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將手裏柯西定理的書往桌上“咣當”一丟,站起身往自己的床邊走。


    徐靖倫本就是個半點委屈都不吃的性子,當即就要爆發,卻被胡曉曼眼疾手快的摁住,示意她別衝動,自己則立馬上前打圓場,“老沈,你看看你,多想了吧……”


    “是呀,老沈,大家不是那個意思。”宋欣也開口解釋。


    沈金鳳一向是個話少癡迷於學習的不聞窗外事之人,雖然對很多事情都看不慣,但到底不會如今晚這樣表現出來。一個宿舍住著,再看不慣,多少都會顧及著點兒,不至於弄得太難看,要不然這四年絕不會比一對離不成婚的夫妻來得舒服。


    所以沈金鳳這般異常,我都懷疑她剛走的大姨媽又反悔了。


    沈金鳳風風火火地往床邊走,一下子碰到了客廳中間的那張桌子,偏偏那張桌子跟看大門的大爺一樣腿腳不利索,一番哆嗦後,桌角的一個飲料瓶子在桌麵上轉了幾圈後,義無反顧的沿桌邊跳下,觸地粉身碎骨,響聲震耳欲聾,將我們都嚇了一跳。


    尤其是徐靖倫,看著瓶子打轉,決絕赴死的壯烈模樣更是急得眉毛都立起來了,一個躍進,與瓶子失之毫厘,親眼目睹了它的“碎碎平安”。


    一支香檳玫瑰悲壯的躺在滿地的碎片上,畫麵狼狽又唯美。


    徐靖倫蹲在地上盯著碎片沉默良久,沈金鳳迴頭看了一眼,拿起了床底下的臉盆,準備洗漱。


    “你是不是有病!”徐靖倫突然從地上站起來,像隻被激怒的獅子,推開阻攔她的胡曉曼,衝到沈金鳳麵前,“你要是有病就趕緊去治,別在這裏禍害人……”


    “不就是個破瓶子嗎,有什麽大不了的?”沈金鳳詫異外不讓分毫。


    “破瓶子?”徐靖倫冷笑一聲,“我的瓶子再破都比你用的杯子好,你懂個屁!”


    胡曉曼伸出手讓大家都別說了,不敢靠前,諾諾地說都是一個宿舍的,宋欣上前欲勸說沈金鳳,可還是沒阻擋在弦上的箭


    “我懂個屁?”沈金鳳反唇相譏“你這麽珍惜這個瓶子,不就是因為這是李明澤給你買的嗎?你以為人家是真的想送你禮物嗎?人家不過是幫你買瓶水而已,你喝完水還拿這個破瓶子當個寶,整天擺在桌上看著不嫌煩。我還嫌它占地兒呢!還有你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後麵,也不嫌丟人,真是有夠自作多情的!。”


    “你管得著嗎?我的事情用得著你管。”徐靖倫滿腔的憤怒,“我再自作多情也比你這個神經病正常!”


    “我管,我有這麽閑嗎,你以為我像你這麽不要臉嗎?整天跟在男人後麵,說不定人家早就看出來了,人家壓根就是不想搭理你。一個破瓶子你都撿迴來當個寶,真是笑死了。”


    “你他媽是有什麽毛病嗎?我跟在誰後麵跟你有毛線關係,你就是想跟著誰,人家還嫌惡心呢!”


    “過分了啊!老沈。”實在忍不住,我也開了口。


    “要過分也沒你過分啊!”沈金鳳將盆子往地上一扔,“徐靖倫最起碼是跟著一個男人跑,你跟著一群男人跑,今天跟羅涔談戀愛,明天又跟梁光煜那群富二代瞎混,你以為你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嗎?學校的人在背後是怎麽說你的,你不知道嗎?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老沈,大家都是一個宿舍的,你這些話太傷人了!” 宋欣拽著沈金鳳的胳膊,壓低聲音勸說她,“你沒談過戀愛,感情的事情你不是很懂,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別再說了。”


    胡曉曼一擼袖子,“老沈,你今天吃槍藥了,大家是哪得罪你了嗎?”


    “你懂!”沈金鳳一把甩開宋欣拉著她的手,咄咄逼人地盯著不明就裏的宋欣,“哦,你確實懂,畢竟你也是腳踩兩條船的人。蔡寶明不是整天圍著你,讓你耍的團團轉嗎!”


    宋欣錯愕地盯著沈金鳳,完全沒料到沈金鳳會如此說,一瞬間啞然。


    其實不光是宋欣,我們所有人都懵了。


    “宋欣,我一直以為在這個宿舍你會不一樣,但其實你才是那個最賤的,明知道蔡寶明喜歡你,你還吊著他,不答應也不拒絕,每天接受著蔡寶明對你的照顧,你是不是太理所當然了。你是不是忘了你在老家還有個高四男朋友。你心裏就沒半點愧疚……”


    “沈金鳳,我怎麽樣不需要你管吧!”宋欣被罵的狗血淋頭,也終於清醒了,“我接不接受蔡寶明、家裏有沒有高四男朋友更不需要你管吧,你以為你是誰啊,我賤?說出這個字的人才更賤吧,你是羨慕嫉妒恨了吧!”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似的那麽不安分,天天離了男人活不了,我就是告訴你,你這樣做不道德,一邊哄著家裏的,一邊哄著學校裏的,你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嗎?做人得有良心。”


    “我怎麽沒良心了,是我讓蔡寶明追我的嗎,是我讓他給我送東西的嗎?再說了,蔡寶明送的東西,你吃的不是挺開心的嘛,現在在這裏說我沒良心了,要真這樣說,你良心還不如我呢!”


