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失身時,濃妝豔抹淩辱群兇;


    擇夫後,念佛吃齋敬奉老母。


    然而柳湘蓮不願做“剩王八”,最終二人悲劇收場。


    如今這世間,賈珍父子早已死,希望尤三姐有不一樣的……


    正想到這裏,一雙小眼睛,白胖胖的臉,大腹便便的江富平,掛著一張招攬客人招牌似的笑臉在門口道:


    “大人!”


    賈琮衝他揚揚下巴,示意他進來。


    心裏卻沒有絲毫小瞧此人。即使皇上這些年勢微,他身為北鎮撫使,皇帝的刀把子,也沒少收割官吏的人頭。


    江富平陪著笑臉道:


    “衙門口的這條廣澤街沒什麽像樣的酒樓,中午怠慢大人了。


    晚上,請大人移步,去大人的崖柏酒樓,或是京城裏別的好地方好生孝敬大人。”


    賈琮笑道:


    “咱們都是替陛下辦事,無需如此客氣,今晚我還有事,咱們來日方長。”


    江富平笑道:


    “極是,極是。


    往後還望大人多提點屬下。”


    說完,把一本小冊子雙手奉給賈琮。


    賈琮打開一看,竟是繡衣衛這些年安排在賈家及周邊的探子名冊。


    其中榮國府內的名字都被劃掉了,賈琮當然知道,那是自己剛迴京的時候借查抄奴才家,把查明的探子都除掉了。


    隻給二聖的飛龍衛和潛龍衛留了兩個人。


    至於榮寧街及兩府周邊的探子,賈琮自己早已查明。


    掃了一眼,發現名冊上的人和自己查出來的倒沒有出入。


    江富平這是交投名狀呢,還是替陛下試探?


    應該是後者!


    賈琮把冊子隨手扔在書桌上,看向江富平淡淡地說道:


    “這是何意?”


    江富平陪著笑,道:


    “大人,屬下先前冒犯,請大人恕罪。”


    賈琮道:


    “談不上冒犯,北鎮撫司奉旨監察百官,本座那裏也不例外,按規矩來就是。”


    江富平那張招牌似的笑臉自始至終沒有變過,道:


    “是是,謝大人海涵。


    屬下近日在鐵網山一案徒勞無功,請大人恕罪。”


    賈琮打斷他的話道:


    “鐵網山一案,是陛下親自督辦的,按規矩,你無需向我稟報。”


    江富平道:


    “陛下金口玉言:大人是屬下的上官。自然是要稟報的。


    如今二皇子屍身已尋到,死無對證。


    王子騰將軍當日按不動,上皇震怒。


    大人,您看,王將軍到底是遵命行事還是隔岸觀火?”


    哦,是皇上的意思。


    二皇子與三皇子之間的事,自己雖然也有猜測,但不是太關心。


    奪嫡之爭是狗咬狗一嘴毛,賈琮不願蹚渾水。


    至於王子騰,太上皇迴京那日讓他後撤十裏,顯然是對他不信任,甚至提防他了。


    皇上為何這般關心王子騰的態度?


    莫非是王子騰轉投到皇上麾下?


    皇上生性多疑,鑒於賈王兩家千絲萬縷的關係,故而讓我查此事。


    賈琮道:


    “王子騰到底是隔岸觀火,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去查查他當日軍營中的動向,或許便知一二。”


    不管軍營查出來有沒有結果,隻要往這個方向引,皇上必然更加猜疑王子騰。


    江富平領命退了出去。


    賈琮看著這個笑麵虎的背影,恨不得一劍削了他。


    跟他說話實在太累了,費腦子。


    不過倒是可借鐵網山謀逆一案,痛擊王子騰。


    酉時,賈琮放衙,迴到府裏。


    映月、晴雯正在給他換常服,寶琴進來替賈琮係好腰帶,道:


    “三哥哥,今兒收到許多帖子。


    除了南安王府,四王八公府上,神武將軍等開國一脈,還有平津侯府的車正武,宣平侯府的莊延,明兒都要來為哥哥封爵一事道賀。”


    賈琮:


    “哦,三日禁酒宴,今日就滿了。


    估計西寧王妃她們要來,你和尤氏、秦氏撐不住場麵,請老太太她們過來吧。


    另外,讓鳳嫂子來幫忙打理;


