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口裏來的水流並不算平緩,那紅光似乎隨著水流不住的漂動,卻始終都在同一塊範圍內移動,那種動態不像是動物,反倒像是水草一類的東西。法渡定了定神,一邊拽著小唐的袖子,一邊朝那邊猛打手勢。


    實際上根本不用他提示,那道詭異的光在漆黑的水體裏實在太過顯眼,早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有幾個人已經率先遊向了那發光的東西。


    逆流遊泳本來就不容易,一旦進入了豁口,水流激蕩的感覺更是就壓得人胸口發痛,可那一點紅光就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不住的閃爍著,像是一盞指路的燈。


    小唐猶豫了幾秒,然後也拽著法渡朝那邊遊過去。法渡雖然不會遊泳,被拽了這一路多少也能找著點感覺,就在小唐身邊跟個人形掛件似的毫無意義的劃著水。


    等到遊到麵前,法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麵前是一株蔓生在岩縫裏的植物,就像一叢濃密碧綠的海草,中間簇擁著一朵臉盆大小的花骨朵,花瓣是白中泛紅的色澤,就像是嬰兒柔嫩的肌膚,而花朵下麵與岩石相連的花莖異常粗壯,上麵布滿了像血管一樣藍紫相間的花紋。


    它在黑暗裏隨水流不住的漂動,那搖晃的紅光就來自於它的花瓣。那光芒好像有某種魔力一樣,一旦你盯著它看,就會覺得一種莫名的吸力在誘使你過去。


    來到近處,它的光芒更加鮮豔耀眼,竟然把大家的臉都映得通紅。


    這種狀態令人想到棲息在深海中的鮟鏮魚,它們頭頂的背鰭在千萬年的進化中變成了能發光的擬餌用來吸引獵物,就象竹竿上挑著的小燈籠,時明時暗,然後襲擊被光吸引過來的各種生物。


    雖然有近似的例子,但鮟鏮始終是生活在海底的動物,這裏既不是海洋,它也不是動物,在這片根本沒有生物存在的水底荒漠裏,它的存在就顯得格外奇怪了。


    阿方索和迭戈到底是科學家,雖然這並不屬於他們的研究領域,他們依然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端著水下相機圍著它拍個不停。奇怪的是,那朵花好像感知到了身邊有生物存在,那一團亂七八糟的葉子竟然像魚鰭一樣輕輕拍動起來,一直朝向人的方向靠攏。


    小唐上去狠狠的拽了拽阿方索,打手勢示意必須離開。


    這個團隊裏沒有人會違背小唐的指示,兩個人雖然遺憾卻沒有堅持,一前一後從上方遊了過去。看到他倆過去了,小唐也拽著法渡朝那邊遊過去。大家依次通過,最後終於到了麻子和阿毛。


    麻子手裏拿著一件怪模怪樣的東西,法渡雖然大概能猜到是防身用的,卻怎麽也看不明白它的用法。阿毛肩頭托著老大一袋補給品,顯得行動格外笨拙,也幸好是水的浮力幫了他的忙,要是在陸地上,哪怕他身材再怎麽魁梧結實也拖不動這包東西。


    豁口十分狹窄,阿毛的大個子加上大網兜想從那裏通過已經很不容易,更何況還要躲過那朵不知名的怪花。他使勁一擠,網兜就卡在了頂上鋒利的鍾乳石上,任他怎麽拉扯都紋絲不動。跟在後麵的麻子過去幫忙把網兜朝下拽,網兜一滑,裏麵忽然掉出一包用塑料布裹緊的壓縮餅幹。


    麻子和阿毛倆人都看到了,同時忙著去撈,但水流已經把那包餅幹推送出去,正好砸在那朵怪花上麵。那朵怪花被砸得顫動了一下,閃動的紅光忽然消失,水下隻剩下了大家頭頂照明燈發出的白色燈光。


    忠義叔拚命打手勢催促,似乎是讓他倆放棄網兜馬上離開。


    小唐的反應更怪,他並沒有和忠義叔那樣催促兩人,而是指揮著大家快速前進。小唐沒動,法渡自然也沒辦法前進,隻能半漂在水裏等著。


    沒想到水底忽然爆發出了耀目的綠光,那朵怪花的花瓣竟然一點點開始伸展開來,中間的花盤一開始是對著其他的方向,等到它隨著水流轉過來,法渡才算是看清楚了。


    那花朵的中央居然是一張人臉。


    隻是那一眼,嚇得法渡的血液都要結冰了。


    那張人臉的五官清晰可見,表情栩栩如生。它閉著眼睛,仿佛是在沉睡,而最令人恐怖的是——那張人臉居然是綠色的。


    周圍看清楚這一切的人全都身體僵直無法動彈,似乎全都嚇傻了,法渡還沒從震驚中迴過神來,隻知道小唐拽著他的胳膊拚命朝前遊,雖然有心配合,身體卻在過度的驚恐中變得不聽使喚了。


