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盒骨輕聲問秦欽:“大俠,您原來是將軍嗎?”


    秦欽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


    “哦,對,主人說您失憶了。”舊盒骨笑了笑,它沒有實體,就隻是臉上那一塊魂體皺吧皺吧:“您好像原來我那個國家的將軍,他也會用這樣憐愛的眼神看我們,即使我們和他的身份天差地別。”


    秦欽沒有說話,笑了笑。


    舊盒骨覺得,它理解了他們為什麽會迴來。


    夜至深時,顧長風睜眼掃了一圈籠中的人,大部分人都蜷縮在自己的臂膀下,埋著腦袋,有一小部分戰戰兢兢,身體發顫,明顯受驚不敢入睡。


    顧長風掃過一圈,發現有一個人正直直的盯著自己,那人見他看向自己,朝他一笑。


    顧長風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這個人他認識,肖淼,羽族右支軍的五部副將之一。


    不過跟他沒有什麽牽扯,他隻是在父親的計劃中見到過這個人的名字。


    肖淼手上好像有什麽東西,他在不停的纏繞編織。


    顧長風算了算時間,活死人會在天亮後處置他們,現在他們迴了居所,接下來會去準備收納他們亡靈的器具,現在絕不可能迴來,這就是他動手的最好時機!


    顧長風望著那耀眼奪目的陰陽日月——他此次來凜白域的終極目標。


    一會兒他將陰陽日月取下,石牢內驟然失去光明,一定會驚動所有人,活死人察覺他的不軌,也會迅速感到這裏,所以他讓黎鑠先行前去探路,一旦拿到陰陽日月,待會兒就直接逃!


    烏水晶的三分之一他已經湊齊,出口已經開啟,陰陽日月出了出口,這裏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包括活死人和所有的參加者。


    黎鑠還沒有迴來,顧長風再次望了一眼對麵的參加者,眼底閃過不忍,但最終化為平靜。


    小的損失,是為了新的光明,他與父親的大業一旦完成,就是整個羽族乃至大陸迎來新生的時刻,現在的犧牲,都不算什麽。


    也許顧長風沒有意識到,他都始終沒有明白何為蒼生。


    顧長風重新閉上眼睛,風靜靜的吹拂著鐵籠下的潭水,幽深的水麵泛起一片漣漪,像是暴風雨之前僅剩的平靜。


    一聲輕響,顧長風輕輕的睜開了眼,黎鑠輕手輕腳的落在了鐵籠上麵,彎下腰來伸出一隻手對著顧長風可以看見的角度比了一個搞定。


    這一聲輕響同樣驚醒了在小憩中的顧北林。


    顧北林猛地睜開眼,看向鐵籠處。


    秦欽迴過頭見他睜大的眼,一驚,問:“怎麽了?”


    “他的目的是陰陽日月。”顧北林沉聲道。


    秦欽沒有問他為什麽,顧北林這樣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這個人。”秦欽示意黎鑠:“他是從半個時辰前逃出籠子的,逃出後去了石牢洞口,剛剛才迴來。”


    “他是去尋找最便捷的道路了,一會兒那個長安一拿到陰陽日月,他們就能做最快的逃離。”顧北林說:“一旦陰陽日月離開此秘境,這裏的一切都會迅速崩塌,我們如果不能在他們之前出去,就會隨著秘境一起消失在凜白域裏。”


    真惡心。


    舊盒骨驚訝的小聲呀了一聲:“那個會飛的大俠跟他是一夥兒的?那主人你....”


    顧北林搖了搖頭:“我隻是請他幫了個忙。”


    “那現在怎麽辦?”


