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病房裏。但是這又不像一個簡單的病房,窗子和門都是鐵製的,鑲著鋼管。我咬了口自己的手,很疼。這不像是在做夢,或是幻覺。一個護士打開門走了進來。她笑著說:“你醒了?”

    我說:“我這是在哪?”

    她說:“醫院。”

    我說:“醫院的門怎麽是這樣的?”

    她說:“是03醫院。”

    03醫院是軍區的特管醫院,等同於監獄醫院。

    她說:“你不要多想,好好養身體。”

    我說:“不行,我得出去。”

    她看我執意要起來,就按響了警鈴。我聽見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有很多人的樣子。我拔了插在我身上的所有管子,撞開窗子,跳了出去。

    我穿著藍白長條相間的住院衫,腳上趟著拖鞋,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想不起發生了什麽。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我該去哪裏?

    石頭!我隻想見到石頭。

    我沒有找到我租的那間小房子。那條小街也不見了。我問一個開挖掘機的師傅說:“那條街呢?”

    師傅說:“市政建設,路麵要拓寬。”

    我說:“那間紅頂的小房子呢?”

    師傅說:“在白灰線裏邊的房子都推倒了。”

    我說:“房子裏的東西呢?”

    師傅說:“有用的,住戶都帶走了。沒用的撿破爛的都撿走了。你問這個幹嘛?”

    我說:“那些東西是我的。”

    師傅搖著頭說:“都撿走好幾天了,沒法子追迴來了。”

    我說:“知道了,謝謝啊。”轉身離去。工地的響聲漸漸模糊。

    南平藝術學院的校園。

    看宿舍的大媽攔住我說:“這位同學,你找誰?”

    我說:“我以前就住在這幢樓上……”

    囉嗦了半個小時,老太太總算把我放了上去。

    好久沒來的宿舍,聾子還在彈著他的吉他雖然還是十分難聽,但是也算久違的聲音,有一點親切。於是有種莫名的感動湧上心頭。以前我睡的床鋪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個電磁鍋擺在最上麵,閃著油光,似乎馬上就能滾落下來。他們看到我,都表現的非常驚喜。都關切問我這是從哪裏來,怎麽穿了件這樣的衣服。

    我說:“唉!一言難盡。你們誰有閑著的衣服,先借我幾件。我快凍死了。”

    周鑫說:“真不巧,昨晚上下雨,我的衣服都濕了。”

    我說:“就算沒濕,你得衣服我也穿不上。”

    聾子還在彈他的吉他。我用期待的眼神看他的時候他隻衝我傻笑了幾下。

    王不亢說:“穿我的吧,昨天剛洗的,已經幹了。”

    李儲備說:“還是亢哥實在,你就穿亢哥的吧!”

    我心存感動的對王不亢說:“不用了,你得衣服太新潮,我怕我穿不來。”

    我看著李儲備的臉持續了五分鍾,終於穿著他的衣服走出了宿舍樓。

    “呤……呤。”門鈴聲在樓道間迴蕩著。石頭的門鎖著。沒有人。我怎麽這麽笨?怎麽忘了石頭已經不當老師了。石頭不當老師自然就不再住這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不一會下起了小雨。我從上衣口袋裏翻出來50塊錢。借著昏暗的路燈仔細看了看,判斷不是假的。於是走進了一個飯館。

    老板看見我顯得特別高興。他說:“你有些日子沒來了,有哪個地方的飯比我這的好吃?”

    我笑了笑說:“最近忙得很,光吃方便麵了。”

    他說:“方便麵不好,可得補補。還是要魚香茄子的?”

    我說:“是”

    我喜歡魚香茄子。石頭喜歡西紅柿炒雞蛋,卻不喜歡茄子。如果沾一點茄子的話,她就一點也不吃了。每次她都坐在我的對麵,每次我都要故意夾一塊茄子扔到她的碗裏。每次她都會坐在那裏生氣。每次她都等我把她碗裏所有被茄子沾過的米粒吃光,她才肯吃。

    角落裏掛著台破彩電。從台標上看應該是那個叫孔雀的電視台。這個電視台的《軍事觀察室》節目給我留下了較深的印象。非常惡心。有人預測股票,有人預測球賽。而他們預測戰爭。從那個主持人的臉上我看到了期盼的神情。而我的心裏隻有失望。此時他們放的錄像應該在中東的某個地方。

    “魚香茄子來了,慢用。下次記得要帶對象過來。讓我多賺點。”

    老板人很實在,我笑著應了一聲。

    太香了。我不知道在那裏躺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怎樣活著的。總之絕對很久沒吃過飯了。

    “針對一個月前發生在南極洲詹姆斯成果發布會上的爆炸事件,美國國務卿賴斯在發言中強調極有可能是一企針對聯合國的恐怖襲擊事件。一名中國籍女子在爆炸中失蹤,令人矚目的科考成果損失嚴重。此案還在進一步調查當中。……”

    我感覺到似乎發生了可怕的事情。但是我不敢去想。

    我想,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麽,baobo肯定不會告訴我的。於是,我準備去找於雨。希望她能告訴我那天發生了什麽。就算是再難已接受的事情,我都必須知道。

    於雨的同事告訴我說她出去了,讓我等她一會兒。

    漫長的等待。我不知道坐下時間是不是會過得快一點。

    於雨終於迴來了。我很想問,又怕自己不敢知道。

    於雨打量著我,笑著說:“身體恢複的不錯嘛?”

    我說:“石頭去哪了?”

    於雨說:“過會兒baobo要過來,一起去吃晚飯吧。慶祝你康複出院。”

    我說:“石頭去哪了,能告訴我嗎?”

    於雨說:“石頭,石頭挺好的……”

    我說:“她在哪!我怎麽找不著她?”

    於雨說:“她可能是迴老家了……也許過幾天就迴來……”於雨的眼鏡慢慢移開,不再看我。

    我說:“別騙我了,石頭是不是出事了。告訴我吧。我求你了!”

    於雨沒有說話,她哭了。

    我說:“好妹子,別哭了,告訴哥吧。放心,哥什麽事沒經曆過?不會有事的。”

    於雨的眼淚像一條小溪。小溪跳動著,伴著我的心跳與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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