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運認得麻將,也知道什麽是胡牌,不過他的牌技到此為止。


    鏖戰一宿,這場麻將的最終結果是,佐拉老板端了三個人的鍋子。員工們輸了未來半個月的薪水,包括郝運的時薪。


    所以,又要給老板白打工了。


    一片唉聲歎氣。


    不得不說,佐拉老板,有點東西啊......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前麵**的lotus終於到貨。致命武力顯然對購買旗艦產品的壕客非常重視,專門派了一架輕型運輸機送貨上門。


    隨機還有一位工程師,包調試安裝。可謂服務周到。


    “嗷~~”致命武力的工程師是位三十來歲的壯漢兄貴,與其說是工程師不如說是個嬉皮士。


    他的穿著太夏威夷了。花格子襯衫,藍色印花的大褲衩,還帶著誇張的墨鏡,嘴上非常奢侈的叼著雪茄。他難得出差一次,大約是把拉圖爾的機庫當成了陽光海岸的沙灘。


    “嗨,美女。”嬉皮士一下子就看對眼了瑪姬,湊過來勾搭,“哪裏有地方可以喝一杯。”


    瑪姬顯然不太習慣這種搭訕,她的幼年動蕩,青少年時期都和ac相伴,見過的浪蕩兒實在有限。


    粉毛站在那裏,有點惱怒,又有點不知所措。


    沒想到最終把她從尬聊中拯救出來的,卻是她的死對頭。


    “庫恩!居然是你!”


    薩曼不可思議的喊了出來,然後二話不說抽出扳手狠狠的朝老熟人揍了過去。


    “薩曼!”


    嬉皮士庫恩驚呆了,直到最後一秒,他才反應過來一個側身躲過扳手,但是自己也失去平衡狼狽的栽倒在地。他的右手下意識的去抽扳手,但是隻在大褲衩裏掏出了兩個套套。


    吾命休矣,他拿著兩個套套絕望的看著扳手狠狠的朝自己砸下。


    關鍵時刻,瑪姬跳上去擒抱住發狂失控的薩曼:“老禿子,你發什麽瘋!”


    “讓我宰了他!”薩曼怒…衝冠,死命的掙紮。瑪姬一不留神被胳膊肘擊中了下巴,被打得眼冒金星。


    就這樣她都沒鬆手。


    “宰了他誰給蓮花解鎖啊!你冷靜點!”


    “好了。”佐拉這時候已經及時趕到,他捏住了薩曼拿扳手的手腕。無論發瘋的武器師如何用力,都如鋼鑄一般紋絲不動。


    用盡力氣後,薩曼終於喘著粗氣放棄。他抬抬另一隻手,示意自己已經冷靜下來。


    郝運和瑪姬一起把嚇得魂飛魄散的庫恩給扶了起來。直到這時,致命武力的幾個安保才把手槍放下。好端端的一筆交易,大家都不想莫名其妙的鬧出事端來。


    “看來我們需要了解一下你們的故事。”溫和而冷靜的老板看了看現場的氣氛。一方是怒火滔天的薩曼,另一方是明顯畏懼的致命武力的工程師。


    這應該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佐拉心想。


    “凱莉。”他喊道,“泡茶。”


    然後佐拉就尷尬了。西流士安保公司隻是一個小公司,並沒有專門的接待室,到底讓客人坐哪呢?


    平時大家開個晨會定個方案什麽的,自己滿地坐坐也就拉倒了,沒那麽多講究。


    現在一下子湧出來五個人,庫恩是致命武力的工程師兼客服,拿到西流士的五星好評之後他才能迴去。其他四個護衛,兩個是駕駛員,兩個是押運保鏢。大公司就是不一樣,出趟貨都有五個人。


    如果就像平時一樣,在機庫裏席地而坐,就有點太丟人了。人家致命武力以為遇上了豪客,結果一隊人馬過來連張椅子都沒有,西流士連最基本的體麵都保不住了。


    關鍵時刻,凱莉站了出來。茶水小妹不動聲色的說了一句,跟我來,然後把大家帶到了拉圖爾內的一間接待室。


    可不就是早先王大路和寧寧開會的敵方。


    凱莉小姐平時不起眼,沒想到三家公司的鑰匙都有。可見會計這個職業,也是挺有門道。


    “薩曼,當年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們也不知道最後怎麽會變成那個樣子。”落座之後,庫恩開門見山的表明了態度。他真擔心再彎彎繞,會被不耐煩的薩曼給打死。


    “騙子!”憤怒的薩曼差點把桌子掀了,要不是佐拉按住,估計又跳了起來,“你殺了黛娜!”