    顧北林深了眼眸。


    顧長風被故意抓進去,在婚禮上也沒有使勁全力,隻是奪得了足量的烏水晶,也沒有阻撓顧北林奪烏水晶,說不定他也知曉黎鑠的行動,隻不過這對他沒有影響,他也還需要黎鑠的幫助,不能跟他撕破臉。


    他被關進來,目的就是接近陰陽日月,放秦欽和顧北林走,也是根本不擔心他們會對自己有所影響。


    他拿了陰陽日月,這裏的一切都化為烏有,顧北林手上的烏水晶也沒了,自然交不了差,甚至說不定,根本走不出這裏。


    為了他的目的,損了所有人的利益。


    顧北林眯了眯眼,他就說,以他的直覺,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小子就不是個好東西。


    隻是,是什麽樣的目的,值得他也賠上他自己的任務?


    顧北林迴來,本來隻想如秦欽所願,救下這場秘境中的無辜人,不讓他們白白做了活死人的養料。


    現在,既然顧長風想要陰陽日月,那他也要!


    “直接上!”


    既然顧長風準備動手了,說明他算好這已經是最好的時機,既然如此,那就謝謝他了。


    隻是,顧北林想讓顧長風看看,如何不賠上所有人的命也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鐵籠猛地一重,籠中人悉數驚醒,七嘴八舌的小聲驚唿。


    顧北林和秦欽跳到了鐵籠上黎鑠的對麵。


    舊盒骨戰戰兢兢的飄在他們倆身後,又害怕又高興。


    刺激!真刺激!要端老鬼的巢了!


    陰陽日月離鐵籠有一段距離,顧北林跳起來,修為在它之下被壓了一些,沒夠著。


    顧長風目光似劍,看向顧北林,眼裏險些壓不住驚異和怒氣。


    他們怎麽還沒走?


    他在婚禮上忽視黎鑠離開,就是為了讓顧北林離開秘境,不給他搗亂。


    眼下他怎麽又迴來了?


    據他的了解,顧北林絕不是心存善心,多管閑事之輩。


    籠中的肖淼迅速扶住鐵籠的四周穩住身體,他眼中閃過不可置信。


    不可能!秦欽怎麽還清醒著?還又跟顧北林站在了一起!


    肖淼握緊手中完成的軟纖繩,此次他入凜白域,表麵上是奉裕安大人的命令來配合白衣大人給秦欽製造麻煩,他會變音之術,通過模仿顧北林的聲音,誘導秦欽放下警惕,實則白衣大人用秘術攻其不備,讓秦欽淪為凜白域的鬼物。


    他的這個任務已經完成,實際上他還有一層身份,他是羽族舊族餘黨顧澗親王的手下,是他穿插在右支軍的眼線。


    這一次,他還要幫助少主顧長風奪得陰陽日月,那是他們下一步偉大計劃至關重要的一點。


    秦欽的慕久神劍已經被他們掠奪,沒有上古純淨的天靈氣,秦欽怎麽清醒過來了?


    顧不上多想,陰陽日月少主是必須要拿到手的,這絕不能失手!


    肖淼趕緊擠過躁亂的人群,將編好的軟纖繩遞給了顧長風:“這是軟纖繩,能削鐵如泥,也能根據主人意願自辯方向拿物取什。”


    顧長風雖然驚訝,但是這陰陽日月實在對他來說太過重要,他顧不上其他,直接拿軟纖繩削開了鐵籠欄杆,一個飛身上了籠頂。


    籠頂上黎鑠臉色糾結,秦欽和長大哥這兩個人都幫過他,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幫哪一方,左一下右一下,來來迴迴不知所措。


    好在兩人都沒有把他攪進來的打算。


    秦欽不記得,顧北林也不再顧及他在秦欽心中的形象,放開了手腳打。


    顧長風也沒有絲毫保留,顧北林是羽族皇室的人,還是皇室的嫡太子。


    這陰陽日月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在他的手中!


    兩人的打鬥引起了鐵籠的搖晃,鐵籠內人心惶惶,眾人不由自主的左右搖擺,有眼尖的人瞧見了顧長風割破的鐵欄,率先急不可待的鑽了出來。


    “唉..唉!別他媽擠我啊!”


