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又過了一個多月,盛長安歎了口氣,看來北方這邊確實發生了幹旱,從他們走到這邊,水資源越來越少,更別提天氣也越發的炎熱。


    她隻能令人在早上時收集露水,但這些也隻是勉強夠喝,洗澡當然是不可能的。


    連日趕路,必然會出汗,又一連多日都不能洗澡,每個人身上都散發出一股臭味,她現在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都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由於在南方時繞了不少路,迴去的時間也大大延長。


    不知道王一是怎麽把消息傳播這麽快的,從踏到北方的土地上開始,逃荒的流民越來越多,看著她們的眼神也蠢蠢欲動。


    為了以防萬一,新加人的這一百人又分了一部分給後麵四隊。但她們這一行人,雖然缺少水,但糧食還是有。


    再加上隊伍中的馬和牛,圍在她們周圍的人越來越多。


    “小姐,不動手嗎?”胡遇麵帶殺氣,這些人趕又趕不走,即使他們動手這些人也是無動於衷,要不是他們行動快,殺了的屍體都要被他們搶走。


    許清最近特別沒有安全感,盛長安在哪,他就在哪,用他的話說,一旦出事,這些人肯定優先保護她,所以他當然要跟緊了。


    “小姐,就是我們不動手,他們用眼神都要把咱們生吞活剝了。”


    孫原搖搖頭“這麽多人,我們不可全部殺完,要想辦法甩掉他們”更重要的是,如果全部滅口也就罷了,但凡有一個跑了,定然對大人名聲有損。


    “我們把人引到上連去”法不責眾,就如同她顧慮的一樣,柳家若真有反心,便不會隨意動手。


    某種意義上來說,上連本身也有足夠的優勢吸引這些人“孫原,你去幫我們柳將軍好好宣傳一下。”


    胡遇有些擔心“這樣會不會惹怒柳家”和柳家直接對上,他們的勝算實在不大。


    “遲早的事,而且他們接下來也沒有功夫對付我”。


    “現在朝廷遲遲不出麵安撫人心,百姓無處可去,自然會有有野心的人想取而代之,到時候柳家自然沒有心情搭理我。”


    柳家巴不得她能守好邊關,吸引鮮卑的注意力,畢竟這個時候,可正是鮮卑趁虛而入的好時機。


    越是這種時候,他越不敢輕易動她,估計巴不得她和鮮卑兩敗俱傷。


    “您的意思是馬上就會有人造反”胡遇有些驚訝。


    “猜測”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但這和她暫時關係不大,自己的位置處於邊境,應該沒有哪個腦子有坑最先跑到這裏來來搶她地盤。


    要搶也要等到坐上那個位置的人坐穩後,至少也要幾年,幾年的功夫,她的炸藥也該出現了。


    隻是可惜沒料到會有水患,硫磺買的還是少了點,上連的東西她又買不起。如果王一帶著杜夫人真的是去往廣平,那她以後買硫磺就有一個穩定的渠道了。


    本想著讓林川把人留下來,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果然是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小姐,我們這是打算去哪裏”胡遇試探性的問道,就是一直跟著往北走,可他看這方向怎麽好像是在往邊境走。


    邊境那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常年還被搶,一看就是個送命的地方。


    看著胡遇一副如果是去邊境,他立馬就帶著自己弟兄跑路的神色,盛長安沉默了。


    胡遇皺了皺眉“難道是邊境?”如果是這樣,他可得衡量一下。


    “那裏不算邊境”盛長安立馬理直氣壯起來,在她眼裏,方圓千裏,都是她的地盤,隻是有些地方暫時沒有署上她的名字而已。


    胡遇鬆了一口氣,不然他都不知道怎麽交代,他一開始該把地方問清楚的,現在倒是不好詢問了。


    許清幽幽的看著她“大人,你真的這麽認為嗎?”


    盛長安靜默片刻,說出一句至理名言“三十河東,三十年河西,到時候廣平縣方圓千裏都是我們的地盤。而且我又沒說時間,我說的是幾年後廣平縣絕對不是邊境。”


    許清若有所思,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若幹年後,迴旋鏢正中靶心。


    很快有一則流言就在這些人之間流傳:


    “你聽說了嗎?再走半個月就到上連了。”


    “上連是什麽地方?”


