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月朗星稀。


    山林之中,寂靜一片。突然,“撲棱棱”驚鳥別枝頭,枯枝搖晃。


    林間一陣腳步聲響。


    幾個人從山腳之下而來。


    當先一人,虎背蜂腰,劍眉朗目,昂首闊步而行,大步流星。


    身後緊跟著一個穿著月白色錦繡華服的少爺,頭戴金冠,眉目如畫,一臉的焦急之色。


    一邊提著衣袍下擺追前麵那人,一邊喊道:“山,山兄,且等等我!”


    他身後還跟著一人。


    頭上戴著帽子,鬢邊插著一朵碗口大的粉色絨球。


    也是邊追邊道:“寶貝心肝肉喲,你倒是慢一點呀,哥哥我都跟不上了!霍大哥,你慢著點,可別累壞了我的心肝!”


    史大俊扯著嗓子喊的肉麻,無論是被喊的金少爺,還是被金少爺追的霍山,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山裏的寒風不足以讓他們感覺到冷,史大俊卻能用一句話輕易的做到到讓人心中發寒!


    金少爺忍著迴過頭去把史大俊掐死的想法,咬牙切齒卻還要憋出一句:“山兄,小心些,這山中有妖鬼!”


    “金少爺,你還是迴去吧,不要跟著我了。”霍山臉也不迴的悶頭往前,嘴裏毫無感情的念著台詞,“我的袍澤在山中被抓走,隊正怕有危險,明日一早就要迴營。他不管,我霍山不能不管。不找到他們我是不會迴去的!”


    “好,那我陪你一起找!”金少爺腳尖點地,突然躍起,追上了霍山說道,“我與你一起找。”


    “會有危險!”


    “我不怕!”


    “可我不能讓你跟我一起冒險!”


    “那難道讓我眼睜睜看著你有危險而不管嗎?”


    “你!”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台詞,金少爺還順勢挽住了霍山的胳膊,但誰都不敢看誰的臉。


    心裏想的都是,若是這騙不出來鬼,說什麽都得把某個姓陳的夥夫打一頓出氣!


    而陳玄帆此時在後麵,要咬著後槽牙,才能不讓自己笑出來。


    史大俊也是憋笑的辛苦,但他不敢笑,不僅因為他打不過前麵這兩位,還因為他一笑泄了氣,就追不上了。


    眼看著幾人到了半山腰了。


    這時候該輪到他出場了。


    “你們,你們把手給我撒開!”史大俊一個惡狗撲食過去,將金少爺和霍山分開,氣哼哼的罵道,“霍山!你明知道金少爺是女扮男裝進的獵妖軍,他是我的未婚妻,你怎麽還和他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朋友妻不可欺,你難道不懂嗎?”


    “史大俊!你給我閉嘴!”霍山惱羞成怒的罵道,“你不要胡說,我和金少爺是清白的!”


    “山兄,你別理他。他不是我,我的,我的未婚夫!”把未婚夫三個字說出來,金大少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臉憋得通紅,“不過是我父母一意孤心,我無意與他。山兄,若是這山中真有妖鬼,我與你一同殉情於此,也好過迴去被這混賬糾纏不清!”


    “不,小金,我不許你這麽說!你要好好地活下去,長長久久的活下去,榮華富貴,子孫滿堂。”霍山一臉深情,“要連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山兄!”


    “小金!”


    兩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心中卻都在痛罵某個夥夫。


    狗東西陳夥夫,這他娘的都是什麽屁話!


    到底是怎麽想出來的!


    這是人類能想出來的東西嗎?


    這時候也該陳玄帆出場了。


    他要做的就是棒打鴛鴦。


    “霍山!”一出場便是淒厲怨懟的慘叫,接著撲過來狠狠的給了霍山一巴掌。


    “好哇!枉我對你一往情深,你竟然和金少爺好上了!你不是說不喜歡男子嗎?怎麽棄我如敝履,卻看上了這個他,還要和他殉情?我殺了你!”


    狀若瘋狂,雙掌如風,將霍山逼得還手。


    兩人打鬥在了一起。


    “你們不要打了!”金少爺叫道,“陳夥夫,你放棄吧,山兄是不會喜歡你的!我們才是兩情相悅,你何必自取其辱呢!”


