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朝陽軍上三軍將軍唐明。


    唐明那日救下這個小姑娘,轉身就一頭紮了迴去,將她獨自丟給了藥老。


    這幾日藥老又是忙著給全軍營受傷的士兵開藥看病,又是忙著幫他照顧人,一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心裏正是沒好氣。


    唐明脫下戰袍,蓋在小女孩的身上,他問藥老:“她的傷還好嗎?”


    藥老碼著臉:“好!怎麽不好!再不好我老頭子人就沒了!”


    唐明訕訕的笑了笑,吹捧道:“還是您老人家有本事,我跑遍了整個醫治處,就隻有您老人家敢接。”


    藥老翹了翹胡子,臉上驕傲:“用得著你小子說?”


    藥老看了一眼小女孩:“她身上的傷可不輕啊,你從哪裏撿迴來的?認識嗎?”


    唐明老實的搖了搖頭:“戰場上撿的。不認識。”


    藥老大吃一驚,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來:“不認識的你就敢往軍裏撿?萬一是個苗族人怎麽辦?”


    藥老仔細的看了看小女孩的麵容,羽人收起翅膀的時候跟苗族人幾乎沒有什麽差別,這也是他們不容易分辨出兩者之中的臥底的原因。


    唐明皺著眉也看了小女孩一眼:“她的身形不像是苗族人,應該是羽族某個百姓家的孩子,就算是....那也不是苗族軍裏的。”


    藥老謹慎道:“不是說她是兵,誰會覺得她是兵?苗族陰險殘忍,派個女娃娃過來做臥底也不是什麽他們幹不出來的事情,她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管是不是苗族人,你明天最好都將她盡快送走。”


    唐明看了看女孩臉上灰白的膚色,那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唐明有些不忍,可最終還是沉重的點了點頭。


    屋外的雨下得厚重,在後半夜的時候,樹葉屋頂都被敲到得嘻嘻刷刷的響。


    沈意安在床上翻了個身,卻怎麽也睡不著。


    他腦海裏總是浮現出吳君百日裏對他說的話。


    沈意安皺著眉起身披了一件衣服,雪白的衣袍將少年官員挺拔的身姿映襯得更加的修長。


    他站到窗台邊上,看著院子裏麵的綠植被雨水衝刷。


    .......你要為往聖而繼絕學,這絕學如若救不了世,又稱得上什麽絕學?


    沈意安愣神,不算絕學?那他這二十年來的手上聖賢書是什麽?


    .....這算哪門子的太平?這根本不算太平!


    那有要怎樣才能達到太平呢?


    沈意安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亙古不變的立身準則,為君者,親賢臣遠小人,為臣者,當清廉遠貪贓。


    他從來都是離他所厭惡的東西遠遠的,連靠近都會覺得惡心。


    可現在有一個人告訴他,這是不對的,你要實現你的目標和理想,你要違背你的情感,去接觸它,去了解它,甚至要融入它。


    沈意安多年堅守起來的圍牆被人打破,有人在他的麵前展開了另一條道路,這條道路的四周布滿他所厭惡的一切,可卻告訴他,要通往理想的地方,隻能選擇這條道路。


    沈意安搖了搖頭,也許,他從未真正開始過他的理想。


    無邊的雨水打落在窗外的柵欄上,有細小的水珠濺起來,打在沈意安的衣袍上,年輕的官員伸出指尖將它拂去。


    白皙的手第一次接觸到泥濘。


    一場新雨過後,泥土中都彌漫著潮濕的味道,初陽剛剛灑到軍營的時刻,將軍們正裝就位,齊齊地圍繞在主將的軍帳裏麵。


    秦欽手指向地圖上一處緊挨著他們這座城池的地方。


    “我們下一個目標,是這裏。”


    沐風道:“這裏背後靠著一座山,可以打圍城戰,四周草木並不茂盛,城牆孤立,不容易引發百姓居住地區的火災,敵人如果死也不出城的話,攻打適合用火攻。”


