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榮慶堂碧紗櫥外,一位水蛇腰,削肩膀,生的極標致,打扮的像個西施般的丫鬟正豎著眼睛,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氣勢洶洶的大聲嗬斥夏荷:


    “這麽一小會兒時間,趁著我們忙,你就往寶玉跟前湊,你是個什麽身份,也配給寶玉斟茶!”


    台階下,夏荷低著頭,不敢答話。台階上,還站著個丫鬟細挑身材,容長臉麵,穿著銀紅襖兒,青緞背心,白綾細折裙。


    那丫鬟和氣的對著正氣勢洶洶的丫鬟和氣的說:


    “晴雯,別那麽大聲,鬧著老太太了,咱們都吃不消。”


    說話的丫鬟叫襲人,原名花珍珠,老太太把她賜給賈寶玉後,寶玉知她本姓花,想起“花氣襲人知驟暖”,便改名襲人。


    襲人轉過身依然和氣對台階下的夏荷說道:


    “夏荷,你剛來,要知道寶二爺這邊的規矩。這裏不比你先前在琮三爺跟前那般隨意,老太太看的緊。


    你若不守本分,咱們臉上無光事小,要是老太太怪罪下來,那就是天大的禍事,到時候恐怕你父母都會受牽連。


    趕緊去打掃吧,老太太沒準什麽時候就來了。”


    被喚作晴雯的丫鬟接過話,嗬斥道:


    “還杵在這裏幹什麽?你是來當小姐的嗎?想攀高枝,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


    夏荷萬般委屈,也隻能行禮,退了下去幹活了。


    本想著好不容易分派來服侍寶玉,自己算是如願以償,結果連寶玉的跟前都近不了,襲人、晴雯、麝月、碧痕、秋紋、茜雪幾個看的死死的。


    非但如此,自己過得比賈琮那兒都不如,如今被當作粗使丫鬟使喚。夏荷有種王麻子種牛痘——後悔已晚的感覺。


    與此同時,榮禧堂耳房,臨窗大炕上猩紅洋罽,正麵設著大紅金錢蟒靠背,石青金錢蟒引枕,秋香色金錢蟒大條褥,兩邊設一對梅花式洋漆小幾。


    左邊幾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邊幾上汝窯美人觚內插著時新花卉,並茗、唾壺等物。


    地下麵西一溜四張椅上,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四付腳踏。椅子兩邊也有一對高幾,幾上茗椀瓶花俱備。


    一位貴婦手撚佛珠坐在大炕的猩紅洋罽上,下首一位中年仆婦,一看就是豪奴。二人正小聲的說著什麽。


    “太太,那琮哥兒竟然又活過來了,聽說是平兒那丫頭請的大夫。”那仆婦道。


    “阿彌陀佛,算他命大。周瑞家的,我記得易家餘孽死的時候琮哥兒才三歲吧。


    想來易姨娘不會把她娘家的事跟一個三歲小兒說,當初抄他們易家的時候,易丫頭也不過十歲上下,能知道什麽。”


    那貴婦漫不經心的說道。


    被稱為太太的正是榮國府賈政的妻子—王夫人,仆婦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壓低聲音說:


    “也就是王大人謹慎,吩咐易家要斬草除根。”


    王夫人手撚了撚佛珠,想了會兒說:


    “易丫頭吃的那藥,我們王家也沒了,尋常藥物吃了定會看的出來。好歹也是國公爺的親孫子,死了必會有人去看。”


    周瑞家的奉承的說道:


    “依我說,那麽稀罕的藥,那易家餘孽都不配吃。”


    王夫人白了她一眼吩咐道:


    “行了,下去吧,往後留意著點琮哥兒。雖然是個畏畏縮縮、上不了台麵的庶子,也需防著鬧出什麽幺蛾子。”


    “是”周瑞家的應聲退出耳房,心裏不屑的想,連府裏麵奴才都看不上眼的廢物能鬧出什麽動靜。


    賈琮來到這世界第三日,看著賈琮身體逐漸好起來,丫頭春芽喜滋滋的端來米粥和饅頭,賈琮堅決不要躺床上讓春芽喂了。


    身體還有些虛弱,但起床沒問題了。春芽隻好拿來賈琮的衣物,正要給賈琮穿。


    “春芽,以後這屋裏就咱們倆,你一個人要收拾屋子,做我們倆的衣服,洗衣,還要伺候我,你也忙不過來,以後我自己能做的事,我自己來吧。”


    “爺打小,就是我給爺穿衣的,怎麽,這會兒是瞧不上奴婢了!”春芽委屈的說。


    賈琮心想:什麽情況?見你忠心耿耿,給你減輕勞務量,怎麽反倒委屈了。


    “哎,春芽,你別胡思亂想,打小都是你服侍我的,你待我如何,我心裏還沒數?


    再說,我若是瞧不上你,這府裏的丫鬟一個個誰還瞧的上我呢,都想著攀高枝。


    我上哪兒找你這麽好的丫頭。隻是我也長大了,你一個人累不過來,以後這些事我自己來吧。”


    “還有,這些日子我生病,你也熬瘦了,好好養養身子!”


    “哦!”春芽遞過衣服給賈琮。賈琮拿著衣服試著穿起來,賈琮拿著衣服竟然不知道該從何處入手。


    片刻後,賈琮承認這個時代衣服的複雜程度,真不是自己現在能穿好的,光是這樣式複雜的盤扣自己都搞不利索。


    “噗嗤,”春芽忍不住掩嘴而笑,“爺哪裏是幹這些活的,還是我來幫爺穿吧!”


    春芽覺得琮三爺大病初愈後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從春芽口中得知竟然是通過迎春找到平兒,方尋來大夫。賈琮吃過早飯,決定先去二姐賈迎春處,病好了,也該去報個平安。


    沒想到迎春這個賈府裏最懦弱、膽怯的女孩兒竟為自己出頭。


    賈迎春,懦弱怕事,有“二木頭”之諢名。為人處世隻知退讓,任人欺負。即使她的攢珠累絲金鳳首飾被乳母拿去賭錢,她也不追究。


    繡橘和探春設法替她追迴並懲處乳母,她卻說:“寧可沒有了,又何必生事。”


    後來,父親賈赦欠了孫家五千兩銀子還不出,便把她嫁給孫紹祖,用自己的女兒向孫家抵債。出嫁後不出一年,她就被孫紹祖虐待致死。


    可是擅長圍棋的,哪一個不是聰明絕頂的之人,怎麽會真的“木”,隻不過是大家族中選擇的一種生存之道罷了。


    像榮國府這般上下人口近五百,形成了一個小的社會生態。


    在這樣複雜的環境下,如同三春、賈環、賈琮這樣的孩子從小就學會察言觀色,開始尋找自己的位置學習適合自己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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