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宋欣告別了程奶奶和程爺爺,返程迴到了海川大學。一路上宋欣都沒說話,側身靠向車窗,望著一幀幀退後的畫麵出神,出奇的安靜。


    到海川大學的時候,還不算晚,宿舍樓下基本上沒什麽人,估計臨近考試了,都在圖書館貓著刷題。我和宋欣一走到樓下,就看到一個男孩蹲在角落將頭深深地埋在臂彎裏。我剛還想問宋欣是不是就是那個人,她就慢慢地走上前,輕輕地喊了一聲,“宋玉林!”


    宋玉林聞聲抬頭看向宋欣,立刻朝她飛奔過來,抱著宋欣竟嚎啕大哭起來,嘴裏不停地說著我完了。宋欣輕輕地拍打著他的後背,溫柔的詢問他發生了什麽事。可宋玉林還是一個勁兒的抽噎哭泣,好似一個迷路許久的孩子。


    也許是宋玉林真的沒力氣了,許久之後終於停止了哭泣。宋欣將他拉到一邊的花壇坐了下來,從包裏取出一張紙巾遞給他,“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我,我考砸了。”宋玉林猛地抓著宋欣的胳膊,“欣欣,怎麽辦,我又考砸了,我不想考了。”


    “怎麽就考砸了呢,今天不才考了兩門嗎,你就怎麽一定覺得自己考的不好呢!”


    “我數學一定完了,我從來沒有考的這麽差過,這一次一定是我曆史最低分,我最後一道大題連個解都沒來得及寫,不,我好多沒寫,我選擇題也錯了好多,還有填空題……”


    “玉林,玉林,你淡定一點,別這麽緊張。”宋欣安撫著癲狂的男朋友,微笑著說道,“玉林,你現在先別想這麽多,也許就是今年的題比較難,大家都做的不好,那這樣今年的分數線就會比往年低,你還是可以上一本的。”


    “不是,不是的。隻有我考的這麽差,他們都比我考得好。”


    “你隻是太緊張了,再說不一定別人的答案就是對的,而你的就是錯的。”


    “我都跟他們對過了,我和他們選的都不一樣,我連第一個選擇題都選錯了,他們都選的c,我選的a,我為什麽會選a呢,我明明最開始選的c,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就把它改了,我交卷的時候一手欠,我就給改了,我要是沒改我就是對的,我要是沒改我還能多拿五分,我……”


    “玉林,沒事的……”


    宋玉林失魂落魄的來迴踱步,跟個神婆一般念念叨叨,“我怎麽會改了呢,,五分沒了,最後大題的十四分也沒了,還有其他的題,我完了,我肯定完了,我數學的分一定很低。還有我的作文,我的作文好像也寫跑了題。兩門我都考砸了,我今年一定比去年還差。”


    “不行,欣欣!”宋玉林一下子停住腳步,轉身抱住宋欣,“我不考了,我,我明天就迴學校複習,準備明年的高考。”


    宋欣一聽這話,立馬將宋玉林推開了,“你在說什麽胡話,你今年還沒考完呢!”


    宋玉林上前抓住宋欣的胳膊,滿眼期待的看著她,“欣欣,你,你能不能再等我一年,你再等我一年。明年,明年我肯定能考好。”


    看著幾近瘋癲地宋玉林不停地哀求自己的模樣,宋欣不敢相信這是曾經陪伴自己走過青春年少的少年,她通紅的雙眼在閉上的霎那間流出一行熱淚。然後她用盡全力甩開宋玉林,目光堅定的一字一句說道,“不,能!”


    宋玉林跌坐在地上,震驚的仰望著她。


    “宋玉林,要麽,你迴去繼續參加考試,要麽,我們分手。”


    “欣欣……”


    “我給你一分鍾,你來做這個決定。”


    夜空好像長出了一個無形鍾,“滴答滴答”地在他們兩個人的心上播報著時間的流逝。宋欣死死地攥著手機,“還有30秒。”


    “我迴去。”宋玉林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忐忑不安的走到宋欣的麵前,“我迴去參加高考,我們,別分手。”


    宋欣隨即迴頭望向我,“海棠,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們去火車站?”


    我轉身去開車,握著方向盤的那一刻,我發現這一天我真是淨做司機了,都快趕上公交車的頻次了。尤其是看著後座上那個低頭不語的宋玉林,我真想打開車門將他丟出去,就這德行,怎麽能配得上溫婉大氣的宋欣呢!


    去火車站的時間不長,晚上也不堵車,半個小時也就到了。


    宋欣一路上都沒搭理宋玉林,倒是宋玉林幾次三番開口想說些什麽,宋欣都沒理會。宋玉林自知有錯,想往宋欣那邊挪動一番,但宋欣明顯的避讓,讓他放棄了這些蠢蠢欲動的小動作。


    到了火車站,宋欣快步的走在前麵,直接去售票處將車票買好。在進站口將車票塞進宋玉林手裏,眼神示意他趕緊進去。可宋玉林猶猶豫豫的邁不開腿,試探地伸手拉宋欣,都被宋欣躲開,她言語冷漠道,“火車還有15分鍾,這是最後一班。”


    宋玉林轉身走了,可走了幾步又迴來了,“欣欣,我答應你迴去考試,所以我們沒分手,對吧?”


