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夫人的這句話,近乎是含著淚低吼出來的。


    許遙聽懵了。


    她愣愣的看著許夫人,像是懷疑自己剛才在幻聽。


    “遙遙。”


    許夫人看著一臉不可置信的許遙,她心頭翻湧出了無限的苦澀:“是我對不住你。”


    “我沒有保護好你。”


    “都怪我識人不清,用人不當,這才讓孟姨娘有機會串通了李嬤嬤,把你跟許芙昕調換。”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許夫人的性子一向都是很高傲的。


    她是侯府最得寵的小女兒,出嫁前被全家人捧在手心裏,視若珍寶。


    她這輩子吃的最多的虧,就是從她成婚之後!


    如今被她一句句說出口的道歉,這在從前,也是從未有過的。


    許遙聽著許夫人的道歉,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她感覺太不真實了。


    在旁邊乖乖聽大人說話的淩歲歲,本來還在用小胖手捂著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可她看見娘親的狀態好像不太好,於是,她沒忍住放下了小手,小奶音充滿擔心的喊道:“遙遙呀,你好不好呀?”


    許遙沒說話。


    淩歲歲見狀,更擔心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張開小胖手,一把摟住了許遙的腰。


    許遙的腰很細,淩歲歲在抱上去的時候,都想把自己身上的小肥肉送給娘親了。


    小家夥像隻八爪魚似的,牢牢攀上來。


    這有點勒的力度,卻讓許遙感到了一絲的真實感。


    她本能的抬手抱住了淩歲歲。


    淩歲歲胖乎乎的小身子,把溫暖的體溫毫不吝嗇的傳遞給了心愛的娘親。


    在淩歲歲的體溫溫暖下,許遙終於一點點的緩過來了神。


    她抬眸看向許夫人。


    許夫人的臉上滿是急切,眼裏也盛滿了濃鬱的愧疚和心疼。


    “遙遙。”


    許夫人其實提前準備很多話要說!


    可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嘴邊翻來覆去的隻剩下了這幾句道歉和承諾。


    “你給娘親一個機會,讓娘親好好疼你,愛你,保護你。”


    “好嗎?”


    許夫人的承諾和發問,遲遲沒有得到許遙的迴應。


    許遙現在心亂如麻。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跟許夫人說道:“我想冷靜冷靜。”


    “好,娘親給你時間冷靜。”


    許夫人沒敢把許遙逼得太緊。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嗓音沙啞中透著哽咽。


    “遙遙,三天後,如果你能原諒娘親,你就給娘親一個迴複,可以嗎?”


    許遙的及笄日就在五天後。


    許夫人要替她籌備及笄一事。


    許遙若是肯原諒她,在及笄日上肯和她一起出現,那及笄日上,她便能宣布許遙是她的女兒!


    而如果許遙不肯原諒她這個做娘親的失職,也不願出席及笄日,那及笄日就得另挑日子。


    許夫人在說完這些話,又叫了淩歲歲。


    “歲歲,今晚你和遙遙一起睡。”


    “你好好陪陪遙遙,我,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許夫人沒在臥室裏停留太久。


    外頭還有個挨板子的孟姨娘,心懷鬼胎的許尚書,以及虎視眈眈在找茬的老嬤嬤。


    許夫人還得接著去應付他們。


    臥室的門嘎吱被關上。


    許遙見許夫人離開,她瞬間像是沒了力氣般,抱著淩歲歲,坐到了床上。


    “歲歲,姨娘總是打我,罵我,說我低賤,說我生來就不配有人愛。”


    “原來,她根本就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許遙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


    這麽多年來,她對著孟姨娘逆來順受,百般孝順,為的就是祈求一點母愛。


    可孟姨娘從不肯給她。


    現在,她終於知曉了真相,可她又很怨——


    她怨她這被錯換,被磋磨,被剝奪了愛的人生!


    “遙遙,歲歲愛你呀。”


    淩歲歲拿小胖手給許遙擦著眼睛,她擦著擦著,自個兒就眼淚汪汪了起來。


    “歲歲最愛最愛你了。”


    淩歲歲的告白,讓紅著眼睛的許遙,嘴角終於上揚了一點。


    她抱著淩歲歲,下巴抵在淩歲歲肉乎乎的肩膀上,半晌,輕聲喃喃道:“歲歲,你為什麽愛我?”


    “我值得被愛嗎?”


    從小到大都沒得到過一絲愛的許遙,對自己都是迷茫的。


    她有時候都覺得,自己也許是真的不配得到愛。


    “遙遙,歲歲愛你,爹爹也愛你。”


    淩歲歲奶音抽抽著,跟許遙數起了愛她的人。


    淩歲歲很確定,她的太子爹爹也愛極了娘親!


    “你爹爹怎麽會愛我,我都不認識她。”


    許遙被淩歲歲稚嫩的話給衝散了些心頭的沉悶。


    她抱著淩歲歲,從許夫人的臥室裏出去了。


    她這幾天,想好好理一理心情。


    所以,許夫人的院子,她不打算再住下去了。


    許遙是有自己獨立的臥室的,隻是她身旁沒有丫鬟。


    許夫人新給她撥的兩個丫鬟,她沒讓她們跟過來。


    “歲歲,我的房間有點偏僻,床也不是很大。你願意和我一起睡嗎?”


    “願意的!”


    淩歲歲的眼睛亮晶晶的,隻要能跟娘親一起睡覺,她連狗窩都不嫌棄的!


    許遙看著淩歲歲一雙信賴的眼睛,她的心頭都熨燙了起來。


    兩人迴了靠近東院牆的一處小房子裏。


    這間房跟孟姨娘的小院挨著。


    但這裏要更僻靜。


    許遙把簡陋的小房間布置的很溫馨。


    淩歲歲進去後,一眼就喜歡上了!


    “遙遙,歲歲喜歡這裏!”


    淩歲歲在小房間裏到處探索著,她的小胖手這裏摸摸,那裏碰碰,整隻崽都精神極了。


    許遙看她的小手摸到了墨塊,還走過來,順便教起了她寫字。


    淩歲歲被太子爹爹被送去過皇家書院。


    皇家書院裏有個小小班。


    小小班上,都是幾歲的小孩子。


    淩歲歲在小小班裏隻短暫的上了幾天,還沒學會寫字,她就在東宮的大火裏燒沒了。


    眼下娘親重新教起她寫字來,小家夥雖然興趣不大,但還是乖乖寫了下來。


    她的小胖手被許遙攥著,然後,許遙帶著她,寫了她的名字。


    “寫遙遙,歲歲要寫遙遙。”


    “好。”


    “還要寫一個娘親。”


    許遙:“……”


    許遙繼續應著:“行。”


    在淩歲歲的要求下,許遙握著她的手,陸陸續續的寫了好些個字。


    這些字裏,有愛,有遙遙,有娘親。


    許遙本來以為這些字,就是淩歲歲隨便想的字。


    她這會兒還不知道,淩歲歲這是在給她寫告白信。


    不,這不止是告白信。


    在兩天後,這用一堆字拚湊出來的信,成了淩歲歲的告別信。


    “歲歲,愛,娘親遙遙。”


    這是淩歲歲用一個一個的字,拚出來的對娘親的告白。


    她剛把這個告白拚出來,還沒來得及親手拿給娘親看,她就在院牆邊上,被人直接給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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