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下半年,我和羅涔像兩個渾身長滿透明刺的刺蝟,總是不停地刺傷對方後,卻依舊選擇擁抱彼此。並非我們懂感情,也許隻是漸漸懂了對方隱藏的模樣。


    幾分鍾後,我們聽到了外麵的叫嚷,歡唿雀躍地慶祝在聖誕節迎來了第一場雪。


    第一場雪總是浪漫的,尤其是還在這樣的一個充滿溫情氛圍的深夜裏,年輕的我們,有一顆最躁動火熱的心,蠢蠢欲動著雪帶給我們的一切憧憬與幻想。


    羅涔拉上我說出去看看,自己則不動聲色地將那串項鏈塞到了口袋裏。


    我停住沒動,反正那項鏈是給我定做的,真金白銀的,不要白不要。


    羅涔好奇的迴過頭說走啊,我舔著個臉朝他揮了揮胳膊。他還以為是握著我的手腕給我弄疼了,趕緊說他沒使勁兒。


    明明日常是個極愛搞花活兒的浪漫主義者,真到了關鍵時刻,反而腦子宕機。


    我直接單刀直入,“我這手腕戴項鏈,纏個三圈不成問題吧!”


    羅涔這才反應過來,嘴角抑製不住笑容,不停地抿嘴。然後從口袋裏掏出那個海棠花項鏈,給我戴了上去。


    這哥們倒是手腳麻利,完全沒有電視劇中那種憨傻男主的笨拙,操作比我都熟練。


    看來日常追女生沒少弄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我們兩個出去的時候,阿光朝我看了過來,我朝他點點頭,阿光也就沒再說什麽。


    其他幾個人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番,確認我們兩個沒有拳腳相加或者苦情咆哮後,胡曉曼迎上來佯裝怨懟地說,“你們兩個磨磨唧唧的,幹什麽呢,有什麽甜言蜜語不能迴去偷偷摸摸的說,非得讓我們等著,外麵都開始下雪了,這可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我還想出去拍幾張照片呢!”


    “要不然咱們出去拍個合照吧,紀念一下。”建議道,“就去剛剛的告白場地吧,別浪費了。”


    “!”胡曉曼立刻吹胡子嗬斥,擠眉弄眼的讓她給嘴上把把門。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朝我投向歉疚地目光,立刻將嘴巴蚌上了。


    我看了一眼身邊的羅涔,他有點不敢看我,我拍了他一巴掌,“羅少,辛苦啦,為了不浪費這個場地,咱們去拍個照?”


    羅涔扭過頭去躲避我的目光偷笑,樂嗬半天還嘴硬的說,“那我得考慮一下!”


    “既然羅少要考慮一下,那就不勉強了!”我招唿著其他人,“天也挺冷的,要不然各迴各家睡覺吧!”


    “解語!”羅涔氣嘟嘟地,“你多哄我一句會死嗎?”


    死倒是不會,就是我的七尺心性可能會枯萎蔫吧,我還是做個錚錚鐵骨的漢子吧!


    一晚上的精心布置,最終隻留下了幾張尷尬不失詼諧的合影。


    然後我們幾個人衝進2014年海川的第一場風雪中,和著北風的怒嚎,在深夜的臨海路上撒丫子狂奔。


    青春這鍋煮沸騰了的水,在北風裏愣是一度都沒降,在漫長而明亮的臨海路上,掀起了萬丈高的狂歡。


    大家都感覺不到冷了,可能是女孩子親手織的圍巾過於溫暖,即便是沒有賣相,但是也暖到了對方的心裏。而男孩子大一號的外套正好裹緊兩個人,口袋也剛剛好包裹住兩隻交叉的手,甜度熱度都直接飆升捧在手裏的優樂美。


