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特那小子,不過是名義上的小隊長罷了,誰拿他當迴事過,跑了就跑了唄。”石清沒有老老實實坐在審訊椅上,而是滿屋裏溜達,尋覓著什麽。


    因為之前考慮到可能會談及姬氏望族和兩個家族的秘密,米勒提前支開了書記員,現在他開始後悔一開始沒把“二爺”拴在椅子上了。


    “二爺”的身材非常好,豐滿、高挑,站在米勒麵前就明顯比他高了半頭,這對訊問人員來說不是好事,因為仰著頭說話沒氣勢。


    他隻好拉過審訊桌後的兩把椅子,自己先坐下道:“坐下說吧,站著怪累。”


    “我喜歡站著!”“二爺”沒有給他麵子,這是一種精神層麵的較量,無聲的抗爭。


    在審訊桌上,她也終於找到了自己尋覓的東西,一盒煙。


    不請自拿地抽出一根點上,熟練地吐個煙圈,她用右手夾著香煙支在腮邊道:“我進無畏團還是你們姬氏給安排的,你懷疑南特有問題,為什麽不提前知會我一聲?我也好留意一下有用的情報。”


    “我爹的手下辦事不力,讓姐姐看笑話了。”米勒很尷尬,自己明明才是審問者,怎麽一開口就落了下風?


    “哈哈,也沒什麽笑話,南特不過是個年少輕狂的小屁孩罷了,他叛逃這事兒竟然會驚動堂堂姬氏首席家族的二公子。我還真是好奇這件事背後到底有什麽貓膩?”“二爺”抽著煙,眯著眼打量著這個油頭粉麵的小家夥,他的年齡估計比南特大不了多少,卻已經積攢了一肚子壞水。


    米勒覺得不能再這麽談下去了,他就要變成犯人角色了,隻好站起來正色道:“事關姬氏望族的利益,你已經撕毀了契約,無權知道這裏麵的秘密。”


    “二爺”把半支煙丟在地上,不耐煩道:“就那點破事兒,你講給我聽我還要洗耳朵呢!無非是南特背後可能有什麽秘密身份,會影響你們重新分地盤吧?”


    “石姐姐不愧是一代天之嬌女,你猜得八九不離十,但是我現在不能給你說更多的信息,現在我需要你告訴我,在維修車間裏,南特和那狗日的督軍到底說了什麽?”米勒一口氣說了很多話,硬搶迴一點氣勢,至少他這樣認為。


    “我哪裏知道他們說的什麽,我當時可是在戰鬥!”“二爺”矢口否認,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


    米勒忽然笑了,他手裏有把柄,證據確鑿的把柄。


    他打開審訊室的屏幕,一個衛星畫麵顯示出來,那是“二爺”趴在維修車間上麵的場景,視頻裏她肩頭一震,明顯是開了一槍,但是槍口卻指向維修車間內部。


    過了一會兒,南特穿著他那身金燦燦的合金裝甲出現,肩頭扛著一個死人,半個頭都被打沒了的那種。


    “這樣的創傷,隻有你的重狙可以做到,時間和地點也完全吻合,其實我早就知道了,督軍死在你的槍下。”米勒微笑著拿起一支煙點上,像之前“二爺”那樣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


    “我還真是小看你了,這短短一幀的畫麵也被你找出來了,行啊,對啊,就是我殺的他,治我的罪吧,與別人無關。”“二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雙臂環抱胸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米勒可不願就這麽逼急了她,趕緊語氣一轉:“咱們姬氏麾下各大家族發過誓的,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內耗,雖然你撕了契約,可仍然是老祖的後代。一個跑腿的嘍囉,你殺了就殺了,我哪還敢治你的罪?我看他們誰敢治你的罪!”


