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落山了,夜色深沉。


    東明鎮附近的碼頭上,停泊著一些船隻。


    不過多是漁船和客船,並不見多少商船,所以也自然沒有多少護衛留下看守。


    漁船上住著的裕民,也早早的就睡下了。


    漁火稀疏。


    所以當然也就沒人發現,遠處的河岸上,溜溜達達的走過來一個不大的身影。


    那身影蹦跳著到了船邊,伸頭往上麵看了看,像是在確定有沒有人在。


    隨後便張開翅膀,三兩下的就蹦上了丙字營甲字隊的大船船板。


    它跳上去之後,又是再四處看了看,尋找著此行的目標,也是在查看有沒有在。


    頭頂血紅色的大肉冠,隨著腦袋的晃動,也跟著動了動。


    兩個有力的大爪子習慣性在船板上蹭動了兩下,黃色油潤的尖嘴巴,和一身潤澤光亮的羽毛,即便是在不是明亮的月光下,也能偶爾顯出一抹絢爛的光彩。


    尤其是身後的大尾巴,最是色彩豔麗。


    它的胸膛高高挺起,一雙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又在甲板上逡巡了幾瞬,然後才邁開步子往船艙裏去了。


    過了片刻,它在裏麵轉了一圈出來,沒發現有人。


    歪著腦袋聽了聽,除了水聲也沒聽到其他動靜。


    嗓子眼裏發出了幾聲“咯咯”的聲音,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人來。它便不等了,徑直走到船艙裏去,將其中的幾個大口袋用嘴巴掀開,埋頭進去吃了起來。


    裏麵裝的吃食顯然讓它十分高興,翅膀和爪子都時不時的要掙動幾下,表達進食的愉悅之情。


    尖而長的銳利嘴巴,在袋子裏叨個不停,腦袋和頭頂的紅色的冠子,上上下下的起伏,動作節奏緊湊而又富有旋律。


    就是效率不是很高。


    啄啊啄的,袋子裏麵的蟲子粗了一些,隻能啄食無法將其叼起來吞下去。


    它啄了幾下嚐到了好滋味,就有些不滿於此了。


    於是就暫時停止了啄食的動作,將頭從袋子裏抬了起來,眼珠轉了兩下,便將翅膀張開,大爪子在原地踏了幾下。


    隨著它的踏動,身體跟著搖晃了幾下,突然就變大了好幾圈。


    個頭從隻到人的膝蓋那麽高,長大到了比人的腰部還要高出一截來。


    翅膀張開,再向袋子裏探頭進去的時候,跟著身體一起變大的腦袋,險些伸不進去了。


    但它對此毫不在意,無所謂,隻要嘴巴能伸進去就行了。


    尖嘴進去,叼著一截胳膊粗細的蟲子出來,仰頭幾下就吞進了肚子裏。


    “咯咯!”


    它發出了快樂的叫聲,隨後便如法炮製的,繼續從袋子裏啄蟲子來吃。


    一條兩條三條……


    沒多大會兒,一袋子就吃完了。


    看著癟下去的布袋,它歪頭思索了一下,轉頭看向了船艙裏的另外四個袋子。


    聞著裏麵散發出來的氣味,有些忍耐不住的又“咯咯”叫了兩聲。


    遲疑了一瞬,還是邁步走向了第二個裝了蟲子的袋子。


    第二個袋子也空了。


    第三個袋子……


    吃到第四個袋子,袋子裏的蟲子少了一半的時候,它仰天打了一個飽嗝。


    吃不下了。


    “咯咯~”


    它用翅膀摸了摸肚子,實在是吃不下了。


    尾巴敲起來往後一蹲,坐在了地上,喘了兩口氣之後,低頭從左側的翅膀底下,叼出來一顆帶著瑩瑩之光的蛋,放在了麵前。


    接著看了看空掉的布袋,又依次叼出來兩顆。


    “咯!”


    它用翅膀比劃著點了一下其中的一個雞蛋,然後又指了指第一個被它吃空的布袋。


    一個。


    “咯咯!”


