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亞的內心是糾結的。


    他的信仰其實早已動搖,若讓他選擇,他根本不會放棄一切去尋找什麽主。


    但對於諾拉,撒亞是心疼且愧疚的。


    撒亞的內心之中的矛盾與糾結,諾拉都知道,她了解自己的弟弟。


    而諾拉也正是“利用”了撒亞的矛盾與糾結,讓撒亞幫助自己進行了一次不可能的冒險。


    數月的時間,數千公裏的旅程,撒亞已經做了一個弟弟應該做的,還有完全不必去做的所有事情。


    撒亞為了諾拉,拋下了一切,冒險陪著已經殘廢的姐姐走到了這裏,走到了距離撒亞心中早已消亡的主,隻有100公裏的地方。


    是的,在撒亞的心中,他的主早已消亡。


    在加入泛美合眾國的軍隊,在經曆戰爭,改造,見識了帕托斯人的強大和太多人死亡後的今天。


    撒亞對於還在沉睡的神,早已沒有任何期待。


    100公裏外地堡中的那個東西,也許早已死亡,本該早已死亡。


    即便他僥幸的還活著,撒亞也不覺得主還能做什麽,更別提拯救這個破敗不堪的世界。


    撒亞很清楚,如今這個時代,曾經那個無所不知,無處不在的網絡之主,他已經什麽也做不了。


    全球網絡早已崩潰,往日舊神已無容身之所。


    地麵上的每一粒沙子都已屬於帕托斯人,屬於帕托斯的神。


    各大反抗軍地下城之間鋪設的通訊光纖、通訊電纜中,名為蓋亞的幽靈已經統治一切。


    一步步攀爬,從小兵做到改造人精英作戰小隊隊長的撒亞,早已不是曾經那個衝動天真的少年,撒亞已經見得太多,知曉得太多。


    他甚至知道,如今這個時代,除了帕托斯人,除了蓋亞,那些控製著蓋亞,正在試圖利用超凡科技成為新神的灰燼時代貴族們,每一股新勢力,每一位正在崛起的新神,他們的威能,都遠超當年的網絡之主。


    所以撒亞不可避免的信仰動搖,因此內心痛苦。


    撒亞雖然仍舊會在某些時刻誦讀經文,祈求虛無縹緲的安慰。


    但對於主,對於主能改變一切的期待,撒亞早已不再妄想。


    他隻是努力的活著,努力戰鬥,用各種手段獲得物資,試圖變得更加強壯,試圖改變卑微且無望的命運,甚至嚐試成為灰燼貴族中的一員。


    是的,撒亞想要成為灰燼貴族,他是超人類,他挺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改造手術,他正變得越來越冷酷無情,撒亞本有希望成為灰燼時代的貴族。


