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忙道:


    “那夏金桂和夏家可是有什麽不妥?”


    賈琮點了點頭,反問道:


    “你們可遣人去打聽過夏金桂的人品?”


    薛姨媽道:


    “我讓兩個管事去夏家周遭街坊鄰居打聽了,迴來都說是個溫柔和順,樂善好施的。”


    賈琮聽聞“溫柔和順”四個字,差點把茶噴出來了。


    夏金桂若是個溫柔和順的,就不會把薛家攪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苦了薛家闔府上下,香菱的判詞中也不會說死在她手裏。


    薛寶釵道:


    “母親,如今我們和夏家正在議親,咱們家衣著華麗的管事在那些街坊前一露麵,人家就能猜到目的。


    夏家恐怕是早打點好了街坊,哪裏問得到實情。


    既然琮兄弟那邊有夏金桂的卷宗,自然聽琮兄弟的。”


    薛蟠原本對那夏金桂動了心,忙道:


    “我聽說她是個容貌出眾,生的如花似玉,才貌雙全,性情溫柔,家世又與咱家相配的,本以為良配。


    再說她家沒兒子,隻有夏金桂這個女兒,我娶過來,她家萬貫家財將來都是我和我兒子的。


    琮兄弟,可是出了岔子,莫非那夏金桂是個醜八怪?


    我的媽呀,再有錢也不娶醜八怪。”


    賈琮笑道:


    “才貌雙全和巨富豪門獨女這都不假。


    不過,夏金桂綽號‘母夜叉’,你敢娶嗎?


    薛家三人聽聞母夜叉三個字,唬了一跳,薛大頭脫口而出道:


    “母夜叉,孫二娘?”


    賈琮接著道:


    “夏金桂之父早亡,由寡母縱容教養長大。


    她愛自己尊若菩薩,窺他人穢如泥土,外具花柳之姿,內秉風雷之性。


    一年前,有一秀才因家貧在夏家商鋪裏幫忙算賬,那秀才生的好容貌,被夏金桂相中,逼那秀才入贅夏家。


    那秀才知其品性,連夜逃跑,卻被夏家豪奴抓迴去了。


    軟硬兼施,秀才死活就是不依。


    俗話說,按牛頭吃不得草,夏家無可奈何,把他痛打了一頓,放出去了。


    秀才不服,報了官。夏家花錢打通了官府,此事不了了之。”


    三人聽說,都搖了搖頭,寶釵道:


    “既是如此,這婚事趕緊作罷。


    幸好還有兩日才納征(送聘禮給女方),咱們明日就遣人跟夏家說退了這門親事。


    此事全仗琮兄弟有心了,若非如此,將來那人進了門,家中再無寧日。”


    說罷向賈琮行了個禮。


    賈琮擺了擺手,道:


    “既是親戚,無需客氣。”


    薛姨媽母女心想,雖說是親戚,但若不算薛寶琴,我家與你沾親的是王夫人和王熙鳳,此二人一個與你有仇,另一個也與你不親近。


    若非薛家投效了你,把商號都交給了你,恐怕你也不會插手薛蟠之事吧。


    薛姨媽道:


    “那夏家這般蠻橫,會不會不依,前來鬧事?”


    薛蟠道:


    “媽,你多慮了,你是不知道琮兄弟,不,賈大哥的名號京城誰人不知?


    當日在廣澤街繡衣衛衙門外,用衛國公府的人壘京觀,京城誰家沒去看熱鬧。


    隻要提賈大哥的名號,夏家連聲都不敢吱一下。


    前麵納采提親送的禮,都得乖乖的給咱們送迴來。哈哈哈!”


    寶釵忙道:


    “凡事講個理字,既是我家提出退婚,已送出去的禮便不再收迴。


    切莫在外仗著琮兄弟之勢,欺負人家。”


    薛大頭嘿嘿幾聲,忙點頭稱是。


    幾人說話間,酒宴已備好,薛姨媽請賈琮入席上座。


    寶釵幫賈琮布菜,夾一塊蒸羊羔,笑道:


    “聽說琮兄弟喜歡吃蒸羊羔,母親今兒下廚做了這道菜,不知合不合口?”


    賈琮看去,好家夥,這桌席怕是花了不少心思,許是知道自己食量大。


    這一大桌子菜有蒸羊羔、蒸熊掌、鳳尾魚翅、清蒸八寶豬、糟鵝掌鴨信、栗子雞、尖氽活鯉魚、雞髓筍……


    賈琮嚐了一口道:


    “很是鮮美,薛姨媽有心了。”


    薛姨媽笑道:


    “哥兒喜歡吃,常來這裏,我做給你吃。”


    賈琮客氣了一番,薛蟠上前給賈琮敬酒。


    一餐下來,酒足飯飽,薛姨媽見賈琮喝了不少酒,便道:


    “外麵天寒地凍,哥兒飲了酒,先吃些熱茶醒醒酒,歇會兒再出門。”


    說罷讓寶釵的丫鬟鶯兒扶賈琮去休息,然後領著醉醺醺的薛蟠進裏屋去了。


    鶯兒見薛姨媽和薛蟠皆走了,心思一動,便扶著賈琮往裏走去。


    賈琮雖飲了些酒,但絲毫無礙,倒是好奇,這“巧鶯兒”,會把自己引向何處?


    榮國府這些丫鬟個性鮮明,不同的女子調教出來的丫鬟亦不同:


    鳳姐作威,平兒作福;探春理直,侍書氣壯;迎春性子弱,司棋性烈;


    黛玉飄逸,紫鵑明慧;湘雲豪爽,翠縷直言;


    寶釵端莊,而她的貼身丫鬟鶯兒活潑,靈巧,對寶釵了解入微。


    鶯兒扶著看似醉意朦朧的賈琮穿個耳房竟到了寶釵閨房。


    寶釵雖住大觀園裏,原本在梨香院的房間還是保留著的。


    賈琮一眼看去,便知是女子閨房,這梨香院當然隻有寶釵的閨房。房間裏不似曹公筆下那麽“雪洞一般”,了無生氣。


    想來是因為如今的寶釵不需要討好王夫人,無論服飾、閨房布置都不似原本那麽素淡。


    倒也雅致、精致,像個大家閨秀的閨房。


    賈琮道:


    “屋裏隱隱有清香,不知熏的什麽香?”


    鶯兒聽聞,笑道:


    “爺,咱們姑娘從不熏香。”


    然後又小聲,故作神秘的說道:


    “告訴爺一個秘密,這是咱們姑娘自帶的體香。


    姑娘聽說爺要來,昨日才迴來住了一宿,張羅酒宴。若是以前每日住這裏,還更香呢。”


    薛寶釵剛端著茶進屋,聽聞羞紅了臉,嗔道:


    “渾說什麽呢?”


    寶釵把茶遞給賈琮,讓賈琮吃些熱茶醒醒酒。


    如此近距離,賈琮看到她躬身時,那雪白的脖子上掛著的金項圈,道:


    “寶姐姐,這金項圈甚是好看,可否給我一觀。”


    寶釵聽聞,稍事猶豫,側身解開腋下的排扣,從裏衣中將那晶瑩燦爛的瓔珞掏出來,下麵是一個金鎖,托著給賈琮。


    賈琮接過一看,金鎖上麵刻著:


    “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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