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兩銀子雖然在宮中得勢的人眼中算不得什麽,就像琉璃和鈴蘭幾個的身家,就不會少於千兩之數。


    但對尋常宮女太監,以及那些被指派過來的,善於紡織的女工而言,頂得上他們好幾年辛苦。


    因而即便這些天除了吃飯睡覺那幾個時辰,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不過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沒有停過。


    幾日之後,孫妙青讓人搬了個搖椅,躺在院中梧桐樹下。一邊聽著樂姬彈琴,一邊品著千裏迢迢送過來的通州特產。


    有正場薰糕,石港窨糕,金錢蘿卜餅,西亭脆餅,和金盆月方柿幾樣。


    鈴蘭坐在邊上,將沏好的菊花茶遞到孫妙青手邊。


    “娘娘吃了這麽些糕點,喝杯茶解解膩。”


    孫妙青接過茶水,連著喝了兩杯,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石港窨糕不錯,入口即化,甜而不膩。西亭脆餅少吃些還行,吃多了有些費牙。”


    鈴蘭說道,“娘娘喜歡,奴婢讓人多去弄些稻米進來。這窨糕要做得好,必須要用一種叫做“早十天”的晚稻。”


    “將稻子碾7遍,隻取最精華的那點白米。然後用泉水浸泡7日,中間也要淘洗7次。最後碾成米粉上鍋蒸,做出來的糕點才能又白又軟,涼而不硬。”


    孫妙青問道,“既然是晚稻,怎麽還取了個早十天的名兒?”


    鈴蘭說道,“奴婢也不知道,興許是這稻子成熟的日子,比別的晚稻要提前十日?”


    “不過好吃就行了,管它叫什麽名字呢!”


    孫妙青說道,“本宮記得哥哥還送了幾條鰣魚過來,今天晚上吃全魚宴,不然養死了就可惜了這麽好的東西。”


    “清蒸紅燒糖醋燉湯什麽的,隻要是他們會做的菜式,除了魚膾都來一遍。”


    鈴蘭說道,“娘娘放心,膳房的人最會做這些,一定能讓您滿意。”


    孫妙青滿意的端起菊花茶,慢悠悠的喝起來。


    鰣魚嬌貴,能活著送到京城已經很難得了,上輩子養殖的那些,她都沒買到過活的。


    至於那些野生鰣魚,那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想吃要跑去菲律賓沿海,等到初夏魚群入江的時候,或許能有那個機會。


    至於現在嘛,長江裏麵多得是,按照目前的捕撈力度,連毛毛雨都算不上。


    等到晚膳的時候,幾條魚一斤大點的魚,居然被做成了十五種吃法,讓孫妙青大飽口福。


    “還是清燉魚湯才能品出這與眾不同的鮮味兒,藤椒剁椒酸菜味兒的雖然都不錯,但也掩蓋了魚原本的味道。”


    鈴蘭說道,“娘娘不知道,宮裏的清燉和外頭可不一樣。雖然看起來除了鹽和薑片,別的什麽也沒用,但其實裏頭的學問可大了。”


    “比如這魚湯,做之前先用酒、薑片、蔥頭、還有十來種香料醃過。”


    “然後整條魚下鍋油炸,用的油也有訣竅。膳房的師傅