    但他終究放不下諾拉,終是無法拒絕姐姐的請求,踏上了一條沒有任何期待的不歸路……


    “我們上路吧,姐姐。”撒亞吃完東西,收拾好行裝後說道。


    戴著麵具的諾拉無聲點頭,被弟弟抱起,用隔熱毯包裹,和懷中的“創世紀”一起,放入了改裝過的背包中。


    姐弟兩人於是再次上路,再次進入風雪,蹣跚而行。


    ……


    距離坐標,已經隻有30公裏。


    但無盡的雪原上,風雪卻意外的忽然停止。


    天空中烏雲散去,露出了無邊深邃的蔚藍。


    撒亞和諾拉第一次遇到了美麗的,心曠神怡的,卻令人戰栗的極地晴空。


    懷抱著創世紀金屬罐的諾拉,仿佛怕極了陽光,開始變得很緊張,讓弟弟趕快挖洞躲藏。


    而撒亞也的確在這麽做,用力的,發瘋一般揮動著工兵鏟,在空曠無垠的雪原上挖著雪洞,挖得極深,並開始在趴在洞底,橫向挖掘……


    天空,實在太空了。


    晴朗無邊的冰原盡頭,冰雪的無暇潔白,與天空純淨無比的蔚藍於地平線相接,美不勝收。


    可如此美景之中蘊藏的危險,已經令撒亞緊張的滿頭大汗,心中的恐懼隨之不斷升騰。


    沒有風雪的掩護,帕托斯人的飛艇隨時都有可能發現他們。


    這太危險了。


    撒亞隻能發瘋般揮動鏟子,想要盡快在雪地裏挖一個“u”形防空洞,以防帕托斯人隨時可能落下的炮彈。


    20分鍾後,撒亞挖好了防空洞,背著姐姐從垂直洞口鑽入,爬行到了20米外的另一個垂直洞穴中躲藏。


    美麗無風的晴空之下,兩人就這麽躲在漆黑狹窄的雪地洞穴裏。


    而這樣的操作,撒亞一路走來,已經經曆過很多次。


    他們必須靜靜的等待,等到深夜,或是等待風雪再起有烏雲遮擋天空,或是等到帕托斯人的巡邏飛艇經過後才能再次上路。


    因此他們需要等很久,躲藏很久。


    黑暗中,撒亞和諾拉都在艱難的喘息著,因為狹窄的空間和稀薄的空氣,也因為緊張和不安,如同害怕被狐狸發現洞穴的一對鼴鼠。


    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隻是十多分鍾,也許是數個小時,躲在地洞中的姐弟倆,真的聽到了“轟隆隆”的巨響,然後就是劇烈的震動。


    帕托斯人真的發現了雪地上的異常,也許發現了撒亞一路走來的足跡,也許是挖掘防空洞時留下的一片狼藉。


    帕托斯真的在發現地表的可疑痕跡後,對著冰原雪地實施了高空打擊。


    轟隆隆聲不斷,打擊的密集程度遠超想象,估計落下了數十發炮彈,也可能是上百發炮。


    兩人因此被震得渾身發麻,地表的轟炸漸漸震塌了姐弟兩人的藏身洞穴,最後全靠撒亞用身體支撐著洞頂冰雪,確保兩人不被活埋。


    炮擊終於停止,硝煙漸漸散去。


    撒亞使用工兵鏟鑿穿了冰層和積雪,終於帶著姐姐爬迴了地麵。


    帕托斯的巡邏飛艇會在炮擊後離去,在下輪巡邏抵達前,姐弟倆獲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機,可以相對安全的繼續前進。


    “沒事了,姐姐,在下一支巡邏隊經過這片區域前,我們就能抵達坐標,就能找到主……”撒亞單膝跪地,重新背上背包,對諾拉說道。


    然而躺在撒亞背上,背靠著撒亞的諾拉,卻不知為何,意外的沉默,並未迴應撒亞。


    撒亞為此緊張迴頭看向姐姐,擔心她是否受傷。


    可就在迴頭間,他立刻得知了姐姐沒有說話的原因。


    一望無際的晴朗天空中,帕托斯人的黑魷飛艇,如同穿上盔甲的大魷魚,正從空中緩緩降落。


    看起來降落得很慢,實際降落的飛快,正直直朝著兩人飛來。


    撒亞知道,他們被帕托斯人發現並鎖定了。


    帕托斯人並未如往常一般實施炮擊後離去。


    他們在高空觀察,耐心等待,終於等到了撒亞鑽出地麵。


    老鼠被發現了。


    但帕托斯並未如往常一般輕易弄死遇見的老鼠。


    在發現撒亞後,帕托斯人竟開始降落飛船,似乎想要抓捕老鼠。


    帕托斯人的黑魷飛艇,緩緩降落在了距離撒亞和諾拉20米外的雪地上。


    艦長15米,最寬處直徑3米的斜長艦身,加上艦船尾部六條20米長,舞動旋轉著的機械軟足。


    從造型上看,帕托斯人的黑魷飛艇,真的很像一隻巨大的,有著硬殼的黑色大魷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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