    “你!你太過分了!”陳玄帆好似被激怒了,轉身朝著金少爺撲了過來,抬手就打。


    金少爺趕緊還手抵抗,史大俊一看,立刻上前攔阻,霍山這時也敢過來救他。


    四個人站在一處,仿佛將他們是來救人的事兒,忘在了腦後。


    一番撕扯之下,打的難解難分。


    打鬥之中,互相之前卻在使著眼色。


    “怎麽還不來?”


    “會不會被識破了?”


    “你們演的也太假了!”


    “是你戲寫的不好,這都是些什麽呀,這不是糊弄鬼呢嗎?”


    “對呀,本來就是在糊弄鬼。”


    “……”


    就在幾個人想著是不是要加戲的時候,突然起了一陣寒風。


    寒風中帶著一絲的腥臭,和透骨的陰氣。


    來了!


    白天他們在周圍轉了許久,用探查羅盤尋了許久,都沒查到一絲的陰氣所在。


    現在這股陰氣出現,肯定是將軍墳中的鬼物來了。


    四個人都是精神一震,裝作無事發生的繼續打鬥,暗中卻加了小心。


    隨著陰風而來的,是一陣絲竹嗩呐之聲。歡快的樂曲之中卻帶著淒慘悲涼的感覺。


    好像是迎親碰上了送葬的。


    十分的邪異。


    樂曲聲越來越近,一隊穿著大紅衣袍,扛著轎子的送嫁隊伍迎麵而來。


    隨後一隊披麻戴孝扛著棺材,打著招魂幡的送葬隊伍,和它們並排而行。


    最詭異的是,兩隊人都是麵色慘白,肢體僵硬,唯有臉頰和嘴唇塗得眼紅。


    仔細一看,就是一群靈堂上供的紙人。


    花轎後麵跟著的人,臉都爛完了。


    招魂幡招來的也是真的殘魂。


    娘的!


    陳玄帆的頭皮都在發麻,小時候看過的鬼片片段,同時躍上心頭。


    恐懼加倍。


    姥姥的!老子最煩恐怖片了!


    古往今來紅白事,一喜一喪最容易招惹不幹淨的東西。


    而這兩種氣氛碰撞在一起,又是在深山老林,不遠處就是亂葬崗和墳堆。


    恐怖氛圍渲染十分到位。


    尤其是濃鬱的陰邪煞氣,體驗感一級棒。


    陳玄帆忍著掏出鐵鍋菜刀,嘎嘎亂殺一通的衝動,像是剛發現異常一般,大叫了一聲:“不好!”


    “誰!”


    “快跑!”


    “桀桀!”


    “嗚啊!”


    鬼哭聲大氣,十幾隻大鬼現身,合力湧起一陣黑霧將他們四個人籠罩在了一起,然後像是網一般收緊,將四個人兩兩捆在了一起。


    四個人裝作掙紮的模樣,卻一副實在無法掙脫的無奈樣子。


    陳玄帆和金少爺被捆在一張網裏,霍山和史大俊在一處。


    穿紅的紙人將花轎抬過來,穿白的紙人也將棺材抬了過來。


    四個人,兩個進花轎,兩個進棺材。


    “他們這是什麽意思?”被抬著往花轎裏塞的金少爺,忍不住眉頭緊皺的問陳玄帆。


    卻發現陳玄帆淚流滿麵,衝著棺材的方向伸手:“山兄!山兄!不!山兄!你們放了我的山兄!”


    霍山一臉的黑線,史大俊卻來了精神,翻蓋烏龜一般伸著頭,扯著嗓子大叫:“雪啊!雪!本大爺的心肝肝!別怕!等著本大爺來救你!”


    鬼物都嫌他吵鬧,直接將棺材板蓋了起來。


    眼前一片黑暗。


    但史大俊精神仍然亢奮,他甚至作死調戲起了,背對著他的霍山。


    嘿嘿賤笑道:“霍兄,嘿嘿!霍兄哎~你可知用屁股對著本大爺,是有危……”


    後麵的話,消失在了霍山帶著殺氣的眼神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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