    沐風身上的傷已經好了,本來就不是什麽嚴重的內傷,他好了之後就立馬迴歸的軍營。


    齊平淵也迴到了周凱青的軍內,他走的時候依依不舍,覺得自己和沐風很投緣,簡直相見恨晚。


    齊平淵走的時候,還把自己小時候雕的一個木頭小馬兒送給了沐風,說希望沐將軍,一馬當先,一騎絕塵。


    秦欽聞言點點頭:“起先的確是這麽打算的,但是近幾日都是大雨,昨日前去考察的羽兵迴來報告說,看見山體上不少泥土和石塊滑坡,糟蹋了不少百姓的房屋,現在城內的房屋破爛,百姓中流民增多。”


    秦欽說:“苗族把控著城門,他們沒有住處,也出不了城,這幾日連連大雨,很多人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大雨連著下,火攻法沒有用,我們也不能再等,得另外想辦法。”


    流民四處逃竄,他們衣不遮體,他們食不果腹,他們流落街頭。


    老天像是在哭著一場劫難,可它的哭泣卻給這些本來就艱難的流民帶來了雪上加霜的災難。


    周凱青道:“要快攻,就是硬攻硬打,他們這座城兩麵都是徐州的大城,兵力在這座城裏麵沒有多少,大多都在已經被我們打下來的這座城和它之後的那座城裏麵,打起來,他們人數完全不夠。”


    秦欽搖頭:“不,這個地方很重要,他們會支援的。”


    打仗的都知道,那靠著山挨著河的都是好地方,地勢險峻的更是兵家必爭之地,這座城又靠山又險峻,易守難攻的地方,沒理由讓出來。


    “支援也沒用,他們已經沒有糧食了,再餓這群狗東西幾天,別說抵抗,他們連拿槍的力氣都沒有。”周凱青憎恨道。


    孟雨翻了個白眼:“誰說不是呢,可城裏的百姓一樣得餓死啊,所以統領才在商量快攻啊!”


    軍帳內一片沉默。


    秦欽歎了口氣:“這的確不容易。”


    他說:“我們的確可以跟他們打持久戰,左支軍的軍糧雖然是從南方千裏迢迢的運過來,可國庫充足,跟苗族這一戰,無非就是耗費巨大,無論如何,我們是能打得起的。”


    秦欽望著城池的方向:“但他們怕是等不起。”


    圍城圍死的,不僅僅是他們的敵人,還有他們的族人。


    一眾人圍著地圖皺眉,孟雨來迴的看,指尖蜷縮又展開,他眉頭一亮:“將軍,我們試試利誘吧。”


    “以利誘之,以卒待之?”沐風摸著下巴:“可以是可以,隻怕他們沒有那麽容易上當。”


    孟雨道:“他們是不會上當,反而,他們會十分清醒的主動咬鉤。”


    “一直被圍在城池裏麵,他們別無選擇,他們隻有這一條路了。”


    周凱青嗤笑一聲:“那群狗東西看見我們這麽多人敢過來?他們不敢靠近,我們就沒有辦法打。”


    孟雨卻笑了:“不用很多人埋伏,我們的軍隊甚至可以隻派遣很少的人前去。”


    沐風不解的皺眉:“那你這以利誘之的目的是什麽?”


    秦欽抱著手,思索了幾下,突然眼神一亮,對孟雨道:“展開說說。”


    孟雨臉上泛起老謀深算的笑:“我們用一支軍隊,讓他們身穿布衣,假扮成這邊境販賣糧食的商戶,押送十車的糧草從城門前經過,放出消息,說他們擔心糧食遭到搶劫,特意請了左支軍中的士兵幫忙護送他們。”


    “然而左支軍正在打仗,抽不出人,隻派遣了很少的士兵來護送他們迴南方。裏麵的苗族時刻關注著左支軍的一舉一動,他們一定會盯上這支沒有多少士兵的人馬。”


    “即使他們懷疑是陷阱,可士兵的人數太少,糧食又太多,情勢緊急之下,他們一定會動心。”


    孟雨道:“等他們出手解決掉士兵,就是我們的計劃開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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