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私人病房專區,找準目標,阿光禮貌地敲了敲門,聽到裏麵的人說了句“請進”,他推門而入,我便也跟在了後麵。


    羅涔估計在和秦清說一些很貼心的話,我們走進去的時候,他們兩個眼睛都紅紅的。秦清也沒了之前的劍拔弩張,起身說要迴去給羅涔做點吃的,待會再來。然後就拉著站在一旁的潘妍妃走了出去。


    眼見著她們出去,阿光拖了把椅子,悠閑地坐了下來,“環境不錯!”


    “一般!”羅涔嗤笑一聲,“來探病還是來幸災樂禍?”


    “探病。”


    “探病空著手來?”


    “咱們倆的關係還沒到送禮的地步吧?”


    “是沒到。”羅涔也一副欠揍的模樣,“但我以為梁少有這個教養嘛!”


    “啊,那你錯了,”阿光翹著二郎腿,“我們家沒那麽多窮講究!”


    “是啊,你們不是富講究嗎?”


    “……”阿光一臉嫌棄的迴頭看我,“阿遠說的對,跟這種人……辛苦你了!”


    原本還勢均力敵的羅涔,一聽這話立馬奓毛,“你什麽意思!”


    “你們倆是當我死了是吧?”我站在一旁感覺跟看倆小學生在路邊和泥,簡直是降智,“有完沒完!”


    “是他先對我這個病人不敬的!”羅涔沒好氣道。


    “你像生病嗎?我看你中氣十足,來個胸口碎大石沒什麽問題!”


    “對你,我一向戰鬥力十足,這叫遇強則強。”


    “我就當你是誇我了!”阿光一副賺了便宜的得意之相。


    “少自作多情!”


    “夠了!”我直接坐在了病床上,擋在他們兩個中間,“你倆煩不煩啊!馬路邊拎倆小學生都比你倆成熟,再敢多說一句,都給我滾出去!”


    “我是病人!”羅涔小聲嘀咕著。


    “我是客人。”阿光亦然。


    “你倆倒是挺像一對的。”


    “誰願意跟他一對!”


    “誰願意跟他一對!”


    異口同聲。


    我忍不住笑了,這倆人隨後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良久,眼見這尷尬地氣氛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我便開口說道,“羅涔,我……”


    “迴去吧!”羅涔臉上掛著疲倦的笑容,“我也沒什麽事情,明天就出院了。”


    “過兩天就是我哥的祭日,我必須迴去的。”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羅涔已經安然無恙,中元的事情也得到解決,但我內心總是惴惴不安,好像要有什麽事情發生,但我卻說不上來。有時候,人的預感真的是準的可怕。


    “對不起啊,應該在你出院後再迴去的。”


    羅涔拉起我的手,“幹嘛這麽說,我理解的,而且我這點傷很快就好了。”


    我點了點頭,心裏有些舍不得。


    “就麻煩你帶海棠迴去了。”


    “屁話!”阿光白了他一眼,“我跟海棠之間還用……”


    “閉嘴!”我立馬眼神恐嚇之。


    “你為了他兇我!”阿光這個不要臉的,當了明星混跡在各種粉絲麵前,裝巧賣乖的本領更是練得爐火純青,“海棠,我們兩個才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感情……”


    一臉委屈巴拉地無辜模樣。


    “梁光煜,你信不信,再繼續抖下去,等待你的就是挨打!”


    “開不起玩笑啊!”


    我作勢要上去揍他,這家夥立馬彈跳到一邊,裝作投降的模樣,“得得得,重色輕友,見色忘友,說的果然沒錯。我出去,給你倆一點空間,你倆抓緊告別,十分鍾後出發。”


    阿光剛要走,卻被羅涔叫住了。他似心事重重,看向我的眼睛好似能將人望穿一般,“還沒到告別的時候,我,等你迴來。”


    我有些詫異,他將我拉到懷裏,用力地抱住我,我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收緊,又一點點地鬆開,嘴角含著一抹苦笑,抵在我的額頭上,“我,一定會等你迴來的。”


    然後他說跟阿光有話說讓我到外麵等,我剛想問有什麽話是我不能聽的,他略顯尷尬的說還不是中元的那些事兒,畢竟還沒完全收尾,萬一待會他要挾我,我多沒麵子。


    好吧,男人之間的那點事兒,我不聽也罷,便聽勸的退了出去。


    我剛走出病房門口,便立馬腳步後退,躡手躡腳地啟動了“倒車”,剛走到門口,耳朵還沒貼上去,這病房門立馬被打開了,我尷尬地杵在那裏,笑容僵在臉上,搜腸刮肚沒找到個能說出口的理由。


