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這一行四人就理所當然的出現在了羅佳那幫驢友的燒烤晚會上。


    艾曼克饢,烤羊羔肉,手抓飯,紅燒羊脖,樓蘭焚雞,外加幾箱子的啤酒。這一頓吃下來小白幸福得要死,法渡則憋屈的都快死了,一幫人大口吃肉大杯喝酒,他一個人在旁邊水泡幹饢,那是怎樣的哀痛與幸福者。


    “來,給你吃的。”羅佳從人群裏繞出來,順手塞給法渡一個小碗。


    “不用不用……”法渡連連搖手,隨後才發現她遞過來的隻是一小盒罐頭梅幹菜。


    “這是我從一個浙江驢友那要來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羅佳笑道,“你放心,我已經看過了,沒有動物油脂。”


    在這種時候送上一罐開胃鹹菜實在是雪中送炭,法渡由衷的對羅佳點頭合十:“謝謝。”


    “就一盒鹹菜,謝什麽啊。”羅佳在他身邊坐下,好奇的盯著他手上幹巴巴的饢餅,“你真的一點肉都不能吃嗎?”


    她那麽近的坐在法渡身畔,明明同樣是在沙漠裏風吹日曬,她身上卻還留著一股洗發水的幽香,隨著夜風不住的朝法渡鼻子裏鑽。法渡這輩子都沒這麽和一個姑娘這麽近過,窘迫得坐立不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聽到她問話隻能認真的點點頭,然後就著梅幹菜對付手裏剩下的饢餅。


    “我說句心裏話,你可別生氣。”羅佳說道,“你堅持不沾肉葷有什麽意義,菜湯再怎麽寡淡,總也會放些油腥提味,你怎麽知道放的是植物油還是動物油?別的不說,光說這饢餅也是用油拌合烤出來的,裏麵還有雞蛋呢,難道未成型的生命就不算是生命?”


    法渡苦笑:“你這算是偷換概念強詞奪理吧?”


    “我哪裏強詞奪理了?我哪裏偷換概念了?”羅佳振振有詞道,“罐頭上沒寫有葷油你就吃得那麽開心,究竟有沒有誰說得清?那麽執著於表相,那是你心裏有染,自己放不下看不開。”


    法渡捧著半個饢餅傻眼了,半天才迴過神來:“你說得是,我修為淺薄,確實又著相了。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居然有這麽深徹的見解,我真是佩服。”


    “噗!”羅佳忽然憋不住笑出聲來,“好了,逗你玩呢。我哪說得出那麽高深的話,隻是和你們分開後我們路過了一處寺院,我見那裏有位老禪師坐在樹下參禪,於是過去請教了幾句。”


    法渡頓時無語,哪家的禪師這麽離經叛道,竟然會勸弟子們放下執著喝酒吃肉?


    “我和他說我喜歡上一個人,隻是那個人是佛門中人,求他指點我該怎麽做。禪師隻迴答了一句話,問我自己的心。哈哈,所以我馬上決定改道來找你啦。”


    “咳咳……羅佳,你明明知道我是方外之人,你……你到底喜歡我什麽?”羅佳一點都不帶拐彎,反倒讓法渡覺得局促不安。


    “喜歡你什麽?”羅佳眯起眼睛,“就喜歡你是和尚唄!”


    法渡傻眼了。


    “哈哈哈,我就喜歡看你傻乎乎發愁的樣子。”羅佳望著法渡,眼睛裏就像裝著清澈透亮的星星,“兩個人遇上就是緣分,無論結局是好是壞,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一眼認準了你,那就是你了。”


    和度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才開口辯解:“羅佳,我……”


    “不用那麽快迴答我,我知道你是出家人,也沒指望憑幾句話就能勸你還俗。這些話憋在心裏實在難受,現在說出來就舒服多了。”羅佳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晚上早點休息,明天見!”


    “哦,明天……”法渡想起第二天就要出發去虞城,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羅佳的影子已經消失在了人群當中。他也隻能是一臉黑線,這些話你說出來就舒服了,可我就難受了啊!


    在大漠孤城中安營紮寨,頗有古時出征的滄桑。大家圍著篝火享受著食物,實際上都已經是滿麵塵灰疲憊不堪,吃喝的時候都是一副飽經滄桑的樣子。用眼前的一片斷壁殘垣做背景,沙漠的夜晚一片死寂,來旅遊的年輕人們在熊熊篝火的溫暖下享受著自己的大好時光。哪怕氣溫驟降,現代食品和睡袋還是暖和了大家的胃和身體。小小的帳篷,橙黃的燈光,也隻有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才能體會到生命的貴重。


    法渡在外麵坐了一會兒才轉迴帳篷,才掀開門就看見一個巨大的蛇頭,差點就給嚇暈在門口,過了兩秒才想起來是小白,連忙進去把門的拉鎖給關好:“小白,你瘋了!居然在這種地方現原形!”


    小白痛苦的扭動著,居然沒有迴答他。這次連他也慌神了,小白從來都是生龍活虎的,從來沒見過他這種狀態。天可憐見的,誰知道蛇犯了毛病要怎麽醫啊!


