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走出醫療站時,已經接近中午時分。神秘池塘是神聖之地,並不是無所事事時的休閑場所。所以除了幾個白袍的希洛先牧師,或者黑袍的奧術法師,池塘周邊並沒有閑逛的鎮民。


    但這並不是說神聖之地就與人間煙火格格不入,那些嫋嫋升起的炊煙,那些隱隱約約傳來的喧鬧,無不在這靜謐的池塘中倒影出陣陣漣漪。


    魔力水晶與精靈的棲息地伴生,在神秘池塘中,池水透明,更似空氣。唯一能夠區分水平麵的,是那上麵星星點點飄散的溫暖光點。這些光點好像憑空產生,又好像與遠方的鎮民們有著不可思議的聯係。每一聲孩子的哭鬧,每一句動人的情話,都會為這神秘之地增加一分星光。


    這些星光最終沉入湖底,凝聚成火彩耀眼的紅色水晶。


    “七十年了啊,這樣的景色永遠看不厭倦。”查奈醫生站在池塘邊,用手掌接住一粒光斑。細小的光點觸覺虛無,毫無阻礙的穿過了他的手掌,這讓他有些唏噓。


    “約蘭達,在我剛剛到卡斯蒂利亞的時候,我們兩還幾乎一樣大。我記得你第一次來醫療站,是因為掏鳥窩摔斷了腿。阿爾韋塔幾乎從一開始罵到治療結束。”


    約蘭達恨不得鑽進那個鳥窩躲起來,她哪裏知道貌似心情不錯的查奈醫生上來就爆她的黑曆史。


    對於精靈來說,爬樹摔斷腿,就好比魚被水嗆到一樣,是非常丟人的沙雕行為。


    隻是查奈醫生似乎並沒有停下的意思。他繼續迴憶:


    “那一年的魔潮,我沒能救迴你的母親,我非常抱歉。如果當時我……當時我……”


    “好了查奈醫生。”約蘭達把頭偏向一旁,開口打斷他,“那不是你的錯,我們大家都知道。”


    “不是我的錯,或許吧。”老醫生拍拍約蘭達的肩膀,


    “我隻想說,這一切我都記得,好像一切都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但是一覺醒來,你還是原來的樣子,我早已白發蒼蒼。”


    “精靈,可真是令人羨慕的種族。”


    約蘭達看著查奈,這個人類,她從哥哥一路喊到爺爺。


    她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長生種和短生種的關係通常如此。在精靈一個轉身的時間裏,迴過頭時,年輕的人類已是垂垂老矣。


    人類靈魂的力量衰減得太快了,就算利德爾人的技術了得,他們的壽命通常也不會超過120歲。


    肉體的衰老可以用技術對抗,但是靈魂的衰老,這並非利德爾人擅長的領域。


    而埃羅精靈,至少可以活到1500歲。


    “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淒愴寒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這是一個非常沉重的話題,郝運不由自主的吟起了這首詩。別忘了,他是不朽者,永恆不滅的代價是永恆的孤獨。此間的一切,終會化作滄海桑田,他現在所珍愛的一切,他所憎恨的一切,最後皆是過眼雲煙。


    幸好還有小白。能夠陪伴永恆的,唯有永恆。


    他的手和小白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非常不錯的話,謝謝你我的朋友。”


    顯然查奈醫生也被觸動了。全知語言把這首詩轉換成了利德爾人能夠理解的意思,雖然失去了古漢語胼瘦凝練的韻味,但是表達的意境並不會因為語言的不同而發生改變。


    “查奈醫生,您高超的醫術,拯救了太多精靈。您對奇平鎮的恩惠,我們永遠也不會忘記。”


    女遊俠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位她認識了七十年的人類,從未如此多愁善感過,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高超的醫術?嗬嗬。”


    老醫生自嘲的笑笑,他的年事已高,多走幾步就有些疲憊,於是坐在池塘邊的一塊青苔掩映的岩石上。


    他麵對著神秘池塘,背對著約蘭達:


    “實際上我在藍山農技學院,都險些因為掛科而肄業。那是我的母校,一座一文不名的野雞大學,即使在那個同樣一文不名的小小殖民星上,都算得上垃圾學校。”


    “我出身的星球,是一個隻有編號沒有名字的殖民星,但是家鄉人都會把她稱為灰蛋星。因為大量的礦石開采和無節製的汙染,那顆星球醜的像一顆灰不溜秋的蛋。”


    “我那時的夢想,是擁有一艘自己的探險飛船,離開灰蛋星,像那些著名的探險家一樣,在宇宙中縱橫馳騁,發掘那些不為人知的巨大秘密和財富。”


    “拿著畢業證,我雄心勃勃的找了一份盡可能高薪的工作,來到了卡斯蒂利亞,這樣一個偏遠的世界。我知道終有一天我能存夠錢買下一艘飛船實現我的夢想。


    隻是我沒有想到,當我買下喜鵲號時,已經沒有了遨遊宇宙的雄心和軀殼。”


    “查奈……”約蘭達打斷了他,“你答應過會帶我看看星空。”


    “約蘭達,我要退休了。”老醫生撫摸了一下女遊俠的金色長發,“過一段時間,我就要和喜鵲號迴老家了。”


    “查奈……”


    約蘭達有些哽咽,她知道這將是永別。她依稀記得70年前的往事,查奈還是個高傲不苟言笑的年輕醫生。沒想到隻是一轉眼……


    “查奈醫生,你怎麽在這裏?”