    阿光一臉得逞的模樣瞧著我,氣得我牙根直癢癢,他脖子一歪,原本躲在幾米外的四個彪形大漢立馬齊刷刷地像麵牆一般堵在我的麵前,嚴絲合縫的,風都不見得能吹進去幾縷。


    “她要是敢偷聽,你們就把她扛走!”阿光挑釁地朝我搖頭晃腦,然後“咣當”一聲將門悠上了。


    “你大爺的!”氣得門外的我咬牙切齒。


    男生之間的談話果然不墨跡,在我想方設法跟個猴子似的蹦躂的時候,阿光已經拉開了門,站在他身邊的還有羅涔。


    阿光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直接邁開步子向前走去,我站在原地有些踟躕難定。


    “走吧。”羅涔開口說道,拉著我的手卻一絲未鬆。


    “還走不走?”已經走出好遠的阿光喊道。


    即便是不舍,羅涔還是鬆開了他的手。


    我也依依不舍地轉身離開。可每走一步,我的心都像是生生地被揪了起來,扯著我生疼。我忍不住迴頭的時候,看見羅涔有些落寞地靠在門邊上,那種望穿的神情,讓我再也忍不住,我猛然跑了迴去,衝進了他的懷抱,緊緊地攬住他的腰,將左耳貼近他的左胸腔,那裏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又一下,是這個世間最動聽的聲音。


    迴家後的第三天就是哥哥的祭日。


    沒想到這麽快就過去了四年。四年來,我沒有一時一刻忘記過哥哥。殘酷的是,我清清楚楚的記得有關他的迴憶,卻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在這個世界存在痕跡的消逝。


    這個世界正在不遺餘力的抹除掉他存在的一切痕跡。


    阿光很早就來到我的家裏。這些年他都會和我們一起來祭奠我哥,也因為他的存在,爸媽好似多了些許安慰。


    時間差不多了,我去爸媽房間叫他們出發,他們還在整理祭奠所用的東西,我進去的時候,媽媽還在修剪海棠花,對著滿陽台的花嘴裏念念有詞,“兒子,這是媽媽今年新種的海棠花,叫亞當海棠,夏季是淺酒紅色,秋季會變成濃紅色,到了冬天還會變成暗紅色,經冬不落。是不是還不錯,這是你爸送給我的,我特別喜歡,養了好久它才開花呢,今天媽媽全都帶給你,媽媽猜你肯定也喜歡。我的兒子隨我,從小就喜歡海棠花,給你生個妹妹,都得要你自己取名小海棠。我知道你走後最擔心的就是海棠,媽媽答應過你,這些年都沒有拘束過她,這小丫頭現在越來越漂亮了,跟媽媽一樣,不知道你在天上有沒有看到,現在你爸啊,天天擔心海棠談戀愛,真是瞎擔心,他還能跑到學校去守著海棠不成,你別說,你爸還真想過,說幹脆就到海川租個房子,到時候天天去學校看著她。也就你們爺倆,整天跟看眼珠子似的看著這個小丫頭,那她哪天嫁人了怎麽辦,你們還能養她一輩子呀……”


    媽媽輕輕剪下的海棠花隨手滑落,彎腰的那一刻,一滴淚垂直下落,就澆在了那朵嬌豔欲滴的海棠花蕊上。


    爸爸從別的房間走了過來,看到我在門口,也瞥見了陽台的媽媽,他大聲喊了一嗓子,“老婆,收拾好了嗎?”


    媽媽趕緊撿起地上的花,擦幹了眼角的淚,看向我們的時候,嘴角掛著盈盈地笑容,點了點頭,“咱們走吧!”


    航行的船很快到達當年哥哥灑下的地方,又是一個極好的天氣, 海風輕柔,陽光穿過手指的縫隙,投射到我們的臉上,像一個人掌心的溫度。


    爸媽順著風的方向,灑下一朵朵海棠花,藍天、陽光、大海和隨風落向水麵的海棠花,一朵朵海棠花跟在船的四周,跳躍、打轉、匯聚,像是盛開在了整個海麵上。


    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哥哥的麵容,幹淨帥氣,溫暖的笑容,還有手指修長的手牽著我的小手……


    阿光一把將我攬了過去,將我從虛幻拖迴了現實。


    “意哥在另一個世界會健康快樂的。”


    “我想他,我想他,我真的想他……”


    哥哥的祭日過去後,我昏昏沉沉的睡了幾天,再次醒來後,這世界好像又恢複如初。阿光他們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尤其是阿光,聽說範老爺子又將他抓迴了老宅,不知道又給他疊加什麽buff,反正這家夥永遠有承擔不完的責任。阿遠在那晚宴會後,聽勸迴家當起了好兒子,爾爾的父母難得從國外迴來一趟,自然也是得好好陪陪他們。至於達哥,如今事業不錯,也有臉迴家麵見自己的公務員父親,斌哥孤家寡人一個,但也迴了趟空蕩蕩的家。