    “我再怎麽沒良心也比你整天吊著人家有良心……”


    “那是蔡寶明他心甘情願的,我又不是沒告訴他我有男朋友……”


    “你那叫告訴?你分明就是不停地給人家希望,讓他放不下你……”


    “我什麽時候給他希望了,你說!你說!”宋欣滿腔委屈噴湧而出,無辜的眼眶裏沁滿淚水,“我都不知道哪裏得罪你了,你今晚上劈頭蓋臉的就這麽罵我一頓,你真是莫名其妙,你吃飽了撐的嗎!”


    “就是!”胡曉曼趕緊將宋欣攬了過去安慰著,宋欣豆大的眼淚已經掛滿了臉,“老沈,你今晚上太過分了,大家都沒得罪你,你犯什麽毛病,一個個地數落我們。”


    “我沒數落你!”沈金鳳別過臉去。


    “所以數落我們就可以!”徐靖倫拿著手裏的碎瓷片,“你以為你是誰啊!你真把自己當天才了,我們平日裏糊弄著你玩,你還真把自己當迴事兒了。裝腔作勢的,以為自己什麽都懂,其實我們根本不願搭理你,你沒看到大家都不找你補習了,屁用沒有。你那麽喜歡說教,怎麽不去精神病院啊!”


    “你那些才是屁用沒有……”沈金鳳一下子發了瘋,張牙舞爪地朝徐靖倫衝了過去,眼瞅著耳刮子就要抽在她的臉上,幸虧胡曉曼眼疾手快,斷掌出擊,拽住了沈金鳳的胳膊。


    徐靖倫一看她這是要動手,自然也不甘受辱,也揮著胳膊反擊,嚇得瑟瑟發抖,幾番上前都被擠了出來。


    宋欣到底是不願意場麵更加難看,拉著徐靖倫說別這樣,算了。


    整個場麵頓時熱鬧起來,爭吵聲此起彼伏,沒有人按照你來我往的辯論順序有序發言駁斥,混戰模式打開,可爭論內容到底還是脫離不了小學生的低級,畢竟住在一起也半年了,哪兒疼紮哪裏的吵架素養還是有的。


    沈金鳳幾番掙紮都沒掙脫,胡曉曼兩方勸說半點效果沒起,反而像一桶汽油澆在了火焰上。


    我坐在一邊忍不住發笑,連怎麽吵起來的都忘了。五個女孩吵得臉紅脖子粗,揚起的手虛張聲勢,打到底是打不起來的,畢竟沒什麽深仇大恨。


    我打開門揚長而去,“咣當”地關門聲引起了胡曉曼的注意,這姑娘再也忍受不了眼前的場景,氣沉丹田的往後退一步,一陣刺破夜空的響靜兒,讓其餘四個人紛紛閉了嘴。


    我還沒走到樓下,就看見沈金鳳一個人跑了出來。


    這種場麵總是要有人滾出來緩解尷尬。


    我自己一個人沿著宿舍外圍的路慢慢地走著,路燈拉的人影長長的,心裏五味雜陳,腦袋裏也是亂的一堆疙瘩。


    其實沈金鳳有句話沒說錯,我們都無比的貪心,什麽都不想失去。而這份貪心讓我們心安理得的在錯裏不自知。剛剛邁向成年人的路上,我們以為什麽都懂了,什麽都明了,可以解決所有的事情,自然感情這點事情也不在話下。


    我們太自以為是了,所以弄得一身傷痕。


    不知不覺我就走到了學校的西門,迎麵開過來一輛出租車,問我要去哪裏。我鬼使神差的說去市人民醫院。


    半個小時後我就站在住院部的樓下,站在樓下看著12樓的燈火發呆。


    羅涔在幹什麽呢,住院這麽久不知道這家夥有沒有逃跑,有沒有發脾氣,是不是配合治療,這個點了是不是還在看電影,又或者也在想是給我發消息,還是打電話。


    這麽久了,我跟羅涔無比默契了一次。他沒聯係我,我也沒聯係他。也許我們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打破如今的局麵吧!


    當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我遇到了剛剛下樓的潘妍妃和秦清,潘妍妃一身的白大褂,叮囑秦清迴去好好休息,小涔這裏有我就好,您別擔心。


    秦清滿臉倦容掩飾不住,輕輕地點了點頭,說我放心。然後準備上車的時候,看到了我。我本來想躲過去的,但到底是寸了點兒。


    秦清“咣當”將車門關上了,徑直朝我走來,“你來這裏幹什麽!”


