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正,那後來呢?”


    劉一勇的故事還沒講完,在水裏泡著也是無聊,骨頭靈芝湯更是沒好,軍卒們就催促著他接著往下說。


    “往下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劉一勇攤手道。


    國君昏庸到這種地步,都可以用鬼迷心竅來形容。


    玩弄權術,迷戀歪門邪道,豈能是王者風範?


    自古以來,就算是一方諸侯也得有堂堂正正的一麵,能成就一番事業的,胸襟氣度缺一不可。


    無論是走霸道還是王道,都得走正道。總想著一步登天,陡然而富,到頭來都不過是一場空。


    宋國的國君一腦子抽風,害慘了他治下的百姓,也害了那條蟒蛇妖。


    因為術士告訴他,蟒蛇的確能生育人子。他想著女人不能上戰場,現在又有蛇能給男人生孩子了,就把國度裏的老人和女人都送去給蛇吃,讓蛇群裏的蛇妖能修行的更快,幻化成蟒。


    被他封為護國神龍的那條蟒蛇,本就雷劫將近,害怕造殺孽太多,會死在雷劫之下就有意製止,可卻被國君和術士用會給它建造一個躲避災劫的地宮的借口說服了。


    就這樣,幾年之內,宋國有近一半的國民葬身於蛇腹中。


    至於在此期間是否有人蛇混血的孩子出生,就不得而知了。


    在外敵來襲之時,宋國國君率領部下,將國內剩下的壯年男子,全部用蛇潮驅趕到了墓室之內。墓室內有糧食和水,他做的是幾年之後,再帶著蛇人大軍,迴到地上統治天下的美夢。


    可是吃多了血食的蛇群,失控了。


    這導致了能操縱它們的,依靠國運修行化龍的那條蟒龍,殺孽過重失去國運庇佑,提前度了雷劫。


    顯然,它渡劫失敗了。


    以為有國運護體就能安枕無憂的蛇妖,和喪心病狂的國君,將他們自己埋葬在了地底之下。


    被蛇吞噬的百姓們的陰魂,和死去的蛇妖殘魂,在山地形成了鬼蜮。


    在之後攻占將軍山的勢力,可能是忙於爭奪天下,無心去管這些,就隻是潦草的做了一些封印。


    “據校尉說,朱雀軍推算,幾百年前宋國就成妖的蛇,幾乎都死在了雷劫之下。咱們在將軍山下見到的那些蛇妖,恐怕是當時剛有一絲妖氣的漏網之魚。”


    劉一勇說到這微微搖了搖頭,道,“至於剩下的大大小小普通的蛇,就都是後來出生的了。墓室之下無緣修行的蛇,壽元短暫,到現在可能都換了幾代了。”


    聽故事的軍卒都有些不滿意的撇嘴,這故事真是沒有什麽聽頭。


    要是那蟒蛇能化作妖媚女子,迷惑國君,禍國殃民,再和那國君手下的術士有些勾勾纏纏的,或是香豔或是恐怖,倒是還有幾分意思。


    “你們愛聽的那些,都是後來人杜撰的。我說的這些才多是事情真相。”劉一勇笑罵道,“一個個的是不是都覺得國君實在昏聵?嗬嗬,須知這世間本就是如此,外人看來愚蠢的很,身在局外各個都是智者。等身處局中了卻難保不會幹盡蠢事。所以呀,人還是得謹守本心,勿動妄念。”


    “哎呀,好好地泡著澡聽個故事,怎麽還教訓上人了,無趣無趣。”史大俊喊道,“誰來唱個曲兒聽聽,如何?”


    “長安坊市的曲子我們可不會啊史大爺!”


    “哎~要什麽長安的曲子?就要鄉間小曲兒,寡婦娘子的最好,快來快來!”


    “我來我來!”


    有軍卒扯開嗓子,唱起了鄉野間傳唱的歌謠。


    有些帶著方言重,陳玄帆都聽不太懂,但卻能聽出一些滋味。


    劉一勇見此,搖搖頭,嘟囔了一句:“哎,一群胸無大誌的夯貨。”然後將毛巾蓋在臉上,閉目曬起了太陽。


    誌向?陳玄帆在心裏撇嘴。


    誌向這東西,能值幾毛錢?


    有些人就連想做白日夢,都不肯泡個腳再找個柔軟的床榻,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就這樣還高談闊論什麽所謂雄心壯誌,遠大理想,隻會連累身邊的人跟著一起遭罪。


    多少人是將夢想誌向,都隻放在心底,甚至連愛好都不敢放肆享受。也就午夜夢迴的時候,從記憶深處扒拉出來自己咂麽咂麽滋味。


    因為他們身上背著家庭和責任,有父母伴侶孩子要養活。


    大家都是普通家庭出生普通人,沒有天縱奇才沒有天賦異稟,光是謀生之餘承擔這些,已經耗盡所有心理了。


    但凡是要把誌向,夢想,愛好這些,掏出來擺上,就得把前麵那幾樣扔掉一部分。


    能扔掉就灑脫了,可也夠牲口了。


    這樣的人前世他也見了不少,為了所謂理想和誌向,賭上一切,好高騖遠,想著一夜暴富,甚至去賭去騙浪蕩一生,然後從父母兄弟伴侶孩子身上吸血的,少嗎?