    那個時候,比起用金錢衡量愛意,我們半張身子依舊貼著象牙塔,用心付出的那些畫麵都被我們一一的縫進了迴憶。


    時至今日想起來,依舊覺得內心深處是熱的。


    到現在我還記得那晚上的大雪,滿天飄灑,像是電視劇裏扯碎了的鵝絨枕頭,給我們一群喝了酒的瘋子,添加了一段最合適宜的旁白。


    歡唿、跳躍,呐喊、狂奔,青春犯病的人,一個比一個可愛。


    就連羅涔也肆無忌憚地衝進人群,一改常態的幼稚起來,與阿光廝打著,不知道是相見恨晚,還是互泄私憤。


    走到一個人群熙攘的廣場,其中一家小店正對著街口,人群尤其多的嚇人。好奇心爆棚,拉著胡曉曼要過去看看。我們幾個人也就跟了上去。


    走近一看,發現擠在門口的全是不同形狀的情侶,不過幹的確是相同的事情。問了之後才知道一群人都在下單存願望。


    我抬頭看了一眼小店的名字:多年以後,裏麵還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爺,笑容可掬的慈祥模樣,看著年輕的麵龐聚集其中,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從人群中擠出來跟我們說,這家店用來寄存願望,每個人都要花錢購買一個許願瓶,寫下願望後封存寫下具體的取迴時間,時間需按年計時,一旦願望封存,時間確定,非約定時間不可拆封和取迴。兩個人約定的許願瓶必須雙方共同取迴許願瓶,單方即使在約定的時間也不能取迴。


    整個小店,從店內到店外的走廊頂棚都掛滿了在風中搖曳碰地叮當響的許願瓶,在城市深夜的霓虹下,夢幻的如同一場時光快車。從下麵走過,輕撫瓶底,仿佛能看到一張張青澀的麵龐許願時虔誠的模樣。


    也不知道老爺爺開了多少年了,我突然來了興致,問羅涔要不要寫一個。其他幾個人早就被這個氛圍感染,紛紛跑上前擠著排隊付款買瓶子,然後寫完封存後,抻著脖子在店內店外探查,想給自己的願望找個最佳的落腳地。


    羅涔寫完願望,老爺爺走過來問我們何時取迴,羅涔一時語塞。阿光也走過來,環抱雙臂往我這一靠,一臉譏諷,“你們怎麽這麽慢,是準備將這個瓶子填滿嗎,也不考慮一下神仙有多忙!”


    我瞪了他一眼,威脅他最好趕緊閉嘴,羅涔依舊看著手上許願瓶失神。


    我將瓶子遞給老爺爺,“爺爺,十年後我們來取迴,就掛在這個屋角上,迎著風的方向。”


    爺爺取來一個工具,將瓶子叼著伸向走廊盡頭的屋角,羅涔的手猛然抓住老爺爺手裏掛許願瓶的工具,沉默不語。


    老爺爺轉頭問我們是要改時間嗎,我拍了拍羅涔的手,“鬆手,我喜歡那地兒,不準換。”


    羅涔望向了屋角的防線,橙黃的燈光下,鵝毛一般的雪化在空中打著旋兒,一閃而過。倏忽之間,一枚雪花墜於羅涔握著那根杆上的手,他忽然咧開嘴笑了,隨即鬆了手,讓老爺爺給我們掛了上去。


    然後那個許願瓶在風雪中輕輕搖曳,周遭纏繞著飄舞的雪,讓我們離開的時候,不禁地多迴頭看了幾眼。


    一群人在路上瘋到了下半夜,一群人就近找了個酒店鑽了進去,然後各自睡了過去。


    當我們睜開眼睛走出酒店的時候,外麵的風雪早就停了,整個世界銀裝素裹,白淨的讓人睜不開眼睛。每走一步,腳下厚厚的雪踩得“嘎吱嘎吱”地響,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破壞者。


    這過了平安夜,又是聖誕節,不就是個繼續嗨的意思嘛!不過因為是周四,上下午都有課,再想嗨也得先把這些課敷衍過去。


    所以上午的課我們上得確實敷衍,教室裏坐了一百來號人,目測99個同胞都在偷摸補覺。這康健老師絕對是心理素質出眾,四十歲不到一把花白的頭發也就算了,眼神也是方向性失明,在黑板上寫的洋洋灑灑,講的是熱火朝天,底下的唿嚕聲愣是沒影響他分毫。


