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王城的馬車上,齊殿一直沉默不語,心中卻暗自計較著。他心想:


    “父王有意起兵東崇,待戰事一起,糧草先行,銀錢開道。眼下西駱國內百姓生活困苦,外患又內憂,外患不除,又有誰會管這些百姓的死活?”


    雨歌見他牙關緊咬,眉頭緊蹙,雙目緊閉,內心極度的不平靜。她有些擔心,輕輕低喊一聲:“殿下……”


    齊殿依舊閉眼,低聲道:“雨歌,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雨歌不再出聲,她知道今日之事對齊殿觸動不小,但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麽。


    直至迴府,齊殿一言不發,徑直向他的寢殿走去。


    朱西見殿下神色不對,待欲向前,見雨歌對他搖了搖頭。


    “殿下,這是怎麽了?上次見他這樣,還是……”朱西看了看雨歌。


    雨歌並未理會朱西的話,又道:“他需要靜一靜。阿令一家人,你去安置一下。在府中客居處,找個僻靜的院子,他們生活上有什麽要求,盡量滿足!”


    “好,雨姑娘!”朱西領命退下。


    她剛才自作主張,在運饅頭的車裏藏了阿令一家四口,此時還未跟齊殿言明,她想殿下此刻心緒紛亂,還是暫時不要說了。


    夜色清涼,孤盞青燈,我自獨醒。


    齊殿坐於寢殿床榻上,閉目打坐。他要好好的想一想,接下來怎麽辦。


    這些百姓他是要救的,可是該怎麽去救?


    對東崇的戰事一觸即發,眼下西駱國庫並不充盈,開戰對於國與國之間,是博弈較量,是大利益的取舍,而對百姓來說,是災難,是生靈塗炭。


    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況且,現在不光有外患,西駱國土地貧瘠,本就不富庶,再加上連年災情,官員腐敗,百姓早已不堪重負。所以,才會有今日百姓離家出走,田地無人耕種的局麵。長此以往,百姓生無所依,必生內亂。


    可是,憑他一己之力,又能做什麽?一個手無實權的皇子,一個身無長物的皇子,文不成,武不就,再不願,又能如何?


    可,難道因為不易,因為身微力薄,就不去管嗎?那些百姓,還有阿令。對,阿令!一旦戰事起,將會有千千萬萬個阿令無家可歸,受人欺淩。不!不!!不要!!!


    他不知為何對阿令有一種不一樣的情愫。也許,是看到他為了家人拚命的護住那些饅頭,小小年紀,明知自己不敵,卻還是義無反顧,奮不顧身,那情景,一瞬間讓他很上頭。


    這莫非?就是老天借阿令要告訴他的答案??


    沒錯!世間很多事,多想無益,意隨心動,想做什麽就去做,這就是我齊殿的生存法則。哪怕不敵,亦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因為不為,我心難安。


    聚散終有時,興亡本無常,世事本難料!既如此,不求盡善盡美,但求無愧於心。


    想明白這些,他突然想,若去做了,萬一我一人隨風飄逝,也就飄逝吧!!可,雨歌怎麽辦?


    轉而一想,苦笑一聲,如果他不在了,說不定,雨歌能活得更長久,但看這些日子,她哪次九死一生不是因為自己。“我齊殿,還真是個命帶煞氣之人呢!”


    既然相守的日子,不知道還有多少,那就要珍惜。他起身,片刻也不想耽誤,飛快地朝沁芳園而去。


    房內燈光還在,他望著心中溫暖,推門而入,揮袖滅了燈,雨歌詫異地望著他。他攬腰將她抱了起來,“一起睡!”將她放到床邊,自己飛快地爬上了床,緊緊地抱著她,靠著她。


    雨歌輕聲道:“殿下,你……”


    齊殿並未動彈,低聲疲憊地低喃道:“雨歌,我隻想抱著你!”


    雨歌感覺到今日從城南十五裏返迴時齊殿就開始不對勁了,他在她麵前從來都是毫不掩飾,有什麽說什麽,今日為何什麽都不說?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踏實。


    看著他長長的睫毛簌簌地抖動,似乎已經睡著,時快時慢的唿吸,看似夢中亦不平靜。她被環抱著,時間久了,身體有些僵硬,她想要掙脫他的手,勉強活動一下,可是環抱的手抱得卻更緊了。


    她輕歎一聲,“這個姿勢就這個姿勢吧,隻要你能安穩一些。”


    連日的疲憊、心力交瘁,她也終究沒撐住,不知何時,竟也在他手腳並用地“捆綁”下,朦朦朧朧睡去了。


    翌日清晨,她醒來,齊殿早已不見蹤影,她驚訝自己怎會睡得如此深沉。


    桌上有張紙條,“進宮去了,答應你的事,今日完成!”


    “錦陶?何必那麽著急???”想到此,她又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西駱王宮,齊殿走入大殿。


    忽見蘭芷蘭持劍立於父王齊嶽峰寶座旁,一陣欣喜。


    齊殿道:“芷蘭?你竟然在這裏!”


    “殿下……”蘭芷蘭看到齊殿也是異常興奮,禁不住腳步朝齊殿跑去。


    “嗯,哼……咳……咳……”聽到齊嶽峰的警告之聲,蘭芷蘭表情一沉,停住了腳步,重新站了迴去。


    齊殿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凝滯,不情願地跪拜道:


    “殿兒,拜見父王!”


    齊嶽峰見狀,半似無奈地說道:“起來吧,你今日怎麽想起來看父王了?”


    “我來要人啊!”齊殿口無遮攔地說道。


    “要人?”齊嶽峰看向蘭芷蘭,蘭芷蘭慌亂間忙低頭,心中卻是一陣喜歡。


    “父王把我身邊的人搶的搶,傷的傷,我身邊現在還有什麽人?整日在府裏還有什麽樂趣?我不來找父王要人,找誰要人?”齊殿盯著齊嶽峰埋怨道。


    齊嶽峰嗔怒道:“殿兒,你越發放肆了,有你這樣對父王講話的嗎?”


    齊殿滿不在乎,身體隨意的晃悠了晃悠,“殿兒一向如此,父王何必動氣?前日,太寂寞了,去王宮後山玩了一趟,差點被人殺了,父王莫不是不知道吧?”


    自李素婉死後,齊嶽峰和齊殿父子偶爾單獨見麵,齊殿都是如此陰陽怪氣的,齊嶽峰確實見怪不怪了,嘴上斥責,心裏卻並未真動氣。


    他這個兒子自小讓他操心,伏魔殿、李素婉、郊外迷陣、王宮後山刺殺……,事事都讓他揪心。


    要不是命大,這個兒子可能早就沒有了,所以隻要現在,還能看著他活蹦亂跳的就好。至於其他,“放肆不放肆的”對齊嶽峰而言,都是次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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