    “法渡……”


    法渡聽到唿喚連忙低下頭去,低聲問道:“小白,你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不用小題大做……我……”小白斷斷續續的說,“我隻是吃得太飽,行動困難……”


    法渡差點把整個帳篷都掀了,居然吃到現了原形,幹脆撐死你一了百了可好!!!


    “法渡,小汪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沒有……他隻是吃撐了……”成泉在帳篷外麵一聲唿喚,又嚇得法渡出了一頭冷汗,“消化消化就好了。”


    “吃撐了?我們什麽都帶了,可就是沒帶健胃消食片啊。”成泉答應道,“你要不要上羅佳那邊問問,我記得老古那裏藥挺全的。”


    “哎,我知道了。”法渡答應了一聲,小心的用睡袋把小白包好,幸好蛇身子軟,多在睡袋裏折上幾折也就裝下了。看著小白撐得圓滾滾的肚皮,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可從骨子裏又看不慣誰受罪,猶豫了半天還是打開旅行箱推了推沉睡的糊糊,低聲囑咐道:“看著點小白,別讓人發現。”


    糊糊在箱子裏的時候一直是睡眠狀態,這會兒大概還不太清醒。他這會兒沒作聲,法渡也就當他默認了,出去之後重新關好了帳篷門。


    前邊的篝火晚會還沒結束,法渡轉了一圈也沒看見老古,反倒是看見羅佳的閨蜜小米和他們隊裏那個叫李飛的小子躲在沙丘後麵激情擁吻,半路上給嚇了迴來。


    馬後桃花馬前雪,樓蘭古城一派寂寥,麵對那一片廣闊無垠的沙漠,人總是會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法渡唿吸著沙漠裏冰冷的夜風,使勁的伸了個懶腰。


    咕咕咕,宏大的水響突如其來,嚇了他一跳。他順著皎白的月亮地望過去,隻見眼前連一滴水都沒有的沙海裏忽然湧出了一片亮汪汪的水麵。


    他使勁的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是忽然被從現實拽進了夢裏。然而撲麵而來略帶鹹味的水汽很快就讓他清醒了,那是真正的水,而且還是鹹水。那塊水麵一開始並不算非常大,但水勢來得太洶湧,幾乎隻在幾分鍾之間就形成了,而且水麵還在不斷擴大。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會移動的海子?


    法渡好奇的沿著沙丘一路朝那海子靠近,一時間甚至忘了自身的安危。靠近了之後法渡才發現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也目睹了這一幕。可眼看著水麵就在眼前了,那個人還坐在水邊上直愣愣的一動不動。


    法渡這迴多留了個心眼,靠近的時候特意先喊了兩聲:“喂!你沒事吧!”


    那個人聽到法渡喊他,還真迴過頭來了。


    看到他的長相法渡就放心多了,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也是背包客的打扮,身邊扔著一台價格不菲的單反,估計是看見海子忽然出現才跑過來拍照的。


    可是拍照歸拍照,難道為了藝術就不要命了?


    “你在幹什麽?水快淹上來了!快過來!”法渡急了,衝過去一把拽住那個小夥子想把他拽遠,然而他馬上就感覺不對勁了。按理說這麽壯的小夥子,體重起碼也得90公斤以上,法渡70多公斤的體重要硬拽他還真不容易,沒想到他這一拽手感竟然根本不是這麽迴事。他不是傳說中鬼魂那樣輕飄飄的,隻是遠低於應該有的重量,隻跟半大的孩童差不多。


    就著月光仔細一看,法渡也給驚呆了,小夥子的雙腿竟然自□□不翼而飛,隻剩下了兩截破爛的布料,鮮血相互交錯順著傾斜的沙丘流淌成樹根的模樣,看上去驚悚無比。


    “啊……”小夥子似乎這會兒才迴過神來,兩隻眼睛幾乎都要瞪出框來,徑直朝法渡嘶喊,“我的腿!我的腿呢!我的腿怎麽不見了!”


    連受害者都還沒反應過來,雙腿就齊根斷了,要不是血湧得跟噴泉似的,簡直就像是用最精良的激光手術刀切割的一樣。


    法渡追問道:“你告訴我,你到底看到什麽了?是什麽東西弄斷了你的腿?”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看到水就下來了……水裏豎著一根旗杆,還有一盞燈……我坐在水邊,就這麽坐著……腿……腿就沒了……”


    小夥子才說到這裏法渡就像是被冰水潑了一身。


    那條怪魚又出現了。


    就因為鹹水湖的氣味完美的遮蓋了血腥味,法渡才沒能在遠處就察覺到異樣。


    “救救我!救救我!”小夥子終於意識到命比腿重要,死死的抱著法渡的腿,扯著嗓子歇斯底裏的哀嚎。


    “你別緊張也別激動,盡量減緩失血速度,我會救你的。”法渡試圖尋找一根可以用作止血帶的東西,“對了,撕掉衣服擰起來就可以做止血帶……你……”


    小夥子失神的拽拽法渡的褲腿。


    “怎麽了?”法渡猛的一抬頭。


    水麵已經平齊了小夥子的斷腿,血染紅了周遭的那一片水麵。


    黑色的旗杆和那盞炫目的鬼燈就停在兩三米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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