    前院的話讓陳萬剛張羅,我哥幫忙迎來送往。


    姊妹們都請來一起熱鬧熱鬧,至於賈赦,父親嘛,還是請來吧,否則不符合禮製。


    辛苦琴兒了。”


    寶琴搖搖頭,微微一笑,笑顏如花,道:


    “這是三哥哥的大喜事,高興還來不及呢。”


    ……


    次日,賈琮沒想到最先來道賀的是師兄左士衡(內閣大臣),一陣寒暄後,二人來到書房。


    左士衡抿了一口茶,道:


    “青鬆從軍後,咱們明麵不便多往來。今兒這個喜事,我代表師兄們過來倒是名正言順。


    三日前,步兵營在京城作亂,全仗小師弟,我等的家眷才得以保全。”


    說完,左士衡起身,對著賈琮鄭重的行了個禮。


    賈璉忙雙手扶起左師兄,道:


    “士衡師兄折煞師弟了,我等師兄弟之間何須如此。”


    左師兄道:


    “我不是隻替我一家,還代表你的師兄們的意思。


    我坐坐就走,就不同那些武勳同桌而食了。


    再者,至今日始,我就要忙的著不了家了。”


    賈琮忙問何事?


    左師兄歎了口氣,道:


    “今日‘改稻為桑’的國策定下來了,往後都得圍著這事轉。”


    賈琮聽聞“改田為桑”四個字,心中一驚。


    這個世界,明朝早夭,沒能進行改稻為桑,大楚卻往這條作死之路狂奔。


    因歐羅巴開啟大航海時代,大楚的絲綢貿易激增,帶來了巨額的利潤。


    從皇家到朝廷、世家、巨賈都看上了這塊肥肉。


    賈琮道:


    “內閣如今有五人吧,師兄能避開此事,還是盡量避開的好”


    說完又加上一句:


    “離的越遠越好。”


    左師兄驚訝地看向賈琮道:


    “師弟也認為改稻為桑於民不利?


    我本也有意反對,無奈今日太上皇一係的人提出此策,我剛一開口,皇上就一錘定音了。


    如今大楚因北方旱災糧食本就夠吃,再改田為桑,更加不夠。


    一旦推行改田為桑,種桑的百姓就要買糧而食,可百姓手中哪有那麽多錢。


    屆時,官商再一勾結,哄抬糧價,大楚就是餓殍遍地”


    左師兄說到這裏禁不住眼眶有些濕潤,歎了口氣,接著道:


    “可如今國庫空虛,陛下的旨意是要不惜一切代價推行‘改稻為桑’”


    賈琮冷笑道:


    “所謂這個‘一切代價’就是大楚的萬兆百姓的性命吧。”


    說罷,賈琮用手指了指皇宮的方向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在他們看來,大楚理所當然就是他們家的。


    他們擁有合法的掠奪天下的權力,沒有力量能束縛他們。


    若是他們自己不知道克製,為所欲為,肆意掠奪。


    就必然導致官吏借著他們的名義有恃無恐的進行非法掠奪,因為官吏是他們一切掠奪的執行者。


    當上下其手,官商勾結,掠奪到難以為繼,激起民變前夕,就需要一些替罪羊。


    屆時他們是不會有錯的,錯的隻能是執行‘改田為桑’的人。


    至於殺了替罪羊能否平息民變,那是後話了。”


    左士衡第一次聽到師弟口中的新詞,但不妨礙他理解這幾句話的意思。


    心裏反複把這幾句話默念數遍,左士衡驚出一身冷汗。


    從基層一步步走向內閣的左士衡自然能想到,官吏借著“他們”的名義如何有恃無恐非法掠奪,屆時土地兼並之風會刮遍江浙。


    不過左士衡也並非迂腐之人,想明白這些,自然不會去當替罪羊。


    左士衡道:


    “多謝師弟肺腑之言,師兄知道該這麽做了。


    師弟亦要當心,江南織造局在你家的老親——甄家手裏,如今甄家已被推到風口浪尖。


    甄家是上皇的人,陛下亦不會讓‘改稻為桑’的果實被甄家拿走。


    圍繞甄家,很快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賈琮點點頭,不過自從自己執掌賈家,甄家就不再是賈家老親,而是死敵。


    對於甄家,賈琮隻會推波助瀾,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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