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閱台上正打得天昏地暗,三軍陣營兩旁,兩座廢棄多年的大殿,轟然倒塌,震起滿目煙塵。


    所有人都聽到了幾聲震耳欲聾的炮鳴,相繼停止了打鬥。


    一裏以外的軍營坡地上,不知何時並排了十幾架烏金玄色的龐然大物,正冒著青煙。不知是何物。


    所有人心裏都有個疑問,是它們將大殿震塌了?


    一個舉著火把的少年,從龐然大物後麵走了出來,他身著白衣,眼角含笑,似乎對這坡下集結的二十萬大軍不屑一顧。


    他渾不在意地將火把一扔,禦風飛來,直飛到檢閱台後,靠近的偏殿的一角,落在屋脊上。


    二十萬大軍,因他飄逸的身姿,俊美的容顏,而唿吸一滯。


    雨歌看到來人,眼神頓時明亮了。岑江河望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挾持雨歌的兩名持劍禁軍,他們默默放下了劍,退到一旁。


    “看來,這是要出兵西駱了?”少年展了折扇,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了下來,“在下聽了半天,師出無名啊!”


    唐曦瑤看了一眼夜梟,夜梟立馬會意,他喊道:“你是誰?膽敢在這裏撒野。”


    “在下,雨同舟,奉勸唐妃,不要輕舉妄動。”


    唐曦瑤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齊三殿下。你們西駱這是怕了?派你來做說客?”


    齊殿冷笑道:“怕?在這點兵場周圍,在下埋伏了上百架‘同舟火炮’,唐妃想見識一下嗎?”


    上百架?剛才那樣驚天地的龐然大物,一架就有雷電劈山之功。


    齊殿繼續道:“今日我來,不為別的,就是來演習演習給你們看看。


    我雨同舟生平有一個壞癖好,那就是……討厭某些人為了個人私利,置天下百姓安樂於不顧。


    從今以後,誰要是想無端挑起戰事,就先贏了我的火炮再說。


    否則,你們二十萬大軍別說打進西駱,打任何一個國家都不行,一個兵……都甭想出去。”


    唐曦瑤道:“好大的口氣。”


    齊殿道:“是啊,本事大,口氣才大。唐妃不妨瞪大眼睛好好看看,在下,到底是不是所言非虛。”


    所有人瞪大眼睛看向他。


    他說,“唐妃,在下演示三次,你有一次機會喊停,如果第三次,你不喊停,我們可就要同歸於盡了。”


    齊殿說罷起身,禦風飛離剛剛落下的屋脊,落向另一角殿的屋脊。


    “一……”他喊道。


    “轟隆隆”他剛才站過的屋脊被炮火一轟,整個的屋脊飛上天空,又重重落下,偏殿已經砸塌陷一角。這隻是一枚火炮彈的威力,定向非常準。


    “二……”他飛離第二處屋脊,然後喊道。


    所有人屏住唿吸,這次是三炮連發。齊殿第二次站過的地方,已經轟然塌落。煙塵滾滾,地麵都震了三震,讓人站立不穩。


    “三……”齊殿飛向檢閱台。


    唐曦瑤少有的麵露驚慌。雨歌刹那間已到唐曦瑤近前,玥華劍已落唐曦瑤肩頭。


    再不喊停,火炮將發向檢閱台,這是以命搏命。


    “停!”唐曦瑤下意識地喊道。同歸於盡,她賭不起。


    隨著“停”字,幾十枚火炮在點兵場四周半裏處,轟然炸響,地動山搖,煙塵滾滾,一陣嗆人的火藥味,讓三軍顏色盡變。


    齊殿輕輕地落在檢閱台邊,微不可察地衝雨歌挑了挑眉。好久不見。


    “怎麽樣,唐妃?上百架還未全部用上,對在下的演習,還滿意嗎?”


    唐曦瑤失聲道:“就算你這個火炮厲害,本君有二十萬大軍,你齊三殿下是什麽樣的人,本君是查過的,那可是……菩薩心腸啊,你能狠心都殺幹淨嗎?”


