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涼的北風在這天地內唿嘯而過,滿地黃葉隨風飄舞,將蒼穹分割的支離破碎,一層層灑滿大地,遠遠一望,若金黃遍野,遍地荒涼。


    這不是薄霧靄靄的黎明,隻是黃昏,但那天空的黯淡卻是如同黎明前的黑夜,給人一種沉甸甸的感覺,似在心口積壓,喘不過氣來。在那金黃的大地上,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輪廓,那是一座雄偉壯麗的城池,仿佛巨獸威臨。


    這是巫族相柳氏的主城堯光,雄踞萬古青天域界,如各方巫族尋求妖族庇護一般,受萬古青天大帝蔭庇萬年。


    此刻有無數穿著蓑衣的身影,默默地站在城頭,遠遠一看,赫然有數萬之多,他們有男有女,一臉驚懼的望著城外。


    城外,一頭巨熊宛如洪荒巨獸,百丈身軀遮天蔽日,向城池奔襲,可怖的衝力讓人毫不懷疑麵前城池會在這衝撞下被撞成殘垣斷壁一片廢墟。


    “吼!“一聲熊吼,震動天地。蒼穹暗雲堆積,不見天日。


    “很好,就這樣,讓所有人聽見!讓周圍所有妖族知道你熊爺不是好惹的!“一個少年立於巨熊肩頭,這少年眉清目秀,麵容多有剛毅,身子有幾分結實,看起來略有健碩之意。


    不知道是第幾次帶著皋塗山主出來揚威了,丁一還是興奮萬分,想到把拉呱兒帶走後就要離開十萬大山前往神州,那種別樣的不舍讓他更期盼此時的快意,一半是為了身下這頭笨熊以後不要再被人欺負,一半也是為了報複眼前這些巫族。


    以前為尋“掌控者“來這裏找堯光城主時,所受的譏諷老子還記得呢!


    “格老子的!丁一你這臭小子又來,當我堯光好欺負!“一聲暴喝,一個披著蓑衣的中年壯漢飛躍牆頭,腳尖輕點,淩於虛空,他所望的目標不是那頭此刻對堯光城有威脅的百丈巨熊,卻是那站立熊肩的黝黑少年。這才是罪魁禍首!


    一道蠻語,這披著蓑衣的堯光城主身軀暴漲,瞬息間百丈高,猶有頂天立地之感。


    砰!


    碰撞聲撕裂天地,天空的浮雲都因為巨人與巨熊的撞擊破碎,露出了那藏於雲後的耀眼大日。大日金芒普照,灑下道道耀眼金斑。


    巨熊踉蹌幾步,裹挾著吼叫聲猛地被停下。


    “四處找啥''掌控者''的蠢貨,又來幹啥?“一次撞擊,身化巫族蠻體的堯光城主此時也不好過,這聲輕蔑也因為喘氣而氣勢全無。


    都因為這臭小子!這百年裏皋塗山本是巨木城周圍十餘座大山的唯一軟柿子,巫族近百年的商路都開在了那。這小子一來,征些關費也就算了,居然一聽是堯光城的車隊二話不說就是劫掠。對這小子,殺之都不足以平民憤。


    皋塗山主又與這小子交好,還受他指使,實在是蠢。


    “蠢貨罵誰?“


    “蠢貨罵你!“


    “......“丁一一臉的原來如此,仗著有大熊的撐腰,地球上帶來的老梗玩的簡直不要太爽。


    意識到話中的陷阱,堯光城主眼中綠芒閃現,身軀昂藏,蓑衣鼓蕩。周遭十數裏範圍內空間震動崩塌,一道道惡毒的聲音從過去、未來飛往而今,飛到丁一耳中。


    咒殺!


