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隻記得,那一夜天上沒有月亮,整個世界都是黑的,而她被關在厚重的石棺裏麵,聽見外頭的人在癲狂的笑。


    她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了,自從被這個邪修抓到,白日被他剔骨放血做一個不會反抗的活藥材,晚上就被這樣塞在棺材裏,周圍都是煉蠱用的毒蟲,稍微動一下,就會碰到很多很多噁心的東西。


    巫月被困的這幾年,看著邪修用各種手段煉化了許多人。到了今天,終於也輪到她了嗎?


    巫月笑起來,心說這樣也好,也算是解脫……


    邪修高高揚起純銀的匕首,石棺裏的少女復又閉了眼,等著利刃入體,疼痛來襲,卻不想,隻等來一聲慘叫。


    「找你很久了,修習禁術殘害無辜少女,有悖天道,其罪當誅!」


    一道陌生的聲音鏗鏘有力,她再度睜開眼睛,卻隻看見一片紫藍色的雷雲閃電。


    邪修歇斯底裏的慘叫著,她卻聽見了一聲轟鳴,有人一劍斬斷了束縛住她的鎖鏈,把她從噁心的石棺裏麵抱出來,那一刻,巫月記住了他的臉。


    那人手掌寬厚,扶起她的時候,微熱的溫度讓在這陰寒之地困了不知多久的巫月渾身一顫,他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一會,不似邪修打量貨物似的噁心的眼光,那人的目光平和而坦蕩。


    然後就聽見他輕輕的問:「你還好嗎?」


    巫月一動不動,像是一個被抽了靈魂的木偶,來救人的顧北辰頓了頓,無奈隻能動用靈氣去探查她的狀況。


    半晌,他奇怪的「咦?」了一聲,道:「你怎麽少了一道靈魄?是被那狗東西抽出去的?靠!隻讓他被劈死還真便宜他了!」


    說罷,又覺得在一個小姑娘麵前這麽說不太好,於是話鋒一轉,又問道:「你知道靈魄被他藏到哪去了嗎?我或許能幫幫你,把缺失的靈魄補迴去……」


    靈魄嗎?巫月眼眸轉了轉,好像是有這麽迴事。


    她終於有了一點反應,艱難的扭了個頭,指著不遠處的一個褐色陶罐。


    顧北辰沒有多想,立馬便起身過去拿,可揭開蓋子的那一刻,恨不能蹦起三丈高。


    「我靠!怎麽是條蛇?!惡不噁心?!!他把你的靈魄變成蛇做什麽?!!!」


    蛇?巫月的眼睛又動了動,她倒是還不知道。


    低頭一看,果然被扔到她懷中的罐子裏,一條手指粗細渾身冰藍的小蛇軟趴趴的盤在裏麵,和她一樣,弱小又可憐……


    這也怕?


    可是分明這個人上一刻才剛殺掉了一個邪修,那不比小蛇恐怖萬倍嗎?


    巫月抿著嘴,嘴角動了動,第一次試著笑,嚐到了從未體會過的,輕鬆和快樂的滋味……


    這個人真好玩,她想。


    再後來顧北辰不肯再接近小蛇半步,說好的補全靈魄也不補了,忙不迭的將少女送進了南疆聖地,請那裏的巫醫幫忙,自己則拿出了逃命的架勢,一溜煙跑了,連告別都不曾有。


    少女的眼睛顫了顫,又想起後來巫醫說過可以把她被抽出來的一道靈魄放迴去時,她看著盤旋在自己掌心沒一點力量的小蛇,猶豫了。


    那個人這麽怕蛇,想必一定印象深刻。巫月抿著嘴,心想要是日後再見,也許能通過這小蛇認出她來。


    於是那一天起小蛇有了名字,就叫阿魄。


    而少了一道靈魄的巫月,再如何調養,身體裏被邪修灌進去的毒素也難以清除,從此身體不再生長……


    那一年她十三歲,也永遠停在了十三歲。


    倒是阿魄,一日比一日粗壯兇猛。


    一切好像變了又沒變,但是後來她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怕蛇的仙人。


    再後來遇見了,當初抱她離開石棺的人,正問她什麽時候被關進過棺材……


    過往的迴憶一閃而過,少女……或者說是巫月,抿著嘴角,表情冷冷的。


    阿魄與她心緒相通,自然也記得顧北辰,此時吐著信子就開始往那邊湊。嚇得顧北辰一個箭步縮到了竹玥身後,大喊著:「你不要過來啊!!!!」


    「……」巫月眼睛裏有兩分嫌棄,心說:記憶果真是不講道理,總潛移默化的去美化一個人。可看看現在,這個人到底哪裏值得她記掛這麽多年?


    稍微通過夢境知道一點點內情的清溪尷尬得扶額,無奈的走過來拍拍巫月的肩膀,略帶歉意的笑著說道:「姑娘,我師兄他就是這麽個不著調的性子,你別怪他,他剛剛說那些話,不是有心。」


    他隻是傻而已。


    巫月搖了搖頭,大度的說:「沒關係。」


    「不過……你們還不打算進去嗎?阿魄剛剛探過了,裏麵應該沒什麽東西,但是再不進去,棺材裏麵那個人可能就不太好了。」


    「我被關過,裏麵很難受的,真的。」


    巫月聲音輕輕的,卻說得眾人心中一沉,顧北辰慢慢站直身子走出來,有些欲言又止的看著她,最後卻什麽都沒說。


    「咚——咚——」敲擊石壁的聲音又響起來,像是裏麵的「人」等不及了,在催促。


    玉玨上的靈光明滅,忽然蹦出一句悽厲的:「師兄——」便啪的一聲,徹底沒了聲響。


    「風信!」竹玥驚唿一聲,臉跟著沉下來,點頭道:「不錯,這個石窟確實古怪,但隻怕是不進也得進了。」


    雖然還心存疑慮,但是萬一,裏頭被關起來的是真的風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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