    千年以來,姬氏望族的隱形帝國內,從來不相信什麽平等法製,從來沒有什麽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因為他們是規則的製定者,他們永遠都能黑白顛倒,甚至他們都不需要顛倒黑白,隻需要讓一切就像沒發生過一樣就行了。


    “二爺”殺死督軍的事情,在望族內部成員看來,與殺死一個變種人沒什麽區別。因為在這些高高在上的主宰眼裏,除了姬氏望族成員,其他都是螻蟻。每天踩死的螻蟻多了去了,哪有閑工夫去記一下?


    “二爺”對這些心知肚明,所以米勒拋出這個事情,隻是讓她的心神亂了那麽一分而已。


    她決定改變策略,恢複直來直去的性格,很幹脆通快地說出了一部分有關南特的內容。


    其實說來說去,無非都是南特逼問坐標的事情,而米勒也早已確認南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所以對這些談話內容,米勒聽了聽就算了,連記錄都沒做。他的目的是打垮“二爺”的心理防線。


    因為他要“二爺”做那個香餌,來釣南特這條魚。


    “二爺”聽著聽著笑了:“你權勢滔天,偵察衛星隨便調用,派它去劃拉劃拉,南特現在在哪還不是一清二楚?隨便派上個小隊就把他抓迴來。”


    “哼,我豈會想不到?可那小子不知道遇上了什麽人,竟然隨身帶著屏蔽裝置,在衛星麵前隱身了。”米勒把衛星圖像轉過來,最後一個畫麵是他走進大樓,然後卻再也沒看見他出來。


    米勒派人去偵察了一下,發現大樓沒有任何生機,南特和之前那個身影模糊的黑衣人都不見了蹤影。


    “會不會是從下水道跑了?衛星沒去別處掃一掃?”


    “怎麽沒有,方圓百裏範圍,所有移動的活物全識別了一遍,沒有一個是人類。”


    “那他可能死了!”“二爺”神色暗淡,似乎在悼念。


    “死個錘子!我要活的,我不相信他這麽死掉,那個黑衣人明顯是個地頭蛇似的人物,絕不會讓他輕易死掉的。所以我要你幫我把他找出來,帶迴來。”


    米勒丟掉手裏的煙頭,幾乎歇斯底裏起來:“你如果幫我做到這個,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哪怕是,哪怕是為你的家族複仇!”


    “二爺”的眼睛亮了。


    這個青年表現出了巨大的貪欲,一個姬氏望族首席地位都不能滿足的貪欲。“他要做的比姬氏更高,要做全球的主宰,霧月,是他的夢想嗎?如果真有那一天,或許姬氏確實不算什麽。”


    但是“二爺”的眼神很快又暗淡下去。他的能力撐不起那麽大的野心。


    她隻是點點頭:“告訴我多一點情報,南特到底是什麽身份?”


    “南特的父親叫南留,應該是一直與姬氏不和的夏氏望族的成員,很可能還是核心成員。與姬氏狼狽逃亡海島不同,夏氏望族似乎對末世爆發有所準備,化整為零散落在淪陷區建立起星羅棋布的幸存者基地。”


    米勒不知不覺又點燃一根煙,帶著凝思的表情說出自己的一些疑惑。夏氏提前儲備了大量的糧食和軍備物資,一直在做變種人的清掃工作,他們的幸存者基地正一塊塊地連成片,在有些地方已經開始重新建立經貿秩序。


    “南留的勢力有多大?”


    “我們的情報顯示,至少整個東北之地,幾乎所有人類幸存者基地都納入此人麾下,隻有兩處還未降伏。”


    “哪兩處?”


    “一處是他們正在去降伏的特種大隊,另一處是你們去過的地下城。”


    “二爺”笑出了聲:“哎呦,當初我在地下城信口胡謅一番,沒想到還立了大功?”


    “那件事確實是令人佩服,你在那種時候還能籠絡到柳大誌,實在是姬氏之福。”


    “也就是說,你們現在手裏除了一個搖擺不定的柳大誌,在大陸上再無可用之牌?”