    “上連不知道,你總知道柳貴妃吧!聽說她的親大哥就在上連。”


    聽的人有些猶豫“他們會管我們嗎?”


    “怕什麽,我們這麽多人,他還能全殺了”說著指了指盛長安一行人“你看他們不也是不敢,隻敢殺幾個冒頭的”


    “可見人多勢眾還是有好處的。”


    ——————


    一名婦人帶著一行人,麵色蒼白。背上還有一個女娃娃,一行人嘴唇都有些幹裂,可見許久都未曾喝過水了。


    婦人的手上還有一道傷口,背上的女孩嘴角還有一絲血跡。


    “杜夫人,前麵沒有水源”說話的人正是王一。


    婦人旁邊還有兩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周林有些自責“嬸嬸,都怪我們。”


    她摸了摸兩個人的頭“和你們沒有關係。”


    她也沒料到周大人死了,他們居然還不放過這兩個孩子,她隻能先帶著他們躲起來,和他們一起上路的流民現在估計已經快到廣平縣了。


    她也留了人在裏麵,聽到消息,她夫君應該也會想辦法來找她們。


    隻是由於途中的逃亡,她的人陸陸續續的也全部走散,隻剩下她,王一還有一直跟隨她的鍾叔加上三個孩子。


    她們現在就像走在外麵的肥羊,旁邊的人總想著來咬上一口,偏偏她的小玉又由於缺水現在還沒有醒,她隻能用自己的血讓她沒有那麽痛苦。


    即使是這樣,有些人看到這一幕卻不覺得恐怖,反而是想著喝這口血的能不能是他們。


    連日奔波,又加上失血,她的狀態已經十分不好,但他們這三人中,王一隻略通拳腳,打幾個人還行,現在跟在他們身後的有近幾百人。


    所有人都在看著,隻等他們三人中有人倒下,這些人就會上前瓜分。


    她隻能咬牙堅持,她不希望她們淪為這些口中的食物,如果不是前段時間,她們殺了不少人,這些人不敢輕舉妄動,自己恐怕早就撐不住了。


    但自己這幾天狀態越來越差,這些人的眼神也越發露骨,她隻能死死咬著自己的下唇,不敢暈過去。


    “我認為我們不如等等,我們現在這個情況,圍著我們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遲早會忍不住。”


    王一舔了舔開裂的嘴唇“在這裏等等小姐,她們或許快來了,實在不行就在這裏等那邊來人。”


    婦人苦笑一聲“你倒是有信心,可是你怎麽確定你家小姐一定會走這裏,而且我們的食物也沒有多少,能撐幾天都是個問題。”


    “正因為如此,更要等,小姐這一路來,肯定也有人跟著,她肯定不會把人都帶迴去”他太清楚了,大人那裏有馬,又有人這些人肯定不會放過。


    這些人肯定有吃人的,大人對於這種人一向嚴厲禁止,必然會想辦法甩掉他們。


    “而這裏在走幾日就到上連,如果要繞路迴去,這裏也是最合適的,小玉他們也需要休息。”


    婦人的視線看向旁邊兩個孩子,連日暴曬,嘴唇由於幹渴開裂流出血跡,腳上的鞋早就已經破損,現在穿的還是她從那些一直跟著的人身上擼下來的,手上緊緊捏著她給的匕首。


    整個人都黑乎乎的,髒得不成樣,就算那些追殺的人來了估計都認不出。


    更重要的是她也看出來,這兩孩子也撐不住了,再走下去也是倒下來的人更多“先休息。”


    王一心下一鬆知道她是同意了,趕緊找了一個地方整理一下。


    鍾叔則是牢牢守在兩個孩子身後,前段日子,一時不慎,十一為了保護周林直接被那些人抓了過去。


    如果不是他們反應及時,那人都直接打算用嘴從十一身上吸血,沒想到他一把年紀了還能看到這麽兇殘的一幕。


    ——————


    廣平縣:


