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得從出發前說起。


    自從法渡從幻境裏看到了虞天的影子,小白就不依不饒的催促他去尋找幻境裏出現的地點,天可憐見的,地球上海洋的麵積遠比陸地大得多,哪怕那個地方並不是海底,這世上的天然水體加上人工地穴那麽多,一處處找過來隻怕一輩子用完也找不到。


    可小白就是那麽兇殘,硬抓著法渡天天在網上看圖片找感覺。這明明是大海撈針的事情,想不到卻還真讓他歪打正著找著了。


    那天小白正在電視上看紀錄片,忽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這裏隻有那麽大一片水麵,顏色卻是沁藍無比。”法渡隻朝電視上看了一眼,腦子裏就跟過電似的閃過了那段幻境。


    西北到四川的方言裏都把大麵積的湖稱為海子,靠向四川的多半都是淡水湖,而靠向西北的就多數都是鹹水了。康定就有一個叫做黑海子的地方,沿著跑馬山一路向北就能找到。關於黑海子有很多傳說,人類靠近黑海子吼一聲天就烏雲密布,甚至會水淹康定。傳說以前有九個人的考察隊前去考察,其中包括兩個地質大學教授、五個戰士和兩個向導,最終無人生還。後來又有美國探險隊前往,也是無一存活。白石海子忽然變紅,獵塔湖水怪的傳說,也都和當地的海子有關。青海湖裏自古就有水怪傳說,古籍《西域水道記》、林則徐《荷戈紀程》、清代詩人蕭雄《賽喇木泊》、清代椿園氏《西域聞見錄》和清代方士淦《東歸日記》裏都曾記載過新疆賽裏木湖“青羊”和“海馬”的存在。至於死亡之海羅布泊,更是流傳著各種各樣的神秘傳說。


    且不說那些傳聞有多少真實性,在一些比較偏遠的地方,更是隱藏著一些規模較小的海子,有的從水麵上看不過是五六米見方,麵積還不及一個儲物室大,可水下卻是深不見底四通八達,有的甚至可以深達數百米。


    法渡從電視上看到的那個海子正是如此。


    那種特別的藍色,法渡隻看了一眼就認定了,幻境中的地方一定與那裏有關,至於是不是那就另當別論了。


    於是第二天他倆就登上了火車,一路直奔大西北而去。


    法渡倒是通過章老七給小白倒騰了個身份證,上麵叫汪茂源的人和小白的輪廓也確實有那麽幾分相像。法渡最初也覺得這身份證來的蹊蹺,於是追問章老七:“這假證能用嗎?”


    章老七吧嗒著煙鍋:“明明是真證,怎麽就不能用了?”


    法渡更是不解:“那這個汪茂源上哪去了?難道他……他已經不在世了?”


    章老七瞪著眼睛吼:“呸呸呸!汪茂源是我家遠房大外甥,人家活得好好的,你別咒人家!”


    “既然活著,為什麽要賣?”


    “大活人誰能沒個不小心,既然丟了一個就再辦一個唄,反正身份證又不興作廢,兩個證都是真的,都能用!”


    法渡頓時無語,這不明擺著就是給不法分子鑽空子的機會嗎!


    小白拿到身份證的時候一臉不屑:“汪茂源?這人醜成這樣,和本君哪有一分相似?”


    法渡思考了一陣:“要不你就說你整過容吧。”


    小白到底是臭美得不行,聽到法渡拐著彎誇他帥,這才冷哼一聲收下了那張身份證。


    那時候法渡自己的身份證也補來了,可小白的證到底不是那麽名正言順,法渡還沒膽大到敢帶他去坐飛機。時值旅遊旺季,進新疆的車票緊缺,法渡想了不少辦法,最後還是沒買上去烏魯木齊的票,隻能搭上硬座先去喀什。


    法渡知道此行也許比化生寺還要兇險,沒想到人還沒走多遠,就差點出了岔子。然而這次並不是因為遇到了什麽意外,而是小白忽然發飆。


    車子不是始發站,到站的時候正好是半夜。法渡和小白抵達火車站的時候時間還早,於是就近找了個小旅館先住下休息。


    “哦,汪茂源……易勳……”前台的小姑娘一邊登記著身份證一邊念念有詞。


    “什麽?你再說一遍?”小白陡然瞪大了雙眼,法渡立刻聯想到了眼鏡王蛇發怒時撐開頸部的恐怖場景。


    “你你你……你們倆不是認識嗎?”旅館前台的小姑娘被他這陣勢嚇住了,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就連法渡也以為他要現原形了,連忙過去拉他:“你發什麽神經?!”


    小白死瞪著他,就像是打算把他活吞下肚:“你的俗家名字叫易勳?”