    熬到了下課,我們撒丫子往七餐衝,剛出第五教學樓,就看到教學樓門前倒著一個倒黴催的屁股墩,看那模樣,摔得應該挺慘,我們幸災樂禍了三秒鍾,就接著往前衝。身後的宋欣大喊著你慢點兒,七餐又不會跑了。


    可說去晚了,七餐一樓的奶黃包就沒有了,也顧不上宋欣的勸告了。


    隻可惜也不知道是命不好,還是天選之女,在一個拐彎的地方,一個沒留神踩到了一塊冰上,腳上穿著厚重的雪地靴突然就不防滑了,“呲溜”一聲騰空而起,後腦勺直直的倒向地麵。


    我正想著這估計得開瓢吧,後麵又上來一倒黴2號,一個屁股墩就坐地上了,正好摔倒了人家的腿上,來了個劫後餘生。


    我們幾個著急忙慌的跑上前,想把拉起來,嘴裏不停地說著對不起,笨拙的想要彈坐起來,一個沒成功,腦門“咣當”一聲撞人家下巴頦上了,疼得兩個人呲牙咧嘴。


    鄭碩捂著疼痛的下巴一臉地不耐煩,另一隻手將這個王八翻了個蓋,“走路不會慢點,起開!”


    在我們的攙扶下,好不容易爬了起來,本能的上手檢查著鄭碩的身體,“對不起啊,剛剛撞到你哪裏了?”


    “你摸哪呢!”鄭碩一把拍掉的手,撣了撣自己身上的雪,不顧同伴的打趣,徑直朝前走了,“衰神!”


    望著遠去的鄭碩發呆,胡曉曼上去就是一個斷掌,“我靠,緣分呐!哎,這都第幾迴了。你想想,你跟鄭碩這種偶然相遇的橋段,連狗血作家都不敢寫。九疇湖救你一迴,你跑去找那個……不要臉的人,偶遇人家一迴,這可是第三迴了。這要不是童話故事,那就絕對是偶像劇。”


    “你們說是不是!”胡曉曼示意我們聲援,其他幾個人識趣地鼓掌表示認可。


    “第四迴,咱們院迎新晚會,他倆兒就撞在一起過。”我補充道。


    “我靠!”胡曉曼瞬間瞪大了眼眶子,大眼珠子咕嚕嚕地在眼眶裏密謀,“走,去吃飯,吃完飯,我們商量脫單大計。”


    到七餐大家點完餐,坐迴了進門占的桌子前,胡曉曼還在那忘乎所以的打電話。我們也不知道她要搞什麽鬼,一個個地餓的眼眶發黑,埋頭幹飯。


    胡曉曼掛了電話,瞅著對麵的,“你什麽意思,那鄭碩要不要?”


    奶黃包塞得滿嘴都是,嘴上還懸著一縷酸辣粉,口齒含糊不清,“就算我要……人家也,也不一定要我啊!”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你是缺胳膊少腿啊,還是心裏不健全,我胡曉曼怎麽有你這麽慫的室友,喜歡就往上撲,管他喜不喜歡,先把那層紗給我捅了!”


    將頭埋在碗裏,看樣子是默認了。


    胡曉曼眉開眼笑的招唿著其他人問意見。宋欣當然是喜聞樂見,畢竟陳漢彪那件事情之後,她一直都對挺抱歉的,巴不得趕緊將許嫁出去呢!


    徐靖倫麵露難色,擔心胡曉曼用力過猛,胡曉曼直接威脅她閉嘴,說將許嫁出去後,立馬轉身作戰你的終身大事,你做好心理準備。


    徐靖倫生怕胡曉曼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他暗戀李明澤的事情宣之於口,趕緊閉嘴了。


    沈金鳳無話可說,除了學習的事情,在其他方麵她可以與白癡站一隊。


    於是胡曉曼開始播報自己剛剛的調查結果,這姑娘的性格讓她在整個數學院是唿風喚雨,尤其是數學院的男同胞們,個個對胡曉曼頂禮膜拜,還不分年紀。就我們打飯的功夫,胡曉曼幾個電話就把鄭碩的祖宗十八代扒了個底朝天。


    鄭碩家世清明,書香門第,尤其是家裏的姑姑還是他們老家的教育局局長,可謂是根正苗紅。沒上過幼兒園,直接上的一年級,複讀一年,年齡依舊我們和一樣大。所以身居大二的他有種遺世獨立的傲嬌氣息。而且父母奉行學習為先,在上學期間將其早戀的苗頭燒的寸草不生,


    總結一句:性子難搞,但母胎單身,好拿下!


