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我跪在地上跟著他念,我剛聽兩個字便咬著嘴巴不開口,姨父也沒做什麽,隻是舒舒服服的點了根煙,放到我繃帶前麵晃了晃,說他這兩天手有些抖,控製不住距離。


    就這樣,我咬著牙跟著喊。


    :我於術。


    :我於術。


    :今日拜入風水張氏一門,不認其祖,隻拜其宗,觀山走水,天地共鑒。


    :今後一手羅盤,死守人城;誅盡汙穢,以邪製邪;滅盡方迴,僅唯此身。


    裏麵的四字詞語,一個比一個心驚。


    直到跟著念完,易先開才把煙拿開,看了一眼趕緊放進嘴裏,罵著說了句浪費,都燃了他半根大宗葉了。


    當晚他說要讓我送這隻鬼種走,不是都死了麽?送什麽送?


    在樓頂一直等到晚上十點過,下麵的人家還給我們斷了兩大碗稀飯,說那天我們唱戲辛苦了。


    暴曬這麽多天,地上那灘血跡的印子已經談的看不到影兒,夜晚時分,四處是湖泊周圍幽靜的景色,這時候看過去,感覺又又不同。某一刻,姨父站了起來,從他帶來的一個盒子裏拿出了一樣東西。


    這是一件唱戲的古服?


    他搖了搖頭,說你看起來像戲服?這一件,可是紙做的,古時的服裝,做好之後他拿到土裏去埋過年份的。


    :紙做的,那不就是假的?


    :誰跟你說是假的?


    他把這件衣服疊好,放在一旁的地上,用打火機點燃。


    紙衣燒起來之後,我們兩人躲在一旁,姨父嘴裏開始發出一些奇怪的強調,發音讓人聽不懂,但就像是真正的是在唱戲。


    主要是他公鴨一樣的嗓子,聽起來無比難聽。某一刻,我感覺到了什麽,周圍響起了什麽聲音,那是一陣哭聲。


    突然,我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周圍不知何時,顯出一種詭異的氛圍。


    我突然發現姨父的聲音怎麽變的好聽了?


    那不是姨父的聲音,別的人在唱曲?我看呆了,不知何時,在這屋頂上升起了幾個淡淡的影子,淡的已經看不出這幾個人影長什麽樣子。


    這是幾個正在唱戲的人,聲音幽怨,陰冷,再加上這一晚墓園周圍優美的湖光山色,一時間讓我看呆了。


    這被姨父的聲音引出來的幾個淡淡的,破爛穿著的人影,就這麽唱著戲。


    姨父歎了口氣,低聲說了句:原來豬公釣,是這麽唱的。


    接著拿起水壺喝了一口水,朝著空中一噴,


    :快把手伸出來。


    我趕緊伸出手,耳邊那戲曲聲,像是解脫,又像是絕望,那幾個淡淡的人影迴頭看了我一眼,接著便消失了。


    隻剩下空中的青煙。


    這些都是我的幻覺?我發現哪裏有什麽人,樓頂隻有從地上冒出的一股詭異的青煙,被姨父一口茶一噴,這青煙就徹底的消散了。他讓我伸出手,茶水落到了我的全身。


    我按照姨父說的,大罵了一聲。


    :滾。


    接著周圍便再也沒了動靜。奇怪的事情我後來才發現,或許是巧合,或許是真有那麽詭異的事兒,全身上下都沒事兒,唯獨在袖口的口子上,被那噴出的茶水滴上去,留下了一個痕跡,幹了之後擦都擦不掉。


    再一看,水泥樓頂上那暴曬了四十多天的痕跡,居然已經徹底消失了。


    我們下樓的時候,在這夜晚幽靜的湖光林色中,似乎還在迴蕩著那幽怨的唱腔聲。


    姨父說,這鬼種已經徹底散了,說著他看了看我的袖子。


    :你殺的讓你來送,是讓你認賬。殺了就得認賬,這扣子以後就得陪你一輩子,想丟都丟不脫,孫孝先你看到吧?鬼見了他都害怕,一身的煞氣就是這麽來的。這幾個雖說是古時的人,但被做成鬼種太過淒慘,為了你以後孽報少一些,我還特地送了它們一件紙服,讓它們消失的自在。


    他嘴裏還在哼哼唧唧,唱的實在難聽。因為本身學曆史,所以我知道,這就更讓我覺得不可思議。這和現在流傳下來的在清朝時期形成的大部分曲風不同,宋朝最盛行的戲曲腔調叫做諸宮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失傳了,他居然會唱?


