一身都在等劍閣第八十一代的執劍人,我與你也是緣分相遇,不想帶你迴劍閣的九年後,你便被萬雪窟天命之劍選中,就此成為我嶺川劍閣的第八十一代大弟子繼承人,不枉我此生獨守劍閣,不枉我此生最後一次江南之行,終究在入土歸天之前,等到了你。”


    李無生聽完後百感交集潸然淚下,跪拜說道,


    “師父給了我再次活著的生命,是我一生會報答之人,劍閣就是我的家,我不會允許任何人侵犯這裏,我還要替師姐報仇!”


    李無生抹下眼上的淚水看著曲老問道,“那為何我姓李?”


    曲老點了點頭示意他接下來就說此事。


    隻見曲老從胸口內襯中取出一塊木牌子,中間鑲嵌了塊寶玉,他顫顫巍巍的拿出這玉佩遞給李無生,李無生接過玉佩,發現上麵赫然刻著一個字,“李”


    曲老繼續說道,


    “這塊玉牌子,在你的繈褓裏發現的,發現之時上麵滿是血跡,你剛出生不久,身上還帶著孕婦生產時留下的血跡氣味。我想這塊玉牌定是你至親之人為你留下的證明。後來我走訪江湖,調查出與你出生之時發生的江湖紛爭,發現一名女子或許就是你的生母,此女正是當時名滿天下的………”


    ......


    陷入迴憶的李無生此時迴過神來,他從口袋裏拿出玉佩,撫摸了一遍又一遍,拿著玉佩對著夜空中的彎月看,振振有詞,


    “師姐,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我,李無生,出嶺川,劍過無悔,蕩盡不平。”


    三年前當師姐死在他的麵前時,李無生就已對著瑤星河冰涼的墓碑發誓,此生必會為師姐報仇。


    三年後,他出山門,行江南道,正是為了師姐報仇和自己身世的緣由而來。


    從曲老口中,他得知親生母親並非一介草民,被暗殺之時正是剛生完他後,手段殘忍決絕。他深知自己背負著血海深仇和母親的清白之名。


    幼年時的李無生被師父扔在追風洞內,與狼獨處,他幼小的心靈在夜夜狼嚎聲中被一一擊碎,他凍的瑟瑟發抖,流著眼淚鼻涕苦練內功慕心咒。


    六師姐瑤星河和五師兄陸衍舟總是悄悄的給他送好吃的,尤其是六師姐,她常常坐在洞外守著兒時的李無生,生怕他被野狼吃掉,常常在追風洞外坐著沉沉睡去,而隔日便又早早去給李無生送去食物。


    瑤星河猶如母親一般,而師父嚴詞教誨,猶如嚴父一般。


    李無生躺在閣樓上,懷念著故人,和想念著遠在嶺川的師父和師兄們,看著夜空中皎潔的彎月將壇子裏的酒一飲而盡,迴憶萬分種,種種難自理,他自認為自己生來不祥,一出生周圍的人全死光,連最疼愛自己的師姐也死了,唯一剩下垂垂老矣的師父,也已經是天命之年。


    此時閣樓下的花叢裏傳來陣陣奇怪的聲音。


    他細細聽起。


    李無生眉頭緊皺,剛剛悲傷的情緒頓時被打破,這是何人在此吵了他喝酒的雅興,他一把手裏的酒壇子扔下花叢中。


    誰知花叢中傳來一聲,


    “哎呦唿,哪個不長眼的亂丟東西,差點砸死老子了。”


    原來花叢中傳來一聲聲的嬌喊聲頓時停了下來。


    李無生一個翻身,身形矯健的站迴閣樓窗後,透過木窗洞口,看著閣樓下的那登徒子慌張的將掛在腳踝上的褲子拚命的往上提,一邊提褲子,一邊四處張望著,不敢大聲喘氣。


    李無生發現,原來是這家客棧的小廝,在這春日花叢中行顛鸞倒鳳之事,隻見那小廝慌張提上褲子後連忙逃走,不一會,花叢中又走出一名女子,原來這是白日裏見過的客棧老板娘,這會功夫她穿戴完畢,她將肩膀的白沙往上提了又提,四處張望著,神色慌張怕被人發現自己剛剛做的醜事,一路小跑,消失在夜色裏。


    李無生不屑的神情,嘴角輕蔑的笑了一笑,


    “這家雲來客棧的老板頭上戴了個綠帽子,怕是已經很久了,浪費我一壇子酒,不過這壇子酒,改日得找機會讓他這個冤大頭賠給我。”


    此次江南道武林大會。


    李無生出山門,必拔得頭籌,以示江湖將重新洗牌,掀翻各大門派雜碎,勒令溫家劍嘯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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