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因為你自殺了!」潘母的頭髮已經花白了,她歇斯底裏地哭嚎著,幾乎發瘋地向曾寒撲過來,一雙死死攥緊的拳頭砸在曾寒的胸口。


    劇烈的疼痛暫時喚醒了曾寒的意識,他沉默著將視線移向安靜平躺著的屍體。


    在他的注視下,潘佳佳那張被泡得腫脹不堪的臉龐逐漸變得陌生且怪異,長出青黑的甲殼,長長的蝦須,以及凸起的眼睛。


    然而似乎隻有曾寒在見證著這種變化的發生,其他人,無論是曾寒的父母,還是潘佳佳的父母,以及在場的所有殯儀館人員,他們都保持著一張悲痛的臉。


    悲痛得近乎機械。


    曾寒將目光轉向另一張台子上的男嬰——被所有人稱作他的孩子的男嬰。


    在那張台子上躺著的,是半截屍體,隻有從腰部以下的部位。


    同樣泡得蒼白浮腫,腰椎以上的器官全部消失無蹤,隻有一個發白的空腔,以及青黑色的骨節。


    「你們看到了嗎?那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孩子……」曾寒張著嘴,想發出聲音,想提出問題,想向任何一個可能的人尋求答案。


    無人迴應他。


    他甚至也不曾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下一秒鍾,他的視線驟然一片漆黑,劇烈的眩暈襲擊頭腦,在幾乎天旋地轉的知覺中,曾寒緩緩閉上了眼睛。


    那是一個平常又不平常的早晨。


    前一天晚上剛剛和未婚妻商量過婚禮舉辦的時間和地點,滿懷輕鬆與幸福的曾寒和潘佳佳互相道了早安,吃了一頓雖然簡單卻十分溫馨的早餐,在吻別後開了自己的車去上班。


    曾寒在公司寫字樓前停好車,進入電梯後,他遇見了一個麵容邪魅的男人。


    對方的目光中帶著鋒利的尖刺,也仿佛帶著數不盡的鉤子。


    「如果這個世界是假的,如果你的人際關係、你的現實生活、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會怎麽樣?」


    他的嗓音中帶著沉沉的誘惑。


    曾寒的目光有一瞬間恍惚,他似乎看到了兩具擺在殯儀館冰冷台子上的屍體,那兩具屍體又在某個瞬間緩緩變幻,變成麵容怪異的「蝦人」,變成半截下半身的屍塊……


    這種幻視很快便消失不見,曾寒隻覺得對方在和他開玩笑,「你在說什麽呢?——我沒見過你,你不是這個公司的人吧?」


    「重要嗎?既然整個世界都是假的,我是誰真的重要嗎?」


    「你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找保安了。」曾寒冷聲開口。


    「不相信我的話嗎?那就進去看看吧——祝你好運哦,可憐又可恨的普通人。」


    眼前一片黑暗,仿佛世界都在不停旋轉。


    曾寒的視線再次清晰起來時,他看見自己的未婚妻正在笑眯眯地注視著自己。


    「怎麽了,看著神誌恍惚的?」潘佳佳笑著開口,「剛才不是還在說,蜜月旅行的地點究竟要定在哪裏嗎?」


    「你喜歡哪裏?p市?還是s市?」潘佳佳以手托著下巴,微微側過頭,眼中是滿溢的笑意,「這兩個城市我倒是都挺喜歡的啦,你怎麽想?」


    曾寒注視著自己的未婚妻,視線中卻依稀有揮之不去的幻象——泡得蒼白浮腫的屍體,眼球突出,皮膚青黑……


    他和潘佳佳結婚,度蜜月,有了孩子……


    生活平平淡淡,除了眼前時而有幻覺浮現,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在曾寒和潘佳佳的孩子十五歲時,曾寒生了一場病。


    不是什麽大病,隻是需要住院休養幾天。


    他在醫院衛生間的鏡子裏,看到了與如今的「妻子」和「兒子」圍繞床前全然不同的場景——他坐在一節動盪的火車上,接到了一個電話。


    他明明聽不到電話中傳來的聲音,可某種強烈的直覺在腦海中徘徊,他聽見自己在說話,「潘佳佳帶著孩子自殺了……潘佳佳抱著孩子跳河自殺了……」


    那一瞬間,仿佛驟然於夢中驚醒,曾寒沉默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四十三歲,眼角有細密的魚尾紋,額角有幾絲白髮,仿佛轉瞬便經歷了一場時間旅行,從尚還年輕的青年,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曾寒?怎麽還不出來?」衛生間門外,潘佳佳的聲音傳了進來,語調柔和。


    曾寒沉默著走出衛生間,對上了潘佳佳略微擔憂的目光和秀美的臉。


    「是有哪裏不舒服嗎?需不需要我按鈴叫醫生?」潘佳佳顯得有些擔心,扶住了曾寒的胳膊。


    曾寒定定看著潘佳佳的臉,她也已經四十二歲了,卻依舊少女一般秀美,雙眼清澈明亮,皮膚光潔細膩,眼尾頸間毫無皺紋。


    「……沒事。」曾寒搖搖頭,又看向正坐在一旁的小桌椅上做作業的兒子。


    十五歲的少年正是抽條的時候,長相端正的小少年身材有些單薄,神情卻生氣勃勃,「爸,您身體沒有不舒服吧?」


    在醫院呆了五天,曾寒出院了。


    迴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請律師起草一份離婚協議書。


    「我們離婚吧。」曾寒對著已經相處十六年的「妻子」緩緩開口。


    離婚後的第三天,潘佳佳跳河自殺了。


    和她一同投河自盡的,還有已經十五歲的兒子。


    曾寒在殯儀館看著潘佳佳和兒子的屍體,日益嚴重的幻視逐漸加重,他終於看清了那幅場景——兩張冰冷的金屬台子,其上擺放著一具青黑甲殼,長長蝦須,眼球凸起的屍體,以及半截屍塊,從腰部截開,隻有下半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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