    男女老幼的淒慘悲鳴,從古往今來而來,在丁一周圍響徹。一時間,不絕如縷的咒罵聲將這昏暗的落日之景襯托得如同紅蓮地獄。


    與此同時,丁一隻覺得一聲聲詛咒縈繞雙耳,泥丸宮中的元神因為不堪重負而迅速衰弱,不到一瞬,幾近消散。


    “吼!“


    在元神將息未息之時,一聲熊吼宛如沙漠裏的甘露,將丁一喚醒,消散了詛咒。


    “咳咳......“饒是如此,就那刹一那的攻擊就讓丁一被擊殺當場,這可是在皋塗山主眼皮底下!


    “差點把自己玩死.......“丁一一直自信自己鍛魂之法錘煉下三魂與元神的堅韌,沒想到在絕對力量麵前仍然這麽脆弱不堪。


    雖然被大熊救下,但丁一還是氣息不穩,終於意識到這堯光城主不是善茬,這狐假虎威的事看來也沒那麽好玩。


    暗運法門,穩定了元神,意識緩緩清明。丁一扶正了身子,昂首挺胸,仰望著眼前這滿臉戲謔的堯光城主,朗聲道:“把那拉呱兒還我,不然不死不休......噢不,我死了,大熊都不會休!“黝黑少年身軀挺立,氣勢不弱半分。


    堯光城主知道這兩人前來定有所圖,雖然相柳氏寄人籬下,但也不願意如此忍氣吞聲,剛才的教訓讓他狠狠出了口氣。百丈巨人迴首,對身後那座如山嶽般巨大的城池遙聲詢問:“誰動了皋塗山的貨!“閻王好過,小鬼難纏,這丁一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鬼。


    遠處堯光城牆,一陣悉悉索索的人群議論聲響起。未幾,一個商販打扮的巫族人走上牆頭,遙指巨熊,喊道:“我可是拿了一筐靈果和山主您換了的,您不會出爾反爾吧?況且這拉呱兒本來就是我們相柳氏的商貨。“


    未等這巫族商人話音結束,一個裝著下品靈果的竹編筐從巨熊肩頭被拋落,竹筐在周圍上萬人的注視下從百丈高的地方自由落體,“啪!“的一聲,摔成稀爛。


    “糊弄熊呢?“拋完一籮筐被用來交換拉呱兒的靈果,丁一拍了拍手,笑罵。


    “這幾十年你們堯光城在我們皋塗山開了多少商道?賺了多少利潤?大熊半分未取,雖然是蠢的,但從今天起,不同了!小爺今兒個告訴你!紅遙果、青璃果、千凡果、百靈草、煙雲樹、赤炎冰.......咳咳咳.......各來五百石!商道給你們繼續通著!關稅也比其他山脈少收些。“丁一強壓元神的不適,咬著牙報了一大串名字。


    中古之後,巫族在十萬大山修養萬載,這個充斥著殺戮和貪婪的種族不能逼的太緊。況且大熊也說過他不是這位堯光城主相柳紀的對手,對方不下死手主要還是因為巫族寄萬古青天籬下,不願與妖蠻太過於交惡,平日裏謀些私利也隻敢做些不上台麵的小動作。


    說了個合則兩利的方案,丁一已然開始讓步。


    巫族巨人雙眼微眯,凝視著丁一,又望了望西南方,一顆遠古大椿樹直插雲端,那是巨木城,萬古長青大帝所處。


    倏爾,一聲爆鳴聲,那走上牆頭的巫族商人身軀猛然碎裂,化作齏粉。


    “貨還你,靈物各給兩百,滾迴去!“毫無商量的餘地,堯光城主相柳紀恢複丈二人身,步行虛空,轉身迴城。


    真狠!丁一眼皮跳了跳,心中感歎。


    不一會兒,一個瘦削的白淨男子不著一縷地被送出城門,身旁還有小山一般的靈物。


    巨熊憨笑著,雙手對著眾多靈物一攝。小山般的靈物化作光團,被巨熊抓起扛於另一個肩上。


    跟丁一,有肉吃!皋塗山主沒出息地想著。


    “哈哈!走咧!“像是得了勝仗的將軍,但更像是得了小便宜的奸商,丁一摸了摸筆頭,喊了口前世的號子,大笑著與巨熊打道迴府。


    夕陽晚照,落日餘暉,片片碎金鋪灑在那莽莽蒼蒼,照耀在那城外的巨熊身上,肩頭,一個黝黑少年嚷著號子,大笑而去。


    ......