    猶豫燙傷有感染的跡象,沒過幾天我又迴到了醫院,但晚上睡覺的時候,夢中似乎總會聽到那幽怨的曲調。難道是這古人化作的鬼種,陰魂未散?


    這一天,一大清早,醒過來之後我嚇了一跳,本來是睡著,但我的手居然正捏在床頭衣服的那顆扣子上,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醒過來。


    沒想到連護士都說在房間裏聽到了有人唱戲,我一問,得到的迴答讓我愣在了當場。


    :這是你自己唱的啊,你晚上做夢,用手去摸床頭那衣服袖子,你像是在夢遊一樣的唱戲,我來查房把我嚇慘了。


    大汗中,姨父的那句話迴蕩在我耳邊:殺了它你得認賬,這扣子會陪你一輩子。


    病房的床頭上多了幾樣東西,一塊羅盤,一個舊本子,羅盤到處都買的到,但舊本子居然是我大學時期上課作的筆記本,這玩意一畢業我就賣了廢紙,易先開是怎麽給弄迴來的?


    看著這個筆記本,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是我還是一個學生,隻不過這上麵有了很多不同,幾乎每一頁上麵,都多了很多批注。難看的字跡將筆記本原本的麵貌全都毀了,但那批準的內容,卻讓我幾乎入了迷。


    我從沒想過,曾經記下的那些內容,居然可以有這麽不同的解釋。


    例如其中一頁上,老張頭講的是古時的建築中,門檻由於朝代風格不同,長幾尺幾寸,當大門朝向不同又該如何,這些都有講究。


    有一句原話是:木工精細,門檻上部扁,若高一尺六,則對應進門基石離地半尺深合適,講究門基穩固,多為東南方向側門,不可朝向正西。


    易先開的批注則是:門檻高一尺六,進門取桃木釘入地半尺,羅盤若向東南,則屋內風水可定;若不然,則地氣有異,屋內有鬼,於正西扯針。


    這還隻是隻是針對屋內的一些簡單的解釋。當初的我隻是為了考試,哪裏會去在意這些。在首頁上,難看的字跡還寫了一句話,說這些都是他的理解,不一定對,如果我有想法,按照自己的來。


    內容確實讓我著迷了,這是一個積累經驗的過程,我自己也說不準,在醫院整整看了三天,我隻覺得頭暈腦脹。到了最後,滿腦子都是一些方位之內的東西。


    這一天,病房裏的人少,我拿著那快羅盤,擺在了屋內的東南角,用水小心將棉布線打濕,在上麵綁了三圈,牽在了我的手上。


    接著還穿著病服的我,便蹲在了屋子的另一個角落看。


    穿過屋內的線很細,我不敢抬頭,隻是盯著地麵上。


    有護士過來問我做什麽?


    我沒理她。


    護士說了兩聲便開始忙碌,由於線很低,我親眼看到病房內來迴的人從上麵邁來邁去。


    由於沒有抬頭,我隻能看到這些人的腳,甚至其中有個女護士腳踝上還露出了性感的腳鏈。


    某一刻,我手裏的線一抖,來來迴迴那麽多人,唯獨有一雙穿著布鞋的腳絆在了這根貼著地麵的線上,絆了好幾下,無論如何都邁不過去。


    手中的線開始狂抖,就在這人要蹲下來的時候,我快速的扯斷了這根線,猛的站起來一看,病房中就這麽幾個人,哪裏有人穿布鞋?我走過去拿起這塊羅盤,上麵的指針居然在不斷地晃,最後指著屋內裏側一張病床的位置。


    剛才有人邁不過這根線,他就在這房間裏?但我看不到他?


    我去問護士,隨口編了個瞎話,指著那張床。護士告訴我,說那麽多病人來來迴迴她怎麽記得清楚,後來她想了起來臉色有些變。說去年有個老頭是睡在那張床,後來那老頭是正常病情死亡的,早就火化了,送走一年多了。


    第二天姨父來了,坐在床邊抽煙,聽了我的話他隨口迴了句。


    :有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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