    “以現在的發展態勢,可以說是這樣的。未來50年裏,夏氏將成為大陸上唯一的望族勢力。”他開始咳嗽,似乎吸煙太劇烈引起的,又好像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恐懼。


    末世對普通人來說是災難,是危機,可對與這些千年傳承的大家族來說,卻是一次機遇,擴大地盤的機遇。


    如果讓放任夏氏發展,姬氏很可能將麵臨生存危機。


    米勒的家族就是靠著這次危機一舉成為姬氏麾下最大的家族之一,所以他深刻懂得,如果夏氏發展起來,姬氏就會像石清的家族一樣,早晚被蠶食和覆滅。


    “二爺”看著這個目露精光的青年,腦海中浮現出他家族成員的可恥嘴臉:“是的,他們都是一類人,靠奴役普通人,壓榨底層社會獲取資源的魔鬼。”


    曾幾何時,石清也是樂享其成的大小姐,可她在底層社會摸爬滾打了一番之後,已經漸漸有了眾生平等的意識。她從心底厭惡姬氏這個所謂的望族,厭惡那些害了自己家族的人。


    不過她現在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隻是想著保存害蟲小隊,以及給南特一點點支持。


    “我可以幫你去找南特,但是我要求和害蟲小隊其他成員一起。”


    “好,你隻需要幫我找到南特就行。其他的我不會讓你難做。我可以放了5個人,但是有一個人不可以。”


    “誰?”


    “那個叫張洋的人。”


    “他沒什麽特殊的,就是個貪生怕死怕苦怕累的小青年。”


    “不,或許他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


    米勒十指交叉抱拳道:“你難道沒發現,他的身體出現了很奇特的改變?”


    “二爺”迴憶了一下:“你是說他被病毒感染了?”


    “他被病毒感染了,不但沒有變種智力低下的變種人,反而擁有了更強健的體魄和更高的智慧。他很可能是新一代人類進化的突破口,我們的零號病人。”


    “你們不會是要解剖了他吧?”


    “也許,不無可能吧,誰知道呢!”


    米勒結束了談話,至少在這一刻,他是心滿意足的,他還是掌握著主動權的。


    幾個手下走過來,恭敬地帶著“二爺”迴到了牢房。


    在各個城市淪陷之初,很多人都有過因為生存威脅,被迫或主動殺人的經曆,所以調查每一個人的“原罪”是霧月控製和吸納成員的手段之一。


    天亮的時候,“二爺”、老馬、“山魈”、劉浪和“總管”在複活島的碼頭上碰頭了。


    他們都拿到一筆撫恤款,但是被解除了無畏團戰士身份。5個人聚集在酒館裏,互相講述著被審訊的事情。


    老馬得知隻有自己挨了打,心裏憤憤不平,仰脖子灌了整整一大杯啤酒。


    “二爺”不動聲色地問起大家下一步的打算。


    “山魈”說先去頂級餐廳包個桌大吃兩天,把這些日子虧欠的肚子補迴來。


    “總管”說要去采購一批化妝品,已經好幾天沒用護膚品,皮膚都毀了。


    劉浪和老馬沒吭聲,而是舉起酒杯狠碰了一下,一口幹掉。


    “二爺”知道,其實每個人都惦記著南特和張洋,他們心裏也一定都有什麽計劃,隻是不願意牽連其他人罷了。


    “這個壞人還是我來做吧!”“二爺”喝了一大口啤酒清了清嗓子:“張洋呢,據我所知被帶去實驗室了,沒什麽生命危險,就是每天抽點血做個試驗。”


    “所以,我們不如去找南特吧?沒準這小子現在正需要我們的幫助……”


    “嘩啦嘩啦”椅子一陣拖動,其他幾個人都站了起來,空酒杯砸在桌麵上:“走!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


    ”二爺”趕緊按住這幾個莽撞的家夥:“別著急別著急,再謀劃一下,畢竟咱們隔著大洋呢,哪是抬腳就到的。”


    不遠處,兩個盯梢的霧月成員將這一幕發給了米勒,後者端起一杯紅酒抿了一口:“快點吧,石姐姐,我也有點等不及了!”