    隻要沒有道德,道德標準就束縛不了他。


    看著是挺瀟灑,前提是不在一個生活圈。


    反倒是獵妖軍的這些軍卒們,在踏踏實實的修煉,從來不放棄任何一絲提升實力的可能,為此願意聽從自己這個,並不比他們強多少的夥夫的擺布。


    就像前世陳玄帆跑外賣遇見的老哥,頂風冒雪就為了給家裏多一份保障。老婆懷孕的時候徹底戒了煙。從那以後,把每天的煙錢給自己和老婆買成養老保險。他的願望是保重身體,五十歲以後能出去釣魚,想釣多久就釣多久。


    到時候孩子也大了,他老婆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和朋友出去玩,不用管孩子,更不用管他。


    想到那位經常語出驚人的老哥,陳玄帆看著眼前軍卒們這一張張曬的黢黑的臉,和他們臉上略顯猥瑣的表情,都覺得順眼了許多。


    這人嘛,人沒有理想當然不行,可把理想當做天上的月亮,那更不行。


    會看著月亮流口水的,不是他娘八戒,就是天狗。


    “隊正,你的遠大誌向是什麽?”陳玄帆一邊用勺哥攪合著湯,一邊問劉一勇。


    “當校尉。”劉一勇迴答的相當幹脆。


    “就這?”陳玄帆一臉‘這也能叫誌向’的疑惑。


    “當都尉。”看不見他的臉,卻還是被他的語氣刺激到了,劉一勇一咬牙說道。


    “就這?”陳玄帆挑眉,就一個都尉就滿足了?


    “……你小子還想怎麽樣?”劉一勇再也忍不住了,把蓋在臉上的手巾,“啪”的一揚手扔進身下的洗澡水裏,衝著陳玄帆沉聲罵道。


    說完歎了口氣,重新把毛巾泡熱了擰幹水,蓋在臉上躺了迴去:“你隊正我要是能當都尉,都是我劉家祖墳冒青煙了。別的,不敢想。”


    陳玄帆:“……”


    哦豁~,這問個誌向,咋還給老劉整頹廢了?


    他看了看老劉,又看了看自己攪合的這一鍋湯,不由的心道,就一個都尉?


    看不起誰呢?


    我高低給你喂出一個將軍來你信不信?


    ……要是現在問,劉一勇肯定說不信。


    陳玄帆怎麽會給他這個搖頭的機會。


    別管信不信,我先給你喂出來,到時候看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老子一個堂堂的苟道尊者。


    炎黃祖宗選定的傳家寶繼承人。


    天命所歸的穿越者。


    獵妖軍相州饕餮軍丙字營甲字隊的陳夥長。


    如果要連個將軍都喂不出來,那不白來了?


    ……


    “山爺,你的誌向是什麽?”過了一會兒,陳玄帆看著大黑鍋裏頭的湯,覺得火候還差一些時候,就有些無聊了。


    人一無聊,就開始討嫌。


    他衝著霍山喊道。


    霍山也是直接,迴道:“我的誌向太過遠大,未達成之前,不能說與你聽。”


    “……算你狠!”好家夥,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陳玄帆遇到的次數屈指可數,一時間竟然找不到騷話可以迴擊。


    陳玄帆在霍山這碰了個釘子,轉臉就找到了下一個受害者:“崔霽呀~~~,告訴夥長,你的誌向……”


    “夥長,我與霍山兄一般,未完成,不可對人言。”崔霽在澡桶裏不倫不類的給陳玄帆拱了拱手,笑道。


    “……行叭。”未完成,不可對人言?你們這是當過生日許願了,跟我這玩說出來就不靈了的那一套啊?


    那都是封建糟粕,是玄學,是糊弄……


    哦對,我現在就充滿玄學的封建糟粕時代,那沒事了。


    陳玄帆又看向金少爺,還不等他張嘴,金少爺就說了兩字:“不說。”


    “……”


    “曹勝啊~,衛東,你們……”陳玄帆不死心,接著往下問。


    “我和山爺一樣。”


    “和山爺一樣。”


    “正正……”


    “夥長,”憨厚的熊正正把頭一搖晃,“我也不說。”


    “哈哈哈,不說!”朱光等幾個小孩拍著水樂。


    “……嘖~”陳玄帆舔了舔後槽牙,心道,老子這都有心當一迴許願池裏的王八,好好聽一聽你們的夢想,為你們轉身,量身定做成長方案了。好家夥,一個個的不中用啊。


    算了,不問了。


    傷心了。


    “夥長,你怎麽不問我呀?”看陳玄帆扭頭迴去,似乎不打算繼續往下問了,史大俊的大嗓門不樂意的響了起來。


    “俊大爺,你的誌向還他娘用問嗎?我都知道。”毛三哈哈笑道,“武道修行成為獵妖軍中的強者,再娶個比金少爺還好看的媳婦,生個厲害又英俊的兒子,對不對呀?”