    張石臉上一臉愁容“缺水太嚴重了,土地裏的糧食也需要水,實在不行隻能先挖出來了”現在路邊的草都沒了。


    “再等等,杜老爺也進森林去幫我們找水了,現在城裏的水吃用勉強能夠。”吳縣丞也是語氣沉重。


    林川歎了口氣“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前麵聽沈老傳來的消息,森林裏麵的樹也要死了,這場幹旱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也不知道大人什麽時候能迴來”鄭筠喃喃道。


    吳縣丞歎了口氣,別說大人,沈淮之出去後也遲遲未歸,現在又加上沈老,一個接一個出去,就是沒有人迴。


    “吳大人,城外出現了大批流民在往我們這邊走”王七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林川皺了皺眉“怎麽突然會有流民,難道是哪裏出事了?”


    “我們去看看”吳縣丞早就忍不住了。


    ——————


    看著路邊寸草不生的樣子,盛長安眉頭越皺越緊,看著個樣子就知道廣平的情況也不容樂觀,現在大批流民又在往北方走,路上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胡遇看著前方的背影,越想越覺得自己被忽悠了,這個方向怎麽看都是在往邊境走,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反悔。


    而且孫原說的沒錯,拋開這個不談,這一路上她和大家同吃同睡,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就挑這挑那,甚至把自己的馬車都讓了出來。


    至少從目前看來,她處事風格還是很他胃口。


    “小姐,前方又有幾百個流民”許清有些擔憂,他們身後的尾巴本來就夠多了。


    盛長安有些奇怪,看他們這個形勢好像是把什麽人包在裏麵“胡遇,隨我前去看看。”


    “是”


    越接近,盛長安就覺得裏麵的人越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直到人群中傳來一道聲音“我勸你們想清楚了,要動手,我們的刀可不會手下留情,前麵人的下場你們也看見了。”


    他的身邊一個婦人倒在地上,一個年紀不大小孩坐在她身邊哭泣,兩個小孩也站在婦人的周圍手持匕首。


    還有一個年紀稍大的人穩穩站在側麵,兩個大人兩個小孩牢牢的圍在婦人周圍。


    一個瘦小的漢子,咽了咽口水“她已經死了,不如讓我們把她處理了。”


    “夫人沒有死”年紀稍大的人一臉殺氣。


    “唉!這遲早的事,再說你也不想這三個小孩出意外吧!”說著手已經伸了過去。


    正打算王一打算動手時,不遠處直接一支箭從這人的背後穿破胸口。


    “胡遇,救人”


    聽到這道聲音,王一的眼淚頓時就忍不住了,大人終於來了。


    盛長安眼神中帶著一股殺氣,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王一他們,她以為他們或許已經到了廣平,卻沒料到他們差點死在這裏。


    胡遇幾人直接在幾百人裏殺出一個缺口,這些人估計有一段時間沒怎麽吃過東西,殺他們,幾人綽綽有餘。


    盛長安看著想衝到自己麵前想擒賊先擒王的幾人,直接一箭一個,最近多虧這些人,她的箭術長進了不少。


    所以她特意準備了不少竹箭,對於這些沒有任何防護的普通人,這些竹箭完全夠用了。


    “大人,你終於來了”王一淚眼汪汪的衝了過來,眼淚在臉上衝刷出兩條印記“快救救杜夫人,她快不行了。”


    大人?剛帶著人走過來的胡遇動作一頓。


    盛長安歎了口氣,反正現在距離廣平也不遠了,就算胡遇知道問題也不大,看著王一智商突然下線的樣子她也隻能諒解。


    畢竟他也立了功,主要是他現在實在太慘了,原本合適的衣服破破爛爛,人還瘦的跟個骨頭架子一樣。


    整個人烏漆麻黑,除了他的牙齒和剛剛哭出來的兩條痕跡,就沒有其他地方幹淨了,嘴角還因為他說話的幅度慢慢滲出血液。


    “把人抬到馬車上去”盛長安下馬看著這三個小孩,其餘兩人還好,十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外露的腳趾收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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