    將第二個雞蛋和第二個被它吃空的布袋,用翅膀畫出了一個連線。


    兩個。


    隨後是第三個雞蛋和第三個布袋。


    一個布袋,一個雞蛋。


    最後到了第三個布袋這裏。


    它看了看被吃到一半的布袋,有點犯了難。


    翅膀尖蹭了蹭冠子,想了想,還是又從翅膀裏麵,叼出來一顆蛋,和之前的三顆蛋放在了一起。


    “咯咯!”


    四個。


    好了。


    夠數。


    它像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一般,長出了一口氣,不禁有些得意的張開翅膀忽閃了兩下。


    幸好這船夠大,不然以它的體型,怕是要跟著晃動起來了。


    碼頭上不知情的纖夫,怕是會嚇出個好歹來。


    又坐了一會兒,它終於起了身。


    將翅膀一揮,低頭用嘴叼住袋子口的一端,把袋子的口撮到了一起,叼緊了往翅膀底下一甩,用翅膀夾住,轉身就往外走去。


    既然給了雞蛋,那剩下的半袋蟲子,它當然是要帶走的。


    船上還有幾個筐裏好像是泡著黃豆,不知道要做什麽吃。


    不過都是些普通的黃豆,它就不用蛋去換了。


    走,迴家去。


    變大了不少的妖怪,有些笨拙的從船板上半跳半飛的下來,跳到岸上避開人的眼線,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來去都沒有驚動任何人。


    ……


    一夜過去。


    東邊的天空,雲彩被即將露頭的太陽,照出了顏色。


    雲彩多,河麵上也有霧氣。


    今天恐怕是沒有大太陽了。


    陳玄帆歎了口氣:“還想著把蚯蚓都曬出來的,這下子看來隻能用火烘幹了。”


    “陳玄帆,你這兩天曬東西上癮了?怎麽什麽都曬?”金少爺眉頭微皺的說道。


    史大俊在後麵不禁扯著大嘴樂了。


    不能曬了?


    不能曬好呀。


    那曬蚯蚓的味道可太銷魂了,再和鹹魚的味道碰在一起,比熊正正的襪子殺傷力都大。


    這兩天把他的胃口都熏的小不少。


    也不知道夥長是怎麽忍住的。


    小聽蓮抱著小老頭埋頭走在前麵,嘴角也是忍不住的揚起。


    心道,陳大哥可別曬那東西了。


    都把貓小花熏的下水遊泳去了,再曬下去的話,躲到船尾都不夠用了,她也得抱著小長生躲到水裏去。


    所以隻有陳玄帆對於今天沒有烈陽,感到有些沮喪,其他人都很高興。


    於是他露出了無人知我的表情,雙手環抱於胸前仰頭的感慨道:“哎呀,你們不懂,我那是在炮製藥材。”


    六月六曬了一天肚皮之後,他的確是找到了一個樂趣所在。


    那就是曬東西。


    曬蚯蚓讓小聽蓮躲到了船尾,陳玄帆就更是放飛了自我。


    整天就光著個膀子,穿著一條大褲衩,待在船頭吹河風,徹底體驗到了在天地之間自由隨風無掛礙的滋味。


    難聞點怕什麽?


    鼻子堵上就是了。


    把蚯蚓曬在邊上,想釣魚了就切下一塊來掛在鉤子上,那就可以釣了。


    多麽的方便。


    “你曬……嗯?奇怪呀,陳玄帆,你這曬了幾天,怎麽隻有身上黑了一些,臉卻還是和以前一樣白?”金少爺迴頭剛想嘲笑他兩句,就仿佛是發現了什麽秘密一般,揚聲挑眉道。


    “你該不是擦了粉吧?”


    “……誰會擦粉?我用得著擦粉嗎?我這叫天生麗質!”陳玄帆哼道,“曬的時候,我的臉可是特意遮擋了的。”


    “敢問陳夥長,此舉可是有什麽玄妙在其中?”


    “嗬,那當然了。就我這張臉,可是給我帶來了不少便利的,那怎麽能隨便糟蹋?”陳玄帆攔著金少爺的脖子,邊往船上去邊得意洋洋的道,“想當初,我後娘張……”


    “夥長!你快來呀!你昨天收在船艙裏的蚯蚓,都沒了!”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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