    此時此刻,遠在淪陷區的南特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他甚至都沒有時間去想念這些害蟲們。


    肖大爺根本不著急帶他去見南留,一路上淨往變種人堆裏跑,目的竟然是磨練南特。


    一開始他會把大部分變種人都殺死,留下一個給南特練手,可是自從發現南特拿著刀總能輕易殺死“陪練”,於是沒收了他的刀。


    沒有武器的南特遭遇到這輩子都沒遇到的兇險,他要赤手空拳對付力大無比還帶著感染病毒的變種人,這變種人的身體進化之後,無論是敏捷還是力量都遠超普通人,南特仗著花姐帶來的敏銳感知,才能在無數次被咬到和抓住的邊緣脫身。


    一開始是一對一,南特要堅持10分鍾,肖陽才會把刀丟過來,讓他殺死這個陪練。後來是一對二,同樣堅持10分鍾才給刀。


    南特在成功過關之後,汗流浹背地靠在吉普車上,質問肖陽下一次是不是要一個打三個的時候,肖大爺樂了:“這麽慢怎麽行,下一次直接一打四吧,空著手。”


    “功夫再高,也怕槍炮!”南特哭了,他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訓練,他仍然認為對付變種人,開槍就夠了。如果再多一點就用手雷,實在打不過來還有大炮,為什麽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訓練。


    “你怕了?你怕個錘子!”


    肖陽拍著方向盤,大聲嗬斥著:“從一開始我就發現,你明顯是懼怕與變種人的正麵戰鬥。可你的身體明明已經接受過手環的改造,不用擔心被病毒感染,但是在真正與變種人對陣的時候,你仍然怕得要命。你怕被抓住,怕被撕碎,甚至怕到隻知道逃跑而不知道還擊。”


    “沒有武器的時候,連變種人都知道撿起石頭木棒使用,可你卻隻知道逃跑,像個兔子一樣逃跑。你這是恐懼,我就要打破你的恐懼之心。”


    南特聽到這句話突然直起腰來:“我沒有!”


    “哈哈,讓我看看你的勇氣吧!”肖陽一腳刹車,把車停在田野裏,然後拿起南特背包丟了出去。


    車後麵原本跟著一二十個變種人,立刻向背包竄去。


    南特大驚失色,這背包裏有他舍不得的東西,也連忙撲過去。


    跑在前麵的變種人立刻轉向南特,一雙幹瘦卻像老虎鉗子一樣有力的大手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掀翻在地。


    南特慌亂中踹出一腳,蹬在變種人的胸口,借力一個後滾翻站了起來。隻是他已經被包圍了,沒有什麽輾轉騰挪的空間。”


    他感受到尖銳的指甲劃破皮膚,耳朵邊是牙齒開合的碰撞聲,眼前是一隻隻髒兮兮的大手伸向自己的身體。


    花姐焦慮的聲音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出現:“快跑!快衝出去,跑!”


    南特搖了搖頭:“不跑了,幹!


    他撿起石頭,在手裏舞成了錘子,砸碎一個又一個腦殼,腳下邁著怪異步伐,看似毫無章法卻躲開大部分襲擊。


    與之前肖陽一個人拿刀屠殺百十個變種人不同,南特的打法更加慘烈,他不怕受傷,也沒有能力保持自己不受傷,所以很多時候會以傷換命,變種人抓到或者咬到他的時候,恰恰是石塊臨頭的時候。


    血越流越多,可疼痛感卻越來越小,南特拚命的打法讓自己變成了一個衣衫破爛的血葫蘆,但是圍攻他的變種人更慘。


    隻是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地上躺著的,每一個的腦殼都露出白色膏狀物質。


    最後南特手裏那塊石頭都撞碎了,他生生用雙手扭下了最後一個變種人的頭顱。


    “我去你的肖陽!”南特聲嘶力竭地罵著,那顆偷哭被他一腳踢出去,不偏不倚正落在吉普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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