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鴻羽在屋頂沉思了半晌,依舊沒有想通到底是誰支付了那人口中的“代價”,而那“代價”到底是什麽,他也苦想不出。


    甚至於……他都不知道這神秘的紫衣女人姓甚名誰,也不知道人到底卜算出了什麽天機。


    前掌門隻能堪堪卜算出天海歸元未來必有滅門之災,就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而且也不過隻能得知宗門遭逢大難,具體時間,具體原因,都不知曉……就連他自己,也隻能堪堪卜算到事件轉機在於祁世寧身上。


    而他在從窺塵鏡中,注意到了一開始那誘哄著祁世寧來到天海歸元的神秘女人,雖然那模樣十分模糊,但憑借著他的能為,還是能夠窺探一二,再加上一直在祁世寧周圍徘徊的那同樣的氣息,不難猜出人應該是有意要幫他們天海歸元一把。


    祝鴻羽垂眸,他的目光掃向房屋旁的一棵古樹,那枝繁葉茂間,緩緩顯露出一個人影。


    “人家還是很好說話的,你藏著掖著做什麽?”


    “咳咳,這不是怕唐突了人家嗎,再說了,我這個身份和人不好說啊……”


    “怎麽?堂堂天海歸元的掌門也會不好意思和一個女娃搭話?”祝鴻羽笑了笑,他躍下屋簷,來到了華明寅的身邊。


    “……”華明寅隻是笑了笑,沒有說什麽,他此前便隱隱注意到了那一直跟隨在祁世寧身邊的特殊的氣息,即使人隱藏的很好,但他也是當了那麽久掌門的人,見到的人或事情要比任何人想的多得多,自然能夠察覺到一點。


    不過……華明寅皺著眉看向祝鴻羽,他望向祝鴻羽,眼神之中全是一片擔憂,“你……最近身體如何……”


    “沒事。”祝鴻羽臉上的微笑淡了一點,輕微搖了搖頭,“不必過於擔憂,我自己有數的。”


    “可是我看你……越來越年輕了。”華明寅皺眉說道。


    或許這句話在旁人聽來會是一句誇獎,但兩人都知道,“年輕”對祝鴻羽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誰能想到,天海歸元的第四位長老,竟然還是一個毛頭小子,甚至才元嬰的修為呢!


    修煉到一定境界,他們的外貌便不會再有過多的改變了。或者說,隻要他們想,改變自己所想要展現的不同年齡階段的樣貌也不在話下。就正如岑束華為了想要讓自己看起來更為成熟穩重,直接將自己的樣貌維持在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模樣,那白胡子也是蓄了好久才蓄長的,而他的真實年齡也不過幾十年,與他也相差無幾。


    “嗬嗬,年輕不好嗎?”祝鴻羽沒有在意,反而笑著反問道,看起來是真心為自己“越活越年輕”而感到毫不在意。


    “……可……如果再繼續下去,你便真的要變得越來越年輕,甚至成為稚兒,嬰孩……而且你的修為也越來越低,原本已然渡劫期的你……現如今卻隻剩下元嬰左右的修為……”華明寅越說聲音越大,在這寂靜的夜晚之中,似乎原本沉睡的鳥獸都要被他驚醒。


    到最後,他的聲音也已然沙啞。


    其實他的年紀應該比祝鴻羽還要年輕不少,在前任掌門還在時,他便已然成為了祝鴻羽身後的一個小尾巴,時常要向他請教一些問題。


    他看著人從原本高大挺拔意氣風發的模樣,模樣越來越稚嫩,原本需要仰視的人,此刻已然和他平視。


    他們雙目相對之間,更為蒼老者,竟然是自己。


    “現在既然出現了一個比你更會卜算的人,你就不要冒險了。我可不想過些時日,天海歸元就要變成隻有三位長老了。”


    “我們不能將希望全都寄托在別人的身上,對方根本沒有無償幫我們的理由,更何況……或許對方付出了我們所無法想象的代價,來換取這份能力呢?”祝鴻羽


    到最後,華明寅隻是拍了拍人的肩膀,微微歎了口氣,“好吧。那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將世寧培養成才……如今借由秘境讓其隱秘突破了結丹,但還需要更為謹慎。聽康荔所說,那青霜劍派……”


    又是一陣關於秘境之中門下弟子所遭遇的事件的交談,他已然習慣了在有些猶豫不決的時候來尋找祝鴻羽傾訴。


    “……好了,就這麽辦吧。”祝鴻羽點了點頭,“對了,你知道門中有什麽人名中帶‘軟’這個讀音嗎?我估摸著是一位姑娘吧?”