    齊殿道:“在下,自然不是嗜殺之人。不過,菩薩心腸在下有,雷霆手段在下也不是不會。這就要看,你唐妃是要逼在下做佛,還是逼在下成魔了。況且,心中有佛,未必手中就不能有刀啊。”


    唐曦瑤突然大笑道:“好,好一個心中有佛,手中有刀。”


    她看了一眼雨歌,道:“聖人心、屠龍術、逍遙魂三體合一,是個人物,怪不得我玥兒對你死心塌地。”


    唐曦瑤偶然瞥了一眼,齊殿腰間佩掛的金佛蓮花,似有熟悉的氣息。


    雨歌玥華劍又近唐曦瑤咽喉一分,“虎符!”


    唐曦瑤緩緩將虎符遞給了雨歌。猝不及防間,唐曦瑤身子往前一探,雨歌慌忙撤劍,唐曦瑤“哈哈”笑了兩聲,一掌將雨歌推向齊殿。


    鬼麵軍護著唐曦瑤騰空而走,風馳電掣般消失不見。


    唐曦瑤留下一句話:“齊殿,本君手上還有一人,你們若想救她,攬月閣等消息。”


    雨歌道:“殿下,我……”


    齊殿道:“雨歌,不必自責。畢竟她是你娘親。”


    雨歌迴身將虎符交給了岑王後。


    齊殿道:“國不可一日無主,岑王後,速速輔王子登基吧,隻要東崇不再無端挑釁他國,我‘同舟火炮’必然不會來犯。”


    岑王後臉色煞白,她道:“本宮剛剛以為你會扶李淳玥登基,沒想到你們……。”


    雨歌道:“王後,我早就跟你說過我無心王位。”


    齊殿牽了雨歌的手,對岑王後道:“東崇王剛去,東崇還需要岑王後穩住局勢,才是東崇百姓之福。李淳玥,我雨同舟就先帶走了。告辭!”


    “等等!”岑江河急急喊道,“西駱擁有這火炮,能保證不侵犯別國嗎?”


    齊殿迴首,微微一笑,“我剛剛說,我是雨同舟,雨同舟不屬於西駱,這火炮也並不屬於西駱。等你們新王登基,可以書信給北虞叔王蕭也和南芮王紀梅,他們二位會說明詳情。”


    齊殿看向雨歌,“走吧。”


    “還有……”岑江河又喊道,他出神的望了望李淳玥,“玥公主,保重。”


    “保重!”


    數月前。


    北虞叔王府,意以狂拜見蕭也。


    “拜見師父。”意以狂跪拜。


    “起來吧。”蕭也的傷看起來已經無礙,可以自如行動了,氣色卻不比從前。


    蕭也道:“聽說,你最近在北山集結了一股隊伍,在做一些秘密的事。說是秘事,動靜卻不小,而且日日花錢如流水,采購的東西都價值不菲。看來,你在花城賺了不少啊。“


    意以狂道:“徒兒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花的是……同舟商行的錢。試驗失敗多次,確實廢了不少銀子,……慚愧!”


    蕭也道:“同舟商行……,一個月前,我和群兒遇刺,趕來營救的,有東崇眉鄔的人,還有西駱青鳳司的人。這兩支隊伍,我是從來沒想到的,是不是都跟這個同舟商行有關?”


    意以狂道:“是。我也沒想到同舟會不計前嫌。”


    蕭也納悶道:“我始終不明白的是,他們為什麽要來給我們北虞救場子。而且青鳳司和這個雨同舟有關係,眉鄔似乎也和這個雨同舟有關係。這人背後到底是……”


    意以狂道:“師父,不管他背後是什麽,但他行的是正義之事,就值得我意以狂為之付出。”


    蕭也道:“意兒,你本也姓蕭,何必自降身份……”


    意以狂道:“師父,這些別再提了,感覺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我現在就是意以狂,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想做的事,身份地位,於我而言,如同浮雲……,以前的事兒,我已經忘了,您也忘了吧。”


    蕭也歎氣道:“好吧,隨你。你這不愛朝堂,大隱隱於市的做派,為師也不說什麽了。不過,我們是劍道出身,為何你棄劍道去研究那些旁門左道?”