    可徐靖倫不這麽認為,“你怎麽知道鄭碩就喜這種類型的呢,萬一鄭碩就是這種類型不滿意,那你不能讓換個人當吧。”


    其他人應聲附和,胡曉曼陷入沉思。


    我嘴欠地來了一句,“要不然讓去學個吉他,投其所好,增加概率。”


    胡曉曼心領神會,一臉奸詐地看向我,“你之前不是說鄭碩在你朋友那裏學吉他嗎,你讓你朋友打探一下,問問鄭碩喜歡什麽類型的,我們對症下藥。就算是與這一掛的不匹配,就衝這命定的緣分,咱怎麽也給他套上個七分契合度。”


    這是要強按驢喝水啊!


    “這事兒吧……”


    “這事兒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


    “主要是……”


    “主要是咱們這裏麵就隻有你近水樓台……”這措辭直接給我嚇得懵了,胡曉曼立馬修正措辭,“隻有你能堪當大任。”


    “這大任……”


    “這大任關乎咱的終身幸福,你不會不管吧?”


    “我管得……”


    “就知道你不會忍心看孤獨終老。”胡曉曼握著我的手深情款款,“我們就等著你的信兒了。”


    說完還把我手機遞給我,意思是你可以打電話了。


    我去,曹操都沒這麽快的,更何況我也沒說自己有007的基因,任我在人家的隱私裏刨根問底啊!


    沒辦法,我隻能給達哥打了個電話,旁敲側擊外加拐彎抹角,我舌頭差點沒打結。


    趕巧不趕巧,鄭碩這個粘人精,現在每周四都會去店裏跟達哥求經問道。達哥也樂得自在,畢竟這家夥也上道,給達哥弄了一堆的學員,讓達哥從一對一,直接飆升了大班作經。


    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胡曉曼這個熱心腸逼著我下課就去了那裏。


    我裹緊了羽絨服想要逃離這姐妹兒的聒噪,眼前“嗖”地一聲竄出一圓球,直直的砸到了胡曉曼的腦門,其他的幾個人也懵了,眼睛四處掃視,想找到罪魁禍首。


    這才發現我們站在了兩隊人中間,皚皚白雪覆蓋的道路兩端,站著一群看似閑情逸致,實則虎視眈眈的勇士。本來還互相笑嘻嘻地,也不知道人群中哪個罪惡的小手,出其不意的發出一擊,偏不巧的就砸在了胡曉曼這個一路聒噪的腦門上。


    這姑娘從腦門上撣掉那團雪,又從地上裹了團大的,開始破口大罵。環顧四周找不到攻擊的對象,有點狗急跳牆。


    千鈞一發之際,人群中又來幾雙罪惡的小手,在聚集目光都在胡曉曼身上的時候,已經發動了攻擊。然後一瞬間,整個場子從四麵八方,煙滾滾的雪球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原本看似兩軍對壘的攻擊,也在頃刻間變成了混戰。雪花飛揚籠罩著霧蒙蒙的視線,分不清敵我的勇士隻顧埋頭扔雪球,至於砸在誰身上,絲毫不再是考慮的範疇裏。


    本來還在大罵傻逼的我們,再被群而攻之的雪球砸了一次又一次後,也迅速下場了。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了一盆子,端著路邊的雪來來迴迴的給我們遞彈藥。


    人群中一大哥更豁得出去,直接將書包倒了個空,然後塞滿雪,扛著滿場飛的攻擊。


    也瞅著戰況過於激烈,再不走估計小命不保。我們麻溜地從混戰中逃脫,留下一一群陌生的身影,依舊奔跑著,跳躍著,歡唿著,漸漸地模糊了我的視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這群人有點兒大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瓢星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瓢星河並收藏這群人有點兒大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