    我們就這樣在各自的軌跡裏和時間共同流逝,偶爾相交,偶爾又平行,將整個燥熱的夏日止於蟬鳴,我們再次出發迴到海川。


    我滿懷期待的想著見到羅涔。這段時間中元的新聞已經銷聲匿跡,網上偶爾有人談論秦清出來澄清謠言,不過是作為正宮娘娘的無奈之舉,畢竟這種包養小三的事情在這種圈子裏不過是司空見慣的平常事而已。


    既然群眾都沒了談論的熱情,熱鬧自然散去。羅涔再次成了大家眼中的富二代,估計這家夥以後在學校又可以如往常一般不可一世了。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再次見到羅涔竟是另外一番模樣。


    一下車我就告別阿光他們直奔我們學校的西門。遠遠就看見羅涔站在學校的門口,不少經過他身旁的人都竊竊私語的模樣,估計都在對他的顏值垂涎三尺。


    我直接衝上去抱住了他,像個掛件一般掛在了他的身上。他先是一愣,而後緊緊地抱緊我,抱了好久好久,才將我鬆開。


    “見到你真好。”他抵在我的額頭上說。


    “等很久了嗎?”我有種從未有過的興奮。


    “沒有。”


    他一手接過我手裏的行李,一手牽著我,心事重重的模樣。


    “你怎麽啦?”我探著腦袋看他的臉,“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沒什麽。”


    “你塗唇膏了?”


    這家夥從來都沒化過妝,畢竟都是和梁光煜一樣天生麗質的帥哥,就以為有不錯的衣品,在學校裏就足夠脫穎而出,沒想到他今天竟然塗了唇膏,這麽近距離看,還真有那麽點兒禍國殃民的感覺。


    “不帥嗎?”


    我有些震驚,“羅涔,你受什麽刺激了,你可是我們學校的校草,你還需要這些東西嗎?”


    “我是校草,我也沒見你癡迷我啊,追你追了那麽久,才答應我。”


    “我那是不受美色誘惑。我,”鄭重其事的假正經,“不是那種膚淺的人。”


    “你還不是膚淺的人,那你跟梁光煜玩的那麽好。”


    “我跟他玩得好,難道不是因為他有錢嗎?”


    羅涔直接啞然,盯著我半天沒蹦出個字,我發現自己不要臉的功力竟然也到了這種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良久,羅涔剛準備開口,被我搶了先,“你媽媽還好嗎?”


    “嗯嗯。”羅涔點了點頭,但有些沉重,“她和我爸已經談好了,一年後正式離婚,財產一人一半,到時候我媽媽手裏的股份會以市場價的九折賣給他。”


    “那你媽媽的下半生也算有保障了。”


    “可是她心死了。”羅涔握緊我的手,慢慢地走著,“這些年她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我和我爸身上,如今讓她告別過去,換一種活法,她反而不會了。”


    “海棠,我想問你個問題,”羅涔突然止步,很鄭重的看著我,“你哥哥離開後,你,你有找到新的活法嗎?”


    “我也不知道。”


    想起這漫長的四年,我腦海中的記憶或洶湧,或殘缺,我腳步邁向了前,可我的心卻不願離開記憶的囚籠。我被自己割裂的生疼。


    “哥哥離開的時候,給我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張世界地圖。他說他曾經在心中無數次橫跨這張世界版圖,卻也隻能在心裏。他希望我能代他走完。所以他走後,我一直都在沿著他留給我的地圖去旅行。”我將脖子上的那顆琉璃珠拿了出來,“所以這也是我為什麽一直帶著這顆珠子,哥哥海葬的時候,我留下了一點,就放在這顆珠子裏,這些年我一直帶在身上,就是希望無論我去到哪裏,他也能看到。”


    “那以後你也把我放在裏麵吧!”


    “羅涔!”我瞪了他一眼,想錘他卻沒舍得下手,“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放在這裏麵你就死了,我們為什麽不能一起去呢!”


    “是啊,能一起去該多好!”


    “等我們放假了,我們一起去。”我拉著他繼續往宿舍方向走,“要不然就這個國慶節吧,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猴麵包樹嗎,我們就利用國慶假期去。”


    “好。”羅涔摸了摸我的臉,“我們一起去。”


    “到時候,我們可以……”我滿心歡喜的計劃著一個月後的旅程,想象著非洲大陸上那種神奇的生物,有些難以自拔。


    “海棠,待會陪我去見一下林妙欣吧!”羅涔打斷了我的幻想。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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