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赤裸裸的給賈琮下套,按他的邏輯,賈琮若自認是讀書人就應該認同“皇上當下罪己詔”。


    否則,就是忘了老師的教誨,是欺師滅祖!


    這人顯然沒安好心,多半就是被太上皇他們操縱之人。


    賈琮看了眼那滿腦肥腸的舉人,朗聲道:


    “你所言肆虐京師的二十萬韃子兵馬,卻是由陛下親臨戰場指揮,被我大楚將士屠得飛灰湮滅。


    那些被韃子所擄走百姓悉數救迴,與家人團聚。


    不才,身為此戰先鋒,親手誅殺蒙古大王子車格樂。”


    說到這裏,賈琮指著那舉人嗬斥道:


    “試問,本秀才在沙場身先士卒、浴血奮戰、馬踏蒙古、拯救百姓之時。


    你這位堂堂舉子在做甚?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誰給你的勇氣,在此懷疑疑我忘記恩師的教誨!”


    賈琮當日在數十萬百姓,數十萬楚軍眼皮底下,殺射蒙古大王子,大敗蒙古主力,戰神似的存在,“京師守護者”早已是家喻戶曉。


    這番訓斥,讓那舉人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賈琮不忘把皇上排到功勞簿第一,是因為他知曉,今日他的一言一行,皆會傳入皇上之耳。


    賈琮接著對眾學子們道:


    “不才每念物極必反,人定勝天,怯大敵者非丈夫,造時勢者為俊傑。


    在場諸位皆是大楚棟梁,何不迴去用心讀書,他日方能報效朝廷,治理旱災、饑荒,救民於水火。”


    賈琮這是迴應前麵旱災、饑荒之言,同時暗示在場讀書人將來要入朝,參與治理這些災害。


    此話自然切中他們的要害,哪個讀書人寒窗苦讀不是為了做官。


    賈琮接著又道:


    “至於會試火災,陛下已降旨讓繡衣衛徹查,是天災還是人禍,定會水落石出。”


    賈琮雖然沒有明說反對“皇上當下罪己詔”,但把那人列舉的四個理由都一一駁斥了,句句皆是皇上下罪己詔不成立。


    其核心就是“人定勝天”,有自然災害,上下一起努力便可戰勝;


    蒙古大軍入侵,我大楚軍人亦能戰而勝之。


    皇上自然就無需下什麽罪己詔。


    紀器之等人聽聞點了點頭,他們都是奉旨應對學子們騷亂,自然不能讓學子把倒逼皇上一事鬧大。


    那肥胖的舉子卻又朗聲質問道:


    “賈大人此時究竟以何身份站在高台上,與我等讀書人對話?


    大人早已投筆從戎,做起了侯爺,怕是早忘記了吾等讀書人之誌。”


    經方才賈琮一番言語,許多學子都動搖了,心生退意。


    賈琮自始至終以秀才、讀書人的身份自居,此番情景之下,這肥頭大耳的家夥意圖挑撥賈七郎與眾學子的關係,顯得也太突兀了。


    他身旁的舉子們都不是傻子,一個個都後退了一兩步,一時間他立在中央便成了顯眼包。


    賈琮冷哼一聲,喝道:


    “吾雖從戎,卻從未投筆!


    不才身為秀才,縱使要領兵作戰,即使日後不再參加科考,卻從不忘讀書之誌。


    反觀你呢,你自詡讀書人,你的讀書之誌是何?


    在場諸位同門又為何而讀書?”


    這個時代讀書人的根本動力便是成為士農工商中最高的那個階層,躋身入統治階級。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豈是說說而已,做官乃是權、利、地位皆收。


    於是在場有秀才本能的脫口而出:“當然是為做官。”


    出言方知落了下乘,隨即亦有人道:“是為匡扶社稷,代天子以牧民。”


    一時間眾說紛紜,那滿腦肥腸者倒也不笨,迴答道:


    “吾讀書是為天下百姓,是為他日出仕,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百姓。


    賈大人已是繡衣衛指揮使、撼山軍統領,文武殊途,卻又為何讀書?”


    賈琮上前一步,站在眾人麵前。


    夕陽映紅了他挺拔的身軀,晚風下衣袂獵獵,賈琮微微動用了一點內力,朗聲道:


    “吾身為儒生,為何讀書?


    吾每日提醒自己,讀書當: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四句箴言一出,


    在場上至紀首輔,下至舉人、秀才,無不震耳發聵!


    橫渠四句一出,


    為天下讀書人指明了方向,為儒生洗滌了心誌,照亮了前路。


    在場儒家子弟心緒激蕩,如同接受洗禮,醍醐灌頂。


    神色激動的紀器之領著同樣激動的禮部、國子監官員走下台階,走到賈琮下首整齊站好。


    眾人複古禮,正衣冠,向賈琮拜下,行弟子之禮。


    在場近五百舉人、兩千餘秀才皆效仿,正衣冠向賈琮深鞠躬。


    賈琮雙手扶起紀器之,紀器之激動的說道:


    “今日,吾等儒家子弟何其幸哉!


    能見證賈子四句箴言出世,當麵聆聽教誨。


    千百年後,後輩讀書人會從史書上讀到今日之盛況,吾等見證了曆史的誕生。


    從此往後,吾輩儒家子弟方知為何而讀書。”


    言罷再度躬身道:


    “請為‘賈子四言’注疏。”


    紀器之身後兩千多人亦齊聲道:


    “請賈子注疏。”


    洪亮的聲音響徹方圓數裏。


    何為“子”?自古以來,隻有孔子、孟子、老子、莊子、墨子……方能稱“子”,


    皆是天下之師,不是聖人也是“半聖”了。


    賈琮深知,自己“封聖”會讓皇帝大為忌憚。


    “三絕公子”之名早已名動天下,自己還是當世大儒的關門弟子,朝中有諸多重臣是自己師兄。


    皇上之所以下旨要自己不擇手段平定學子們的騷亂,就是想讓我自絕於士林,好成為他的一柄純粹的刀。


    然而,賈琮的目標早就非常清晰,若是僅僅做一為武將,做皇上心腹,自然不能成為“賈子”。


    但賈琮所謀當然不是為了封侯拜相,他日一旦“會當淩絕頂”,“賈子”之尊,可讓普天之下士林歸心。


    比起讓皇上忌憚,當然是利遠遠大於弊。


    況且以賈琮今時今日的地位、實力,根本不是皇帝能治得住的。


    “賈子”的封號當然要收下了。


    賈琮站在台階上,放眼望去,場內兩千多儒家子弟皆恭敬的等待著自己,方才那胖舉人也絲毫不敢造次。


    因為今日發生的一切注定將載入史冊!


    還有外圍的兩三千圍觀百姓,都尊敬的遙望著京師的守護者——賈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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