    巨木城,一座巍峨府邸,一位精瘦男子盤膝而坐,對著空氣手談。


    精瘦男子皮膚宛如木質,關節處更是有著樹皮般的褶皺,滿頭的胡須和頭發皆是樹葉所成。


    這是巨木人族一族之長。


    “那潑猴脾氣還是那麽大......“巨木人族族長下落黑子,擲盤有聲。


    在這位精瘦男子麵前的白棋卻是在綠芒的包裹下自己遙遙飛起,緩緩落下,不偏不倚,絞了黑子所成大龍的喉顎。


    “他不是那馬猴,為還當年那個人情,我維持那石胎千年,不可能認錯。“這是一道蒼老的聲音,難辨男女,卻渾厚得猶如洪鍾大呂。


    精瘦的族長撇了撇嘴,道:“沒意思,您又贏了。“


    “那您還把石胎給別人?“


    “我萬古青天活到如今,最不缺的便是人情,這億萬妖眾,還有爾等異種人族,哪個未曾受過我的庇佑。那無盡的未知才能勾起我的興趣。“蒼老的聲音滿是蒼涼,又有著難以言狀的自信。妖神之後,唯萬古青天可稱神!


    “未知?“巨木人族族長難掩驚訝之色,誰人不知,這位妖帝走的可是推演一道!


    “.......“萬古青天緘默不語,沒有給出迴答。


    天與地,一棵大椿樹將二者橫亙。此時,目力難及的樹冠之上,那滿天星辰似是隨著大樹的氣息忽明忽暗,透著深遠,透著虛妄。


    這方世界,這麽多個紀元,從未有來者,這是第一個,怕也是最後一個了。


    吾不甘啊!


    一定要做些什麽!


    ......


    一宿夕過去,又是一日黃昏,丁一幫這皋塗山主最後打點了一陣,前前後後囑咐了一大堆前世道聽途說的禦下之法,最後總結了一句:“總之,一力降十會,誰不聽話,打到他聽話!“


    “嗯嗯!“似懂非懂,皋塗山主所化的壯碩男子忙不迭地點頭,然後又提了一大籮筐的靈果,傻笑道:“你這麽早就化人型,血統一定差極了,多吃些東西補補!“


    妖族化人型與否不僅與修為有關,更是和血統密不可分。弱小如尋常蟲豸,到了“尋道“妖將時即可化作人形,強如萬古青天大帝,作為天地間第一棵椿樹,至今都難以化形。


    “說了一萬遍了,我天生人身,血統剛剛的,和啥化不化型沒關係。“應當是前世為人類,十五年前從石胎出來的那一刻起,丁一已然是人軀。


    正說著,丁一扛起那裝著從堯光城換來的小部分靈果的竹編筐,瞥了眼一旁誠惶誠恐的白淨男子拉呱兒,隨手丟給其,“拿好!“


    丁一走到壯碩的皋塗山主身前,一大一小,二者對視,不言一語。


    “走啦。“


    “噢。“


    “噢你個頭!“對著不善表達的大熊實在無語,丁一轉身就走。


    忽而,十數道目光如同甘霖,灑落在丁一身上,祥和又寧靜。


    “哈,你們這些蠢貨妖帥妖王,舍不得了?“那是這十二年來與丁一打過交道的山主、水君們,“別再欺負這大熊就好。“


    “對了,翼蛇,如果我最後沒迴來,那九黎焱火就別等我給你湊齊了,換種吧,燒著實在沒感覺......“


    “滾!“一道碧綠弧光,百裏外飛來,將丁一從山頭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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