    “沒什麽……”


    我還沒說完,秦清滿腔的怒火就將我後麵的話堵在了喉嚨裏。


    “我警告你,不要再來見小涔,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


    我分明看到了秦清眼中的恨意,那種恨不得將我一點一點咬碎的恨意。


    “阿姨,我來這裏不是為了見羅涔的,所以您放心!”


    秦清半信半疑的盯著我。


    “阿姨,今天我鄭重的跟您道歉,您說的對,我太自以為是了,我天真的以為……我以為可以幫到羅涔,但……我真的很抱歉。您放心,我不會再見羅涔,我不會再見他。”


    我轉身離開的時候,秦清還愣在原地,半天都沒挪動地方,看向我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迴去的時候我讓出租車師傅送我去了海邊,數九寒冬的海邊,又值深夜,沒幾個人,海水掀起的浪花聲,“嘩啦啦”,很清脆,同樣也很安靜。


    哥,你能看得見我嗎,如今的你是否看遍了五湖四海。當初你離開的時候,說希望在一個有風的日子將你的骨灰灑向大海,自此以後做一個無拘無束的灑脫之人,隨著流動的水走向天涯海角,看看世界的盡頭是不是也會盛開著一朵海棠花。


    你找到世界的盡頭了嗎?迎風的日子,那裏真的有海棠花盛開嗎?


    要是你現在經過海川了,你會不會告訴我?


    你是不是也會告訴我,我做錯了?


    那我如今又做對了嗎


    怎麽辦,你不在了,我總是會不經意間就走丟了……


    海水依舊一浪又一浪的衝上來,清脆而有節奏。


    我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羅涔qq在線的狀態,又打開了微信,敲好的字刪掉又敲,最後還是選擇關上了手機。


    沿著海邊往校門口走的路上,我看到了坐在海邊的沈金鳳。這姑娘正坐在海邊和大海比誰更鹹一點。


    本來想繞過她,但看她哭得上氣不接不下氣的,多少有些不落忍,上下口袋摸了半天,總算是找出了張紙巾,


    我慢慢走上前去遞給給了她,這姑娘也是個強脾氣,一把給我打掉了,“用不著你假好心。”


    “哎!”我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搖頭,轉身離開。


    剛走兩步又折返,想想我還是迴去將沙灘上的紙巾撿了起來。


    沈金鳳沒想到我會迴來,錯愕地看著我。我朝她甩了甩紙巾,“汙染啊,大姐。愛護環境人人有責!”


    沈金鳳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兩串鼻涕也猶如瀑布掛在了鼻子下,滿臉狼狽,卻渾身上下找不出一張紙,眼瞅著就得拿袖子了,我將手上的紙巾再次遞給她,她沒拒絕,一通收拾後,小聲地對我說了句,“謝謝!”


    我沒理她,準備離開,卻被她叫住了,“哎,剛剛……剛剛,不好意思。”


    “你也沒說錯。”


    “哎!”沈金鳳再一次叫住我。


    “有事兒?”


    沈金鳳舉起手上的紙,支支吾吾地,“你,你還有沒有紙啊?”


    我忍不住笑了,我們這個年紀就非得拐彎抹角地說話,好像這樣就能維護住那無聊的尊嚴,可愣是沒人知道18歲的我們,尊嚴這個東西的重量到底是什麽。


    我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將口袋裏的紙巾全部丟給了她。


    “謝謝!”沈金鳳接了過去握在手裏。


    無盡的沉默充斥在我們兩個人中間,尷尬地連再次衝上來的海浪聲都失了音調。


    良久,沈金鳳才憋出一句,“我會跟輔導員申請搬出去的。”


    “搬哪去?”


    “啊?”沈金鳳看著我,諾諾地說了一句,“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先住著唄!”


    沈金鳳撕扯著手裏的紙巾,“都跟大家吵成這樣了,還怎麽住在一起啊!”


    “所以你是不想跟大家住在一起,所以才想盡辦法跟大家吵架的?”


    “不是,當然不是。”沈金鳳連連否認。


    “那是因為什麽?”


    “沒有因為什麽。”沈金鳳低頭諾諾答道。


    “你喜歡蔡寶明啊?”


    我本來還不確認,但沈金鳳瞪大的眼睛和慌張地表情徹底出賣了她。


    “誰誰誰……誰說我喜歡他!”沈金鳳扭過臉去,“我才……我才不喜歡蔡寶明呢!”


    “哦!”我迎合著點點頭。


    “哦什麽呀,我真的不喜歡蔡寶明。你別亂說!”


    “是,你不喜歡蔡寶明,你一點都不喜歡他。”


    我一個編小說的,還能被你繞過去。


    不過這份將心意深埋心底的苦楚,到底是撓的心疼。徐靖倫愛得全天下皆知,即便是李明澤選擇做一個裝睡的人,但她真真是愛得義無反顧。


    而沈金鳳將這份愛意深埋心底,連被人知曉都覺得羞澀困窘。愛得膽怯,愛得小心翼翼,站在自己劃定的牢籠裏,一步都不敢朝前邁一步。


    我突然有些心疼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徐靖倫可以,但是沈金鳳就不可以。


    這個世界還真是參差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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