    有人跟他搶:“你能不能他媽快點,那些皺臉鬼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能迴來,老子可不想死在這裏!”


    “我就想死在這裏嗎?操——老子站不穩了!頂上那兩個羽人能不能別板命了!”


    “啊——我的衣服!”


    在推擠中有個男人被斷鐵欄劃破了衣服,趁著他彎下身去,肖淼一腳踩住了他的背,靈活的從幾人中成功率先殺出重圍。


    “啊!哪個狗日的踩老子!”


    “別撞了,唉—別擠我們!我兄弟受傷了!”


    鐵籠被懸在正中.央,其下就是潭水,擠出來的人沒處去,又隻好受驚的全部巴掛在鐵籠外。


    秦欽見了,抬頭觀察起四周石壁,尋找調動鐵鏈的機關。


    彼時顧北林與顧長風已經開始爭搶陰陽日月,兩人均展開了翅膀,羽人潔白而強壯的天之饋贈在空中煽動起風。


    顧長風的翅膀很強壯,形如刀鋒,勢如長虹,片片羽毛都鋒銳似刀。


    可相比之下,顧北林的翅膀卻更加強壯,甚至比顧長風的翅膀大了一圈。


    羽色亮目,令人不敢直視。


    顧長風閃身躲過顧北林禦神的劍氣,他盯著顧北林的翅膀,眼裏有憎恨和不甘,陰鷙幽深。


    單說武力與拳法,兩人實力相差不大,由於顧長風沒有自己的劍在身邊,漸漸落了下風。


    就在顧北林即將一劍製服顧長風的時候,背對著他的肖淼突然拿出一把軟刃刺向了顧北林的後背。


    “小心!”


    顧北林和秦欽同時一驚,兩人聞聲出擊,顧北林是進攻,秦欽是攔截,同時向著肖淼出手。


    千鈞一發之際,軟刃僅在離顧北林一毫之處驟然轉頭,竟向著秦欽刺來!


    秦欽瞳孔猛地睜大,手上肌肉動作比腦子更快,‘啪’的一聲,正對著秦欽胸口軟刃偏了半俚,擦著秦欽的臉頰而過,在秦欽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而沒得手的肖淼則被追殺而來的顧北林一刀正中胸口,肖淼口吐鮮血,倒身而亡。


    顧長風得以逃脫,趁機一把拿下了陰陽日月,霎那間,石牢昏黑無比。


    “小叔!沒事吧?”


    “我沒事。”秦欽擺手,他感覺到一股透心的涼氣從肖淼屍體的地方而來:“他怎麽在冒白煙?”


    “冒白煙?”顧北林迴過頭,驚訝的拿著禦神:“不是他在冒白煙,是我的禦神!”


    禦神通身冒出了大量的白煙,它是上古神器,劍身接觸到人的靈魂時冒出的是白煙,而精怪的魂魄,會讓它冒綠煙。


    可人死後魂魄也不應該立即離體啊。


    顧北林瞳孔一深,他想起了他與秦欽在那個小鎮上見到的跪地伶人。


    生死契約人,受錢拿命來。


    肖淼買了跪地伶人,那個在凜白域外受了他錢的伶人替他送了命!


    顧北林陰鬱的哼了一聲,真是便宜他了!


    秦欽沒有事,顧北林順著光源的方向,繼續去與顧長風糾纏。


    “等下我去找放下鐵籠的開關,鐵籠落地後,你帶著他們從你找到的路逃。”秦欽擦了擦血跡,對黎鑠說。


    黎鑠被剛才的打鬥嚇得臉都白了,他誰都打不過,聞言也不敢多說,連連點頭。


    秦欽摸黑飛下,順著石壁一點一點摸,在摸到一處突起的規則石頭後,骨節分明的指尖在黑暗中驟然觸及到了幹癟的皮膚。


    耳邊響起活死人嘶啞陰鷙的聲音:“親愛的客人,在找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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