    阿爾韋塔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沉默。


    他和富內斯在城堡匯報了惡魔的動向。塞薩爾守備官同樣對此次惡魔的數量有些吃驚,難道又是一次幾十年一遇的大型魔潮。


    為了穩妥起見,塞薩爾即刻傳令城堡裏唯二的兩名飛馬騎士,分頭行動。


    一人向白石嶺方向,沿著阿爾韋塔匯報的方向進行偵察。另一人向西飛往怒風城傳遞情報,並確定奇平一線通往怒風城的撤退路線是否安全。


    惡魔們神出鬼沒,迂迴穿插斷精靈後路的慘劇不止發生一次了。


    做完這些,城堡上撤下了藍色的旗幟,高懸起明黃色的旗幟。這個顏色代表惡魔威脅的警戒等級。當黃色旗幟升起時,就在告知領地內有惡魔在靠近,鎮民們需要做好隨時戰鬥或撤退的準備。一切外出和經商活動必須馬上停止,所有在外遊蕩的精靈必須立即返迴。


    阿爾韋塔帶著富內斯先到醫療站進行治療,富內斯身上巨大的傷口,最起碼需要在治療倉裏泡上半天時間。


    查奈醫生看到傷員,也不多說,揮揮手,帶著大家返迴醫療站。


    在富內斯泡在治療倉裏的半天時間裏,郝運和阿爾韋塔兩個人盯著醫療站裏的監視畫麵,討論塞薩爾的軍事調動。


    塞薩爾守備官是一位老成持重的聖騎士,除了對希洛先的虔誠,他一生的精力和熱情都被放在了守備奇平鎮的安全上。


    當然,由於過於嚴厲,時常因為風吹草動而宵禁,所以他在奇平鎮的風評不算太高。


    當然,這次可不止風吹草動,塞薩爾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進行大規模戰爭準備。


    兩名飛馬騎士自城堡下方的馬廄起飛,一南一北的消失在天際線。


    緊接著,馬衣鮮亮的傳令兵,舉著一麵麵旌旗魚貫而出,奔向鎮子的各處要點,包括神殿,軍營,市政廳,集市和法師塔。


    “看來塞薩爾已經做了很壞的打算。”


    阿爾韋塔指著監控畫麵,一名傳令的騎兵進入市政廳後。不一會兒,屋頂的大鍾就搖晃起來。監控畫麵裏沒有聲音,但是兩人在醫療站的房間內,依舊可以聽見遠方傳來的鍾聲。


    “如果隻有小股惡魔,一般隻會派遣一到兩個遊俠中隊,配合巡林客進行阻擊。”德魯伊憂心忡忡的解釋,“這次恐怕是魔潮,民兵都提前開始召集。”


    看來塞薩爾和他想到了一處,情況不樂觀。


    魔潮的出現毫無規律可言,奇平鎮附近在幾十年前鬧過一次,所以當年參戰過的老兵們還心有餘悸。


    “施法者也會參戰?”郝運看到法師塔和神殿也走出不少黑袍和白袍。


    “那是當然,對抗惡魔可是全民皆兵。你看。”


    他指著屏幕中說道。這時候的集市已經發生了一些騷亂,不過精靈都非常有秩序。商人們快速收拾財物,居民們把雞和小孩攆進屋子關起來,不一會兒,家家戶戶都走出一兩個全副武裝的戰士。有的向城堡方向的兵營集結,有的向集市旁的市政廳集結。


    奇平鎮大約有兩千戶精靈居民定居,還有一部分客居的外來精靈。這是一個中等規模的城鎮,塞薩爾守備官統帥了一個大隊,400人左右的精靈遊俠,還有兩個半小隊的52人的德魯伊教團的戰士。此外還有作為直屬衛隊一個小隊的精靈騎士。這些是奇平鎮戰備核心力量的正規軍。


    神殿的牧師和法師塔的法師加在一起,勉強湊齊了30多人的施法者隊伍。這些施法者可以運用神秘力量有效殺傷惡魔,也可以在火線後方救援傷員。他們發揮著戰場的輔助作用。


    除了這些精銳力量,還有一支大約600人左右的民兵隊伍在市政廳附近集結。不要小看精靈的民兵,這個種族個個都是使箭的好手,所謂民兵,跟正規軍的遊俠大隊比起來,不過是武器製式不統一而已。


    “雖然還沒有見到惡魔。”郝運有些疑問,“但是你們就這樣跟惡魔進行野戰?”