    “‘軟’?”華明寅低頭沉思,怎麽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淩初仙君裴千阮?!


    華明寅瞬間覺得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左思右想間也沒有想出個大概,“嘶……乍一想還真的想不出,明日我去問問醉柳吧。”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隨後默契地轉向不同的方向離開。


    對於祝鴻羽的真正身份,還是不能被有心人知道……畢竟他身上還有著一種特殊的秘術……


    華明寅抬頭望了眼被烏雲遮蔽的月光,長長地歎了口氣——那軟軟,究竟是何人,能為天海歸元作出如此貢獻啊……


    ——————


    一襲紫色的長裙,裙擺輕輕擺動,宛如紫色的波浪在空氣中蕩漾,但那又是魚尾的設計使得那裙擺無法被吹拂而起,隻能夠貼合著人的那雙長腿,勾勒著人的腿型與腰身。她的肩頭披著一條紫色的略寬的紗綢所製的飄帶,其隨風飄動,靈動而飄逸。


    解夢的雙手搭在身下的冰榻之上,手指纖細而白皙,宛如玉石雕琢而成,正把玩著先前裴千阮遞給她的那枚玉佩,上麵正寫著“青上峰”三個大字,字跡淩厲而張揚,從中不難看出製作者的個性。


    不過她隻觀察了片刻,便又將目光轉向另一處石門,那裏是裴千阮閉關修煉的地方,她靜靜地注視著那外表樸素無華石門,它的門縫之處已然夾雜著白色的冰雪,像她這般距離,竟然也能夠感受到一股寒意。


    石門處散發著淡淡的靈光,靈光中透露出一種強大的氣息。她雖然無法看到洞府內部的具體情況,但她能感受到裴千阮的氣息,那是一種強大而深不可測的氣息……甚至於……有一瞬間,她竟然感受到了一分被壓製。


    她收迴視線,轉而看向正在刻苦修煉的祁世寧……和康荔還有華悅身上。


    不知怎麽的,自從祁世寧突破結丹之後,這青上峰上便熱鬧許多,除了一直來時不時就要來碰瓷淩初仙君的康荔,沒想到這華悅也時常過來轉悠了。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表情專注,揮劍時所劃出的劍氣被解夢的一層紫霧輕輕擋下,甚至沒有激蕩出分毫的動靜。


    解夢打了個嗬欠,撐著腦袋看著這三個小屁孩,其中華悅修為最高,因此揮劍時所逸散的靈氣要比其餘兩人多許多,激起的地麵的塵土也大得多。


    那塵土飛揚,解夢慢悠悠地往後縮了縮身子,又軟軟地靠在冰榻旁,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幫著這三個小家夥梳理著周圍的靈氣,並緩緩地引導著它們送向三人所在的地方,當然,她也沒忘記給石門內的裴千阮也送去一縷環繞著自己紫色煙霧的靈氣。


    “不知為何,在師弟這邊修煉總是感覺會有所提升。”華悅已然完成了今日的揮劍份額,她將劍往地上一落,當劍落地直插地麵之時,整個地麵也都抖了抖。


    “……”感覺到身下的冰榻也都被顫了顫的解夢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柄平平無奇的鐵劍。


    幸好,雖然她不好顯露出身形,但她可是有著祁世寧這個嘴替。


    “華師姐……你……這柄劍好像和我們的不太一樣?”