    意以狂道:“師父,何為旁門?何為左道?所謂的劍道,不也經常為了一己私利,屠戮無辜,沾滿鮮血嗎?這又怎麽能自詡正道?


    而這所謂的旁門左道,我卻看不出一點私心私利,一心謀劃的都是兵不血刃,令天下息戰,為民謀福祉。這又怎麽能不算正途?


    道雖不同,隻要能取得一個好的結果,無論什麽道,未必不可一試。”


    蕭也看著意以狂,良久方說:“是什麽樣的東西,能達成這樣的結果,拿出來給為師看看。”


    意以狂走向前,將手中的東西展開,“師父,您請看,這是雨同舟設計的圖紙。”


    “將我們北虞最擅長的火彈,放大數倍,再封入長型烏金炮筒。”


    “筒身加厚加粗,防止炸筒……”


    “然後,這裏……再輔以引線。”


    “……點火後,射程可達數百丈,威力巨大,摧……”


    “在圖中,還設計了機械裝置,可以使它俯仰左右,旋轉攻擊……”


    “它不僅可以用來攻堅,而且可以阻擋大軍進犯……,有了一個這樣的火炮,就可頂千軍萬馬。”


    “……同舟將之命名為火炮。”


    蕭也聽了意以狂手舞足蹈的詳細陳述,看圖驚歎道:“確實精妙。能想出此等毀天滅地之兵器,哪裏是以商抑戰這麽簡單。”


    他又道:“削強扶弱,也妙。不是針對某一個國家,而是針對有起戰野心的所有國家。著眼於天下,好大的氣魄。”


    意以狂收起圖紙道:“這圖紙是機密。師父看後,我就要燒毀,從此這世間就隻有您,我和同舟三人知道這火炮的製法。這等利器要是被有歹心的人得到,天下定會大亂。”


    蕭也道:“你給為師看這個,總不至於隻是看看吧?”


    意以狂笑道:“師父,果然還是師父。火眼金睛。”


    蕭也道:“少貧嘴,說吧。”


    意以狂正色道:“我們需要的是批文,還需要護軍。這等輜重火器,平時需要大軍看管維護。用時,也需要大軍押運護送。


    意以狂又道:“而且,我們要運送的數量,沒有北虞軍隊,我即使試驗成功,也無法到達目的地。”


    最後他道:“同舟知道,做這些,對北虞來說,會有一定的軍資耗費,前期經費他給的很足,會有大約三成的結餘,用於日後維護。”


    “而且,作為迴報,平時這批輜重會放在北虞,為北虞看家護院。”


    這是個相當大的誘惑。北虞,地處北地,在四國之中,無論兵力還是商貿,都最為勢微。若是有此等利器在手,底氣就足了。不怕了。


    意以狂瞧著蕭也動心的神色,又拋出了最後的話,“隻是,同舟要求將試驗過程,詳細寫成文字匯報,封在南芮王室。”


    他做了最後總結,“北虞是生產國和輜重存放地,但是南芮是技術看管地。”


    蕭也道:“看來,北虞和南芮都是雨同舟設計的環節。這東南西北四國,這樣的輜重利器,他選擇托付在北虞,又借南芮來製衡我們,不能不說是用心良苦。”


    意以狂道:“師父,同舟並非不相信你我。而是,要考慮後麵的世世代代,王室難免不會出一個有不軌之心的繼承人。”


    蕭也讚賞地點了點頭,道:“好吧,有謀取天下的才能,卻存不偏不倚之正氣,這樣的人,我蕭也當助。”


    意以狂喜道:“多謝師父!”


    很快,幾百架火炮進入最後地檢試環節。北虞北山,炮聲齊鳴,鳥獸驚慌而逃,方圓百丈,一片廢墟,幾百年的古樹轟然倒地,巨石翻滾,塵土滿目。


    試驗合格後,從北虞出發,五千精兵秘密護出了北虞國界。北虞軍隊最擅長的是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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