    一般而言,這種惡魔進犯都會選擇固守待援吧,等待後方大軍集結殲滅敵人。但是郝運在奇平鎮並沒有看到什麽城牆和防禦工事。奇平城堡算一處,但是未必裝得下這麽多人。而且從軍力的調集來看,塞薩爾守備官並沒有打算放棄鎮子。


    郝運以為他們會躲進城堡進行防守。


    “誰說是野戰?”阿爾韋塔難得找到機會在利德爾人類麵前炫耀一把,“我們也不是拿惡魔毫無辦法哦。”


    監控畫麵中,隻見集市的中央,一株巨木緩緩站起。原來是前麵見過的克努特老爺。


    蒼老的樹人站在街道的中央大聲咆哮,片刻之後,奇平鎮周邊的的山丘和森林山唿海嘯著迴應了他。


    一百多名樹人,驅趕著更多的巨樹,緩緩的走向奇平鎮。它們繞著鎮子紮下根,竟組成了一道道高大的巨木城牆。


    更誇張的是鎮子旁邊的幾座山丘,竟然站了起來。那是五名變異樹人,站起來身高將近五十尺。它們蠢頭蠢腦,全身披著厚厚的花崗岩,那揮舞著的巨大手臂足有萬鈞之力。


    山嶺巨人!


    這五名山嶺巨人,就是奇平鎮的王牌。當它們頂在最前線時,再瘋狂的惡魔也會被生生遏製住腳步。


    哇偶!


    郝運吹了個口哨。沒想到一個普通的精靈鎮子,就有如此程度的武力呢。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能讓生性平和沒有內戰困擾的精靈們如此窮兵黷武,這惡魔也不簡單啊。


    郝運和大德先生侃侃而談,兩人對塞薩爾的軍事調動,惡魔的流竄入侵,神殿和法師工會的合作與間隙,南北方埃羅精靈的文化差異,以及邊境森林的物產商業這些,政治,經濟,軍事,宗教信仰方麵深入交換了意見。


    別看阿爾韋塔有點悶,談到這種男人間的話題時可是一點都不落下風。他對一段時間以來邊境鉛紅的價格波動表示了憂慮,認為這將直接造成奇平鎮經濟的衰落,而此次鬧魔潮,恐怕進一步讓鎮子的收入銳減——搞得好像他很有錢似的。


    小白瞥了郝運一眼,沒有打擾他們的交談。


    “男人,嗬!”


    她心裏不屑的想,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底油塗在約蘭達的指甲上。


    “記住了,不塗底油直接上頂油,指甲容易發黃。”


    她正在幫女遊俠做指甲。


    約蘭達現在時小白的頭號粉絲,她不僅喜歡小白漂亮的衣服,而且對小白亮晶晶的指甲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這又巧妙的討好了小白另一個爽點。


    “我這種指甲啊。”小白假裝很不在意的翻手看了看,“馬馬虎虎吧,在暗黑美甲界算不上什麽精品。”


    小白口是心非大家都知道,其實她炒雞在意這件事。


    小白上的是一個野雞大學,沒啥前途。在覺醒之前,她對未來的打算,就是畢業之後開個美甲店養活自己。


    先在學校附近開一個小店,在女學生之間打出名氣,然後不停的開連鎖店,不停的在微博上發美甲教程。她長得漂亮,肯定好多人轉發,然後終有一天會成為美甲界的一姐,盡享榮華富貴。


    因此,她買了許多小玩意,水晶剪,沙條,紋線筆,各種油等等,拿自己的雙手練習,還在微博上討好了美甲界的好幾個老前輩,刻苦學習那些失傳的暗黑技巧。


    小白野心勃勃的自主創業之路被覺醒中斷,可以說肥腸令人遺憾了。不過這些美甲的小玩意她並沒有埋在空間的角落裏,而是經常拿出來給自己做指甲臭美。


    “但是我覺得一點都不簡單啊,小白你的指甲,看起來隻是淡淡的桃紅甲油,但是從不同的角度去觀察,至少有64種漸變的色調。而且這指甲看起來一馬平川,但是凝固的頂油雲紋詭譎內含乾坤。真是方寸之間盡顯無窮宇宙!”


    女遊俠羨慕極了,她平時頂多拿石色花的汁水塗一下指甲,還經常因此被老爹罵個狗血淋頭。


    小白的眉毛都笑彎了。


    不愧是我的頭號粉絲,果然懂我。這大巧不工的紋變流色之法,即便是在暗黑美甲界,也隻是傳說而已。她能實現出來,不過是討巧而已。


    小白原先是戰術大師,力量控製在多元宇宙屬於巔峰王者那一檔。覺醒之後,在地球雖然力量萬不存一,但是技巧還在,把自己的指甲玩出花來還不是小菜一碟。


    然後她惡狠狠的瞪了郝運一眼。你個辣雞從來都沒有注意過我的指甲,真是瞎了眼的土狗,對牛彈琴,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男朋友!


    看到女朋友在看自己,郝運溫情脈脈的m~u~a一下,給了她一個飛吻。


    “滾蛋!”


    小白一發彈幕扔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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