    華悅擦了擦額間的汗,聽見自己的小師弟在問她之後,也不隱瞞,直接又提起自己剛剛歇下的長劍,單手一提,又一揮,直直地將劍向祁世寧的方向甩去。


    知道這是華師姐讓自己檢查劍的意思,祁世寧抬起手準備接過。


    “誒!師弟,我這柄劍可能有些重量。”華悅補充道。


    “……?!”祁世寧在那柄劍飛來之時,並感覺到那股劍風有些不對勁,似乎要比普通的長劍要重很多。他原本準備單手接劍的心思頓時熄滅,雙手向前一擋,隨後又將重心穩在下方。


    但他接觸到那柄長劍的一瞬間,他還是被那股衝擊差點擊飛,之間往後滑行了十幾米。


    而他的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陣溫暖的氣息,祁世寧低頭一看,隻見一縷紫色的煙霧正牢牢地圈著他的雙腿,背後也似乎有著什麽的支撐感。


    他咬了咬牙,隨後便借著這一瞬間的支撐調整自己的唿吸,隨後穩穩的將劍持平。


    “師弟,你沒事吧。”華悅急忙跑了過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頭,“我差點忘了,可能我覺得輕的東西對你來說還是有些負擔的。”


    祁世寧沉默一瞬,雖然知道華悅這句話沒有惡意,但他還是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能力不足而產生的羞愧。


    忽然間,熟悉的女聲傳音入耳,“小花,之前小小就曾提醒過你,不要輕易地被別人所影響……怎麽現在又忘了?”


    祁世寧抿了抿唇,他手上帶著解夢所贈的鐲子,因此此刻也能透過那層薄薄的紫煙看到人正在笑著注視著他的含有笑意地眼眸,他原本因為接不住劍而有些慌亂的心頓時沉穩下來,細細感受著手中這柄長劍的特殊之處。


    沒錯,隻要將力氣用對地方,他就算沒有華悅師姐那般天生的神力,也能夠輕而易舉地做到和她相同的程度。


    解夢滿意地朝人點了點頭,又打了個嗬欠,如同一隻優雅的貓兒,淺紫的長發隨意地鋪散開來,一縷細煙緩緩升起,分成兩股,很人性化的為人鼓了鼓掌。


    隨後,她的嘴唇微微上翹,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微笑弧度,單手在空中畫著什麽。


    祁世寧還沒來得及看人到底想要幹嘛,肩膀被華悅輕輕拍了拍,“不錯呀,師弟。你居然也能舉起我的劍。”


    “華師姐,你一直都用這麽重的劍來和我們練習的嗎?”康荔湊了過來,伸手也去嚐試了一下舉起祁世寧手中的長劍,隨著祁世寧輕微收起自己握劍的力道,康荔的身子也猛地一個踉蹌。


    “……”她沒想到這柄劍居然這麽重,給自己鬧了個大紅臉。


    然而在場的兩個人都沒有笑她,反而開始為人詳細的解釋怎麽控製力道。


    解夢照著三人手中所拿的長劍的外形繼續慢慢用霧搓著,不一會兒,那條細細的霧便被搓成了一柄外觀與人相似的長劍。她手抵住下巴,似乎思考了一會,嘴角上揚的幅度更為明顯了,而與此同時的,是那濃厚的紫霧被緩緩注入那已經成型的長劍之中。


    等“製作”完畢,解夢手指輕輕一抬,那柄長劍便被包裹在隱匿氣息的煙霧之中,緩緩地朝著祁世寧的背後飛去。


    “小花,可要接住了哦。”她還算好心的提醒了一下人。


    祁世寧茫然,但他下意識地就聽從了解夢的話語,一邊還在和康荔解釋著剛剛他是如何順利將輕鬆舉起長劍的,他一邊往後伸出手。


    “額……!”


    但那一股重量直接將他整個人都壓得往後倒去,一個屁股坐在了地上,直把康荔和華悅看得有些茫然。


    “師……兄……不必如此勉強。”康荔模模糊糊的叫出那個稱唿,她還以為是祁世寧之前握劍時強撐著麵子,所以現在才體力不支的摔倒。


    華悅也有些懵,她現在感覺到小師弟體內靈氣運轉地沒有問題,怎麽會忽然間就摔倒了?難道之前秘境所受之傷還未痊愈……?


    祁世寧連忙擺了擺手,解釋到自己是不小心被石子絆倒,在兩人將信將疑的目光中硬著頭皮堅持著這個解釋。


    在趁她們又將注意力迴到華悅的長劍之上時,祁世寧迅速迴頭看向罪魁禍首。


    解夢抬起手,對人做了一個飛吻的姿勢,隨後又指了指掉落在地上的劍,又一次傳音道——


    “小花,這個可是姐姐我專門為你做的哦~大概有十把你師姐劍道重量呢~加油~”


    似乎是覺得自己加油的話語還不到位,她又立刻做了個打氣的姿勢。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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