    “我們,沒分手,對吧?”宋玉林再次期盼的確認。


    宋欣沒說話,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宋玉林終於安心的離開。望著那個熟悉的背影,宋欣再次落淚了,“但也隻是這一刻了。”


    我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遞給她一張紙巾。她轉身看向我,接過紙巾的那一刻,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哭了,眼淚傾盆而下,像是一場滂沱大雨。


    我將宋欣攬到懷裏,任她抵著我的肩膀無聲地哭泣。我想她和胡曉曼一樣,為青春年少的他哭泣,為死去的愛情哭泣,為青春萌動的自己哭泣,為再也迴不去的一切而哭泣。


    宋欣用無聲的大雨為自己的初戀畫上了句號。


    出火車站的時候,宋欣拿出電話撥打了宋玉林父母的電話,“阿姨,宋玉林現在坐著最後一班火車迴去了,估計得淩晨1多到,你們記得去接他。”


    掛斷電話,宋欣從包裏翻出紙巾和粉餅,對著鏡子仔仔細細的擦了擦狼狽不堪的臉蛋,重新打上了一點粉,而後長舒一口氣,重新換上一副平淡溫柔的笑顏,轉身跟我說,“我們迴去吧!”


    一番操作不禁讓我有些含糊,我忐忑地觀察著她,小聲提議道,“要喝酒,還是要兜風?”


    “都不用。”


    都不用?這未免複原的太恐怖了吧,我們一宿舍的人,從中二少女,到潑辣豪爽胡曉曼,哪一個不是在情傷中反反複複,死不透,又活不了,然後依依不舍地走向複原。


    宋欣,這就完了?


    一路上我都時不時地偷瞄宋欣,想看看這姑娘是不是也是挺著一口氣,生怕她憋出內傷。


    “你不用擔心我!”宋欣一語道破我的心思,“其實這個結局我早就料到了。隻是我還一直抱有幻想,想著,也許是我想錯了呢,也許沒我想的那麽糟呢!可是海棠你知道嗎,就在剛剛,我好像突然鬆了一口氣。從一年前我們約定等他來海川的那一刻,往後的每一天都在朝著我沒預料到的方向發展。我不再隻滿意於煲電話粥,我說的很多事情他接不上話,他說的高考壓力我不覺得有什麽。我希望他在的時候身邊隻有別人,他希望我在的時候我在外麵玩得忘記了他的存在。其實我們早就不同頻了,隻是我自己一直都不願意承認。”


    “也許你隻是不適合異地戀。”


    “我確實不適合異地戀。”


    “再等等吧,也許結果沒那麽差呢!又或者考不上海川大學,還可以選一下海川科技大學,海川工商大學什麽的,收分也不高的。”


    “從他說出讓我再等他一年的那句話開始,我們就再也不可能了。”宋欣打開車窗,手輕撫著夜風,說的坦然,“我不該總是那個被等待,被犧牲的人,我也不願意,他更沒資格要求我。”


    我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女孩的力量與強大,那樣的溫柔,卻可以剛強到可以與世界匹敵,好似整個世界都在她腳下,她可以去到任何地方,成為她想成為的一切。


    與背景財力無關,與樣貌身材五官,隻因她是宋欣,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


    “欣欣,你真了不起。”我想我看向她的眼裏一定充滿了光亮。


    “你才是!”欣欣笑得還是那般溫柔,“活得肆意灑脫。”


    “你知道嗎,你像一株木槿花,溫柔且剛毅。”


    “你才是一朵真正的海棠花。”


    我不禁搖搖頭,“怎麽,我們這是開始了商業互捧了嗎?”


    宋欣忍不住低頭含笑,笑聲傳染,我也開始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們就在寂靜的臨海路上,輕撫著鹹濕的海風,一直笑了很久。


    車開出一段距離,欣欣提議打電話八卦一她們三個人的轉播情況,我正好有此意。


    奇怪的是欣欣電話打出去好久都沒有人接,正當欣欣準備掛斷的時候,電話接通了,隻是接電話的是胡曉曼,而非。


    “你們不會這麽早就睡了吧,”欣欣打趣道,“我以為你們怎麽不得嗨到12點以後呀!”


    電話那邊一直沒動靜兒。


    “哎,你們怎麽不說話呀,!”


    …,不不不在。”


    我剛開始沒走心,欣欣的電話開著免提,我湊過去嘲諷道,“胡曉曼,你打電報呢!”


    “曉曼去哪了,大晚上她還往外瞎跑呀!”


