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有沒有人?”


    法渡這一喊,聲音順著狹長的裂穀一路遠去,然後如泣如訴的消失,聽起來叫人心驚肉跳,卻聽不到任何的迴應。


    這麽一來他也不敢再喊,隻好專心去看那壁畫。


    順著壁畫朝右走,看到的都是船隊在海上遇險的畫麵,整個船隊在海中央穿過了一個巨大的紅點,然後才擱淺在了這西王母封頂上。顯然這麽大的船隊並不可能穿過那朱棺當中那麽小的入口,那紅點的存在就更加令人疑惑。他無法確認那個紅點究竟是什麽,但從海中央忽然出現在山頂,這肯定是突破了空間所致。


    法渡迴到一開始出發的壁畫前麵再朝左走,那副壁畫上的人正圍做一圈膜拜那塊石頭,旁邊站著的依舊是那個發現了石頭的人,那必然就是徐福了。石頭之上畫著諸般升騰線條,就算是古代畫作裏的特效吧,足以看出那是一件異寶。這幅壁畫裏出現了蟠桃樹的模樣,幾個人正悠然自得的從樹上摘取果實。從這裏開始再也見不到煮食生火的場麵,顯然這些果實已經成為了他們的主食,而且也因此再也無需生火禦寒了。


    法渡以為這些人既然再也不為吃穿和寒冷發愁,也沒有任何關於野獸襲擊的痕跡,那必然是過得和神仙一樣了。下一幅壁畫裏的人物依舊很清秀,整幅畫裏沒有任何一個老人,顯然這些人已經長生不老了,他們根本不是過得像神仙,而是根本就已經成了神仙。


    然而接下來的內容卻比長生不老更加令人驚駭,那些人物的線條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最初的壁畫裏能很清晰的分出男女,到這裏已經開始慢慢同化,肢體也開始變得柔軟,四肢和軀體正在慢慢消失,而徐福則重新登上了一隻小船,離開了這個地方。


    法渡倒吸一口涼氣。


    怪不得他覺得那些可以隨意變換外形的怪物更像是人,因為他們根本就是人類在這個特殊環境裏變異進化而成的產物!


    事實證明了他的推論完全正確,下麵一副壁畫上,徐福駕船迴到了這裏,他看來並沒有老去,隻是身體略有異變,而這裏留下的人,已經完全變成了之前法渡和rex遇見的怪物。這個時候怪物似乎已經失卻了原本的人性,每天活得渾渾噩噩。徐福挖開一個大洞,把那石頭和自己藏了進去,所有變異的人們都在洞外徘徊卻進不了洞。


    法渡還想往後看,可接下來的壁畫已經變得斑駁,和其他的狀態全不相同,顯然是被什麽刻意破壞過。


    他原地坐下來,試圖想明白到底是怎麽迴事。


    這個古怪的空間到底是怎麽形成的?那塊石頭幾乎在每張壁畫上都會提到,足見它的地位十分重要。可那到底是一塊什麽樣的石頭,有什麽樣的功能?那些變異的樹和果實,居然能令得原本正常的人類全都變異成那種可怖的模樣,到底又是什麽樣的存在?這裏是徐福等人苦苦尋找的蓬萊仙山,那麽徐福為什麽要獨自離去,後來為什麽又要再次迴來?


    法渡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眼光一瞥,正好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一切的問題好像在一瞬間全都有了答案。


    血舍利!那就是虞天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血舍利!


    地表的焦黑和瓷化,並不是一場大火可以造就的狀態。這裏的地貌形態,活脫脫就是隕石掉落形成的。如果血舍利原本就是一塊隕石,它在掉落時與大氣摩擦被燒掉了大部分,墜落地麵之後強大的衝擊力與地麵形成摩擦再次消耗掉了一部分,剩下來巴掌大的一塊,就成了徐福所得的血舍利,秦始皇瘋狂索求的長生不老藥。


    桃樹和那些人的變異,除了基本形態的進化和退變之外,更像是受到強輻射的產物,所以那塊被稱為血舍利的隕石本身很有可能有著堪比□□引爆的輻射強度。隕石有時候是星體互相撞擊產生的碎片,所以隕石上也有可能原本就攜帶著未知的細菌和種子,由此產生了形態與地球生物完全不同的刑天和植物。變異後的人類之所以能存活下來,則有可能是因為他們一直以那些“蟠桃”為食,而“蟠桃”恰恰就是在原本隕石所載的強輻射環境下生存,令他們也逐漸適應了這種強輻射的環境,甚至再也無法在正常的環境下生活。


    這就是他們再也無法離開這裏的原因,或許也就是徐福再次迴到這裏的原因。


    猜想到這裏,困擾著法渡的問題基本上都可以解決了,隻有一點還令他不解。刑天或許可以附在進入這裏的人身上,從那朱棺異界之門中出去,這才形成了一整個船艙的恐怖場麵。隻是刑天如果原本就是一個種群,應該在門外門內都會存在。它連門外完全不同的環境都適應了,那門內的刑天又上哪兒去了?難道刑天和這些“仙女”,原本就是互不相容的種群,相互存在獵殺和競爭關係?