    史大俊大笑拍手:“嘿嘿,對!對極了!啊哈哈哈哈!大爺的誌向就是這麽又高又遠!”


    “那叫誌存高遠。”金少爺的聲音冷颼颼的飄過。


    史大俊完全無視,一晃腦袋道:“反正就是這麽迴事。對了陳夥長,你的誌向為何呀?”


    “我的?”陳玄帆挑眉,笑道,“我的誌向就是做大唐獵妖軍中最強的夥夫!”


    眾人哄堂大笑,紛紛讓陳玄帆好好努力。


    “你們也得努力才行。”陳夥夫用勺哥“當當當”的敲著鍋邊道,“等你們成了獵妖軍中最強的軍卒,我當然也就成了最強的夥夫。”


    “這話在理,大家一同努力!”


    “好!”


    ……


    兩個時辰後。


    “好了,出來,去拿碗,喝湯。”陳玄帆說道。


    話音一落,軍卒們一個個渾身紅彤彤的從冰涼的澡桶裏出來,找水衝幹淨身上,然後拿了碗筷,排隊喝湯。


    隻有一大黑鍋的湯,所以每個軍卒分到的都不多,隻有小半碗。


    當然,也是因為他們的碗都是和臉差不多大的陶碗,所以就顯得更少了。


    不過沒有一個人不滿,因為這湯看著就不一般。


    勾得人心癢癢的香味,從一個多時辰前就往外彌漫了。


    靈芝草煮到熟了之後,全部化在了鍋裏,讓鍋裏原本清澈的湯水變得粘稠。蟒龍肋骨堅硬,眾人以為煮不出東西來。結果時間長了,鍋裏卻多出了一絲奇怪的香氣。


    有點腥,有點香。


    香是焦香味,像是五穀燒焦的味道,也像是紙錢和香灰的味道。


    陳玄帆發現,這些受過百姓供奉的妖怪鬼物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香灰的味道。


    給每個人都分完之後,也給自己也倒了一碗,慢慢的品嚐。


    其實在喊著大家排隊之前,他就喝過兩勺了。


    這就叫廚子先嚐。


    湯出鍋總得嚐嚐鹹淡,也無人覺得不妥。


    喝這湯,唯一的感覺就是香濃,明明是清透的湯汁,入口卻有點黏嘴,到了嗓子眼處,順著下去有些微微的涼意。


    可到了喉嚨以下,就仿佛有一股火在往下燒。


    一路燒到胸腹處,然後又燒迴來。


    灼熱的像是喝了一口烈酒。


    “嘶~啊!燙!”有人禁不住叫嚷了出來。


    “小口抿著喝!一個個的別跟喝涼水似得就往下灌!這湯藥效足,感覺受不了就停一會兒兒!”劉一勇有些經驗,趕緊起身提醒道,“還有,喝完了別坐下,操練起來,心頭火散了再休息。聽見沒有?”


    “是!”


    “陳玄帆,”祝福完了軍卒,劉一勇迴頭找陳玄帆,“你在湯裏放了什麽?怎麽這藥效如此猛烈?”


    這一小碗湯不僅抵得上四五顆補氣丸,還是直接散入胸腹,不需要慢慢的煉化。而且,它其中蘊含著一絲陽氣。


    陽氣,唯一的來源就是空中的大日。天賦異稟者可以借太陽初升的紫氣修煉,也有獨特的法門可以攝取至陽之氣。


    對於武道修行者來說,陽氣有多重要呢?


    傳說中有陽氣護體者,氣血沸騰之時諸邪避易。也就是說,軍卒們有這一絲陽氣在,神魂再不用擔心會被鬼物迷惑。


    這縷蟒龍骨上的陽氣,等於是給丙字營的甲字隊多加一層保命符。


    “是嗎?有這麽厲害?”陳玄帆聽劉一勇這麽說,趕緊站起來,掏出一個小碗,將鍋底還剩下的一點湯都倒了進去。


    “那我得給我們蛋黃也喂上一口。”


    “……你對你那狗兄弟還真上心。”劉一勇吧嗒了下嘴,感歎道,隨即又想起,好幾天沒見到地包天的小狗臉了,不由的問道,“哎,最近怎麽沒見它呀?今天也沒跟著一起泡澡。”


    “哎呀,別提了,正忙著孵蛋呢。”


    “……一條狗崽子,孵蛋?”劉一勇下意識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聽著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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