    “……我的身份證你看過多少次了,難道你現在才知道嗎?你又不是不識字……”法渡忽然頓悟,平常小白都是聽電視,偶爾看書看網頁都找的是繁體,身份證上的汪茂源三字正好繁簡相同,偏偏易勳在古時候是寫作易勳的,難怪小白到這會兒才發現。


    小姑娘還沒迴過神來:“你……你們到底……”


    法渡試圖解釋小白的反常舉動:“不好意思,我朋友有點毛病,時不時就會發作。”


    小姑娘看著小白的長相,顯然很難接受這個現實:“什麽病發作起來能這樣啊?”


    “老年癡呆。”法渡把心一橫,“房間在樓上吧,我們自己去找,謝謝。”


    小姑娘嘴角抽搐,一付“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的表情,目送他倆上了樓。


    法渡才關上了門,小白就忽然重重的把他推在牆上:“你俗家的名字叫做易勳?”


    “你看不懂簡體,連耳朵也不好使了嗎?”法渡沒好氣的想推開他,推了兩下才想起麵前這可是妖怪啊,哪裏有他反抗的餘地?


    “功勳昭著之勳?”


    小白死瞪著法渡,法渡也鬧不明白他是發的哪門子神經,也就毫不示弱的仰頭望著他一言不發。


    對峙良久,小白終於開口:“你們口裏喚的易國師,化生寺的創始者,帝賜的欽天行舍,他的名字就是易勳。”


    這話一說,法渡也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禁不住好笑:“你就因為這個才那麽失常?”


    小白略略沉吟了一陣:“是了,難怪我覺得你像他。名字恰好相同又因緣際會再次拜入化生寺,莫非你……竟是他轉世而來嗎?”


    “轉世?”法渡差點笑噴,“轉世這種說法原本就沒有根據,前後相隔一千幾百年,還能恰好讓你遇上,這比彩票中大獎的幾率還低吧!再說這名字是爹媽給的,又不是我自己選的。我要真是易國師,明明知道你脫困出來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我麻煩,就是轉世也不敢再取名叫易勳啊。”


    這個理由似乎說服了小白,他略微思索之後便冷冷的放開了法渡:“也是,易國師滿腹經綸風采卓著,胸中自有經世之才,豈會是你這等駑鈍愚仁的模樣。”


    法渡一臉黑線,誇易國師就算了,何必還要順帶損我一頓?


    “你姓易……”小白慢悠悠的靠窗坐下,自顧自的說著,“或許你是他易家一脈的後人亦不可知。不對,他那時似是一心向學,並未有過成家的念想……你們相象……抑或隻是巧合吧……”


    看到小白自己都邏輯混亂了,法渡也是滿肚子的牢騷,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連他的長相都不記得了,還說哪門子的像啊?”


    小白連頭都不迴,自嘲般的笑起來:“確實如此……我真的已經不記得了。”


    小白斷絕親緣又被易國師和虞天兩位摯友先後背叛,獨自被壓在塔下千年,好不容易出來了,卻還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尋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實在是有些無奈。法渡望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憐。


    可是小白心高氣傲,無論他怎麽安慰似乎都不妥當吧?


    “法渡。”


    “什麽事?”法渡用了全付心神來發愁,小白忽然喊他,倒讓他覺得意外。


    “本君好得很,不用在腹中無謂的籌措說詞來安撫於我。”


    法渡肚子裏好不容易湊起來的詞全部煙消雲散。小白現在已經越來越少使用本君這個稱唿了,一旦他再端起架子,多半就是真的介意了。這個時候要是說錯一句話,那可真是自尋死路。


    “那……我去放糊糊出來透口氣。”法渡轉身去拖放在門口的旅行箱,血鬼降此物雖然行動迅速,讓他跟著火車跑上幾千公裏也實在太不人道了,反正它也不是真的需要唿吸,讓它在旅行箱裏沉眠反而更方便。至於它怎麽隱藏自己通過安檢,那又是糊糊自己的本事了。


    “法渡。”小白又喊了一聲,“從今往後不要再用易勳二字稱唿自己,本君聽不得。”


    法渡:……


    “還有,立刻出去找些吃食來,本君甚是饑餓。”


    法渡:……


    法渡應聲出去,很快從周邊搜羅了兩大包零食迴來,他原意是想多準備些帶上車打發時間,沒想到在短短一小時內就被小白清掃一空。盛放著陶家航記憶的糊糊顯然也很高興,他那個年代還沒有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哪怕它並不需要進食來維持,還是湊在小白身邊看了個熱鬧。


    望著房內堆積如山的食品包裝,法渡哀歎一聲:你這是化悲憤為食量了麽?


    從那以後,易勳二字簡直變成了條件反射,一旦有人提及,小白就必定會拉著臉瞪著法渡,就好像他犯了滔天大罪。對此法渡也是無奈至極,這算什麽道理,就因為當年那個易勳對不起你,現在我就連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都不能用了?


    當然這些吐槽法渡也隻敢爛在肚子裏,之後見著誰都要先打招唿隻能叫法渡,再不喚作易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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