    法渡再度審視著最後那一副被破壞了的壁畫。


    雖然被蓄意破壞過,仍舊能夠大致辨識出壁畫左邊的線條還是畫的那些變形的“仙女”,而右邊卻分不清形象,隻是一塊巨大的紅色部分。


    法渡伸出手指慢慢觸摸著那一塊紅色的東西,心頭忽然湧出一陣恐懼。


    畫這些壁畫的人總是用密集的紅色來表示非同尋常的存在,海中央的門和血舍利都是如此,而現在這個紅點已經是巨大的一塊,那到底代表著什麽東西?


    啊!


    尖叫聲忽然從裂穀之外傳來,法渡能分辨出那正是那些“仙女”的叫聲,可這一次並不像之前那樣單獨的嘶叫,而是上百隻一同尖叫,即使隔著那麽遠的距離,依然震得整個裂穀隆隆作響。法渡連忙捂住了耳朵,可那種聲音還在朝腦子裏鑽,但那種叫聲並沒有攻擊性,更像是一種發泄驚駭情緒的聲音。


    法渡仰著臉,仙山之內除了自己剩下的就是rex,難道rex能把那群“仙女”嚇成這樣?


    他正在發懵,忽然聽到一陣悶響,仿佛是什麽東西從裂穀頂上跌落下來。循聲朝那邊一路摸索過去,隻見地上有一汪濃稠的血跡,中間則是半塊屬於“仙女”的屍骨。


    法渡在那灘血旁邊跪了下來,強忍著恐懼和惡心仔細查看那塊屍骸。隻見它滿臉恐懼神色,從腰腹之間斷開兩截,中間的斷口參差不齊,顯然是被猛力撕裂的。這些“仙女”固然形態詭異,可到底是從人類變異而來,五髒六腑總該是有的。它身上的傷口已經足夠詭異,而斷口之內的內髒卻已經蕩然無存,就像半截空空的口袋。


    這讓他更加想不明白,如果這真是rex所為,他怎麽會做到這個地步?


    唿……轟隆隆……


    法渡看得入神,起初還覺得這悶雷怎麽老也不停,幾秒鍾之後才終於醒悟過來。那根本不是什麽雷聲,而是某種生物的鼻息。


    那生物就站在裂口頂上,審視著掉下來的半截獵物。


    幸虧隕石撞擊的時候把地麵掀了起來,就像波浪翻卷一樣遮蔽了視線,而法渡恰好就站在被遮擋的位置。從那個位置看不清頭頂上站得到底是什麽,隻能從地上那灘亮汪汪的血裏依稀分辨出那隻生物碩大無朋的體格,身形類似虎或是豹,滿頭亂蓬蓬的白毛,又像是一隻巨獅。貓科動物雖然偶爾也會直立起來,可總歸是匍匐在地上行進的,而它卻一直用近似於人的形態直立著。那雙眼睛在黑暗中如同焰炬,周身的皮毛更是發出一種亮紅的微光。


    法渡緊貼著山壁不敢動彈,生生的連唿吸都給憋住了。


    怪物腳下原本還踩著一隻“仙女”,“仙女”大概已經受傷過重精疲力盡,軟軟的癱在地上沒有反抗。怪物看了一陣,到底沒有下來追迴獵物,而是低頭開始撕扯腳下這隻獵物。那隻“仙女”被撕碎吞食的時候還活著,不斷發出駭人的尖叫聲,血就從崖頂上不斷的滲流下來,形成一道紅色的溪流。


    法渡拚命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發出任何可能吸引怪物的聲響。


    這絕對不可能是rex,而是“仙女”這個種群原本的天敵。刑天很有可能原本正是它的食物,但這空間內種群數量很難得以繁衍,慢慢的就滅絕了,偶爾隨著入侵者被帶到外界的反而存活下來。原本徐福帶來的人習慣了這裏的生活,逐漸繁衍變異,成為了它新的食物來源。


    它顯然也就是那壁畫上的那個巨大的紅點。


    “仙女”的叫聲越來越微弱,慢慢的再也聽不到了,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悶雷一般的鼻息也跟著遠去了。


    法渡腿一軟坐倒在地,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衣服已經完全被冷汗浸透了。


    這裏有一種極度純淨的淨化力,身在其中的“仙女”們甚至連身上屬於人類的情感都跟著淡化了。唯有那隻生物,它好像已經與這種淨化力融為一體。它是這裏唯一的肉食動物,按理說身上總該累積一定的怨氣和屍氣,可它卻絲毫不受影響,甚至還利用這種特性淨化了自身。那怪物實在太可怕,它本身就是死亡的化身,代表著絕對無法逾越的力量。小白虞天這些大妖縱使再怎麽強大也絕對不會造成這麽可怕的壓力,而它早已經超越了那種境界。


    扭頭再去看地上那“仙女”的屍骸,竟然就這麽無聲無息的融化了,隻剩下了薄薄的一層外皮。再過半個小時,隻怕就會像冰雪融化一樣徹底消失。就連這種死亡後消失的方式,也和神話傳說中如出一轍,足以證明它們就是傳說中一直被提及的神仙。


    如果那些變異後的人類是神仙,那麽那隻怪物就是眾神之神。神仙的存在被口口相傳至今,足以證明曾經有人到過這個世界並且活著出去了,那麽神話傳說裏也應該有關於那隻巨怪的記載。


    法渡猛然瞪大眼睛。


    《山海經》裏早就記載過:“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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