    “不是我!”麵對這種指責,縱然心中有愧的庫恩也坐不住了,開始為自己辯解。


    幾個保安看到兩人能夠坐下來談,終於放下心來。


    維德尼沒有法律,私鬥死人再常見不過。他們是不大關心這個夏威夷風的工程師的死活,前提條件是別在自己的安保任務中被客戶幹掉。如果這樣的話,他們最輕也要被開除。


    沒有法律的世界,一個人的生命財產安全,除了自己負責之外,隸屬的公司也會負一定的責任——如果你簽了勞動合同。


    像庫恩這樣的技術中堅出任務時,致命武力會派幾個保安保障安全。如果庫恩被人幹掉,視情況而言,致命武力也許會雇傭一小隊傭兵為他複仇。


    這關係到大公司的臉麵,也關係到員工的忠誠度。當然,如果是不重要的勤雜工之類,死就死吧。


    通過庫恩斷斷續續的辯解,還有薩曼不停的質問,眾人大致勾畫出二十年前發生的那場悲劇。


    是時,相關的幾人都在法尼迪的因克萊爾武器設計研究院任職。法尼迪在三大集團公司中,屬於最保守的勢力。據說法尼迪起源於大災變前的勢力,保有了大量的生產生活物資。在人類廢土200年的掙紮中,法尼迪的日子一向過的不錯。


    因克萊爾研究院是法尼迪旗下最大的武器設計研究所,不僅承擔著新式武器研發的功能,同時還是草根武器師們進修的地方。


    所謂產學研一體嘛,維德尼的知識傳承大多都是這麽樣的運作模式。很難想象在無法地帶會有純粹學術研究的大學機構。


    年輕的薩曼進入因克萊爾不到兩年就嶄露頭角,他在ac近戰武器方麵成就非凡。短短時間內就開發設計出jewelwood這樣一款實用武器。這款代號“寶石木”的ac近戰舂有效填補了衝擊裝甲的作戰漏洞,直到現在依舊在市麵上暢銷。


    在這其中,他的妻子黛娜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原本像薩曼這樣尖酸的技術宅(他那時候就開始謝頂了),應該跟美貌溫柔的黛娜毫無關係。但這兩人一起在一個屁大點的補給站長大,十二三歲就在倉庫裏搞上了——補給站就兩個年輕人,根本沒得選。


    黛娜作為薩曼的助手,在物理算法上非常有天賦。事實上是她開發出的一係列新穎算法模型,才讓薩曼的武器設計有了思路。


    在悲劇發生前幾個月,挺著大肚子的黛娜,大概因為體內激素紊亂吧,研究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物理模型。兩人仔細研究論證之後,提交了一個野心勃勃的設計方案。


    這個膽大包天的武器方案引起了因克萊爾上層的興趣,他們大幅削減了許多在研項目的經費,填補到這款代號為moo


    light的光束劍研發中。


    這可惹惱了大批武器設計師,奪人經費如殺人父母。大家本來就不待見恃才傲物的薩曼,更加可氣的是:


    憑什麽!設計師都是單身狗,憑什麽你有辣麽漂亮的老婆!


    紅發的黛娜是因克萊爾一枝花,灰發謝頂的薩曼簡直就是一坨屎。


    設計師們大肆攻擊兩人的理論,引經據典的指出黛娜的模型違反了經典的真空虛粒子理論模型,項目最終一定會破產。


    麵對責難,夫妻兩人齊力同心。薩曼不眠不休的加班加快研發進度,力求拿出樣品讓這群小人閉嘴,而黛娜挺著大肚子在大大小小的聽證會上和同行辯論。


    隻是兩人都沒有意識到最致命的一刀往往來自暗處。


    其時,庫恩在研發小組擔任薩曼的助理,他秘密向因克萊爾的學術評議委員會提交了一份證據,指出薩曼在研發過程中數據造假。


    這部分數據,恰好就是由庫恩本人負責,他將錯誤的測試數據遞交給了薩曼。而急於求成的薩曼看到自己預期的數據,就興衝衝的引用進自己的結論中。


    所以,這成了扳倒他的鐵證。


    評議會當即確認,薩曼夫婦惡意學術造假,違反其入職簽訂的合同。要求償還全部研發資金,否則挖礦抵債。


    察覺到不妙的薩曼沒有辯駁,而是立刻往家裏趕,準備接上黛娜跑路。證據什麽的後麵再想辦法,當務之急是先把性命保住。


    然而當他潛逃到自家附近時,遠遠的就看到自己的房子燃起了大火。暴徒們早已衝進他家,財產洗劫一空,研究資料付之一炬。


    而黛娜,他的愛人。薩曼五個月後顛沛流離的逃到永夜星的地盤之後,才從網絡上找到了黛娜的信息。


    那是一張照片。


    黛娜被活活燒死在床上,燒成了焦炭。


    這則因克萊爾官方通告的標題充滿了俏皮:《民眾的怒火燒焦了騙子》,顯然研究院上層對這個結果相當滿意。


    當然,法尼迪對薩曼的責任追求並未結束,而他本人也被掛上失信網絡,舉步維艱。


    直到幾年前遇到佐拉,溫和的老板冒著一定的風險招募了已經徹底禿頂的薩曼,這位命途多舛的武器師才過了幾天安穩日子。


    這就是薩曼的故事,出生在和平世界的郝運聽的心有戚戚,其他人反應則比較平淡。維德尼從來不會缺乏悲劇,這算是比較正常的一種。


    譬如瑪姬,如果說聽完了之後,對薩曼沒有一點同情,那是騙人的。但這不代表她會原諒這個該死的老禿子。而且她對可憐的黛娜女士充滿了驚奇,她不明白怎麽會有女人願意嫁給這種惡棍。


    被指控的庫恩一直耐著性子聽薩曼說完整件事情,他幾次開口想反駁,但是終究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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