    就在這一刻,那張人臉突然間睜開了眼睛,嘴也跟著慢慢張大,法渡清楚的聽到從它那嘴裏發出一種既痛苦又恐懼的聲音。


    嗷嗷……


    它的叫聲在水底激蕩,即使捂住耳朵,那聲音依舊從四麵八方襲擊著人的耳膜,好像來自地獄一般。整個暗流通道似乎都在隨著這聲音劇烈的搖晃崩塌,頂上的鍾乳石莫名的崩裂下墜,攪出的氣泡讓視線一片模糊,就像無數尋寶電影裏廢墟最後即將崩塌的模樣。


    法渡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躲避,隻能盲目的亂竄,忽然覺得腳下重重的一扯,想要向上卻怎麽都掙脫不了。他迴過頭發現是阿毛拽著他的腿,心裏居然還暗自鬆了一口氣,迴過身來幫他。這時候他才發現那些海草一樣的東西纏住了阿毛的腿,而且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朝上攀援。那些東西不但正在纏繞,甚至還生出一股相反的力拚命把他倆朝下拖,任憑法渡怎麽用力都無法撼動分毫,反而一點點被拽了下去。


    小唐從後腰裏掏出那柄匕首,揮舞之間忽然暴漲成三倍有餘的長劍,忽然朝著他們這邊砍下來。


    法渡以為他要砍的是那些海草,隨後才意識到方向似乎有點不對。他的腦子在電光火石之間搭上了弦,終於明白過來,小唐要砍的並不是水草,而是阿毛的手臂!


    法渡驚得打了個冷顫,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反手拽住了阿毛,企圖擋住小唐的劍。幸虧人在水裏的行動比較緩慢也使不上勁,小唐臨時收了力道,這一劍下去隻砍傷了阿毛的手,噴湧而出的血液瞬間染紅了那一塊水域。


    拉扯之間阿毛的唿吸器早已經脫落,水草的纏繞,嚎叫聲的侵襲加上窒息的痛苦一並到來,求生的意誌卻讓阿毛更加抱緊了法渡的腿,臉上的表情痛苦而猙獰,似乎是下定決心要拖著他一起死。法渡居然沒有一點要踢開他的意思,反倒是握著唿吸器朝他嘴裏塞,拚了命的想要救他。


    小唐怒極,卻拿法渡毫無辦法,隻能重新用劍去割那些海草。


    他這柄劍是特製的,平時收在腰上隻是匕首形狀,便於攜帶和掩人耳目,隻需要按動機簧,裏麵隱藏的劍刃就會彈出來。按照兵器的用法,刀鋒開在一側,用於劈砍,劍為雙刃,主要用來戳刺,小唐這把卻是例外,兩側劍刃極其鋒利,內裏沉穩紮實,無論劈砍戳刺都相宜,法渡甚至還見他用匕首形態削過蘋果。


    這樣一柄神器用來砍海草應該是大材小用了,劍鋒過處,草絲齊刷刷應聲而斷。可他砍得快,那些草絲就更是瘋長,瞬間已經把阿毛的腰部纏裹在內。隻見他不停的扭動著全身,就像是過電一樣抽搐,可無論怎樣就是無法掙脫開。


    法渡知道已經很難救他迴來,可總想著能替他收個全屍入土為安,硬是拉著不肯撒手,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小唐居然飛快的朝那團海草衝過去,照著花盤中心就是一劍猛刺。


    那朵怪花的尖叫聲瞬間趨於瘋狂,放棄了糾纏阿毛,轉而拚命的搖著海草一樣的葉子企圖纏上小唐。


    “唔!”法渡知道他這是調虎離山,心裏擔心小唐的安危,居然無意識的放開了手,隻見小唐迅速迴過頭,利索的一劍斬斷了纏著阿毛的那些海草,然後一手拽一個直迅速離開。


    被小唐拽著一路前行的時候,法渡看到阿毛毫無生機的身體逐漸被綠色覆蓋,他頭頂上的照明燈在搏鬥中被怪花卷走,那道白色的光線就在怪花憤怒的尖叫聲中越來越遠,最後消失於黑暗盡頭。


    看來那東西確實是植物,任憑它再怎麽兇悍,依然沒辦法超越生長的區域追過來。


    一個人拽兩個人逆水遊泳本來就辛苦,法渡隻能扒著鍾乳石的洞壁試圖幫忙,那些突出的石柱石筍觸手輕薄,晶瑩生光不堪一擊,實際上卻是硬而脆。人撞上去很容易就能撞斷,但卻硬得要命,磕上一下就能被擦出一片亂七八糟的傷痕。


    兩個人艱難行進了不知多久,頭頂上忽然射下一片雜亂的光束。


    小唐拽著他徑直向上快速遊動,嘭一下自水麵冒了出來。法渡的體力已經完全透支了,四肢百骸提不起一點力氣,趴著岸邊卻怎麽也沒力氣爬上去。


    “法渡……你……你沒事吧?”看他實在不行了,六順連忙跳下水從背後硬把他推上去了。


    “唿……唿……唿……咳咳咳……”法渡貪婪的唿吸著來自外界的空氣,那一瞬間疲憊帶著沉沉的睡意襲來,他真想就這麽直接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


    小唐從另外一邊拽著阿毛上了岸,也是啪的一聲坐在岸上不停的喘息。大家立刻圍了過去,低聲的討論著什麽。看到阿方索靠近想看看阿毛的情況,小唐唿的一下子站起來,重重的把他推開,嚴厲的命令道:“不要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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