    “她……”胡曉曼支支吾吾地,一整句話都說不利索。


    “殺人了,殺人了……”電話那邊斷斷續續地,好似是徐靖倫的聲音。


    “什麽傻人啊?”欣欣玩笑道,“你們三個一個比一個傻好嗎,別五十步笑百步。”


    殺人了!”


    我腦袋“嗡”地一聲,本能的踩死了刹車,然後一把搶過欣欣的手機,“胡曉曼,你說什麽!”


    ,好像殺人了。”


    胡曉曼的聲音像是抽幹了力氣,聲若蚊蠅,隔著電話,我都能聽出她顫抖不止的忐忑。


    “你說清楚些!”我和宋欣同時對電話說道。


    可胡曉曼和徐靖倫估計都嚇壞了,對著電話說了半天,還帶著哭腔,抽抽搭搭的,一句話沒說利索,我得用解摩斯密碼的心智去重組她們給我的語言。


    “胡曉曼,你敢不敢再結巴一點!”我實在是忍不了了,對著電話咆哮,“你他媽給我冷靜一點,你再說不清楚,有可能我們就錯過幫的最佳機會了。”


    胡曉曼這才稍稍冷靜了一點。


    我和宋欣撤出程奶奶家後,沒過多久劉誌飛就帶著他那個堪比虎妞的老娘張春燕登門了。


    自然了,來者不善。


    上來先是一頓爹長娘短,然後就是對著程奶奶痛哭流涕,大吐這麽多年嫁個他爹程秀偉的艱辛,當初嫁個程秀偉的時候,他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是,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身體還不好。你在附近幾個村打聽一下,誰願意嫁給一個這樣的人。是我,是我不嫌棄你兒子,一直照顧他,也把吵吵當做親生的對待,費心打理著這個家,才讓這個家像個人樣。都說後媽難當,但我自認為沒有虧待過程秀偉,沒有虧待過吵吵,把你們當做我的親人。可到頭來,你們卻拿我當外人,這個家把我和誌飛當外人。


    隨即就坐在地上鬼哭狼嚎,任誰上前勸都不予理會,將撒潑耍混發揮到了極致。


    是個沒心眼的,見她怎麽都不走,而劉誌飛就坐在一邊,明顯就是拉了老娘來鬧事,所以上前送客,說你當初嫁給我爸,不就是看中了我奶奶的房子即將拆遷,別把自己說的那麽偉大,你對我爸,對我一點也不好,我們家的東西,都讓你偷偷塞給了你兒子。


    張春燕正好找不到撕破臉的借口,一出口,她立馬開始賣慘尋死,拉開家裏的大門對著外麵喊叫,都來看看程家這群沒良心的,我照顧他們家老的老,小的小,他們合起夥來欺負我,說著就往門口撞。自然了,劉誌飛恰到好處的就攔著尋死的母親,而後對著程奶奶叫屈,奶奶,雖然不姓程,但我就是程家孩子呀,我以後養我爸媽,也養你們,你怎麽就不把我當自己的孫子呢,你們這家人怎麽這麽無情呀,就算是你們真的不認我這個孫子,也得認我媽吧,她這麽多年伺候我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場麵變成了一台大戲,時不時地上前與他們分辯,可這不就是秀才遇上兵嗎,眼看著左鄰右舍的都來看笑話,一向默不作聲的程爺爺上前一聲大喝,你們都給我站起來,別在這裏尋死覓活的,趕緊迴你們自己的家。今天是吵吵帶朋友迴家的日子,有什麽話,等吵吵和她的朋友都走了再說。


    可虎妞隻是愣怔了幾秒,隨後又開始撒潑,說我哪還有家呀,我馬上就被人趕出去,我得睡大街了。


    程姑姑也上前趕人,張春燕自然也對著程姑姑撒氣,大罵你一個嫁出去的人憑什麽分房子,你的房子就應該給我兒子,隨後對著程姑姑開始大打出手。


    程姑姑也被逼急了,開始和她對打。虎妞沒有人性,身形魁梧,導致程姑姑很快落了下風,幾個人在旁邊大喊別打了,幾經上前拉扯都被劉誌飛推了出來。


    程奶奶心疼自己的女兒挨打,著急的上前拉扯,邊拉扯邊說這都是我的決定,你別怪秀蘭,秀蘭離了婚,我得給我女兒晚年有個保障。


    這一句話更是激怒了虎妞,虎妞直接扯著程奶奶說就是你的錯,我都嫁個你兒子了,你還是不把房子過戶給你兒子,不就是為了防著我嗎,老太婆,你說你留著這麽多財產幹什麽,到老你都得死,死的時候又帶不走,留給我們這些孩子不好嘛,逢年過節的不還是得我們這些兒子,兒媳,孫子的,給你燒燒紙,送點錢花嗎。


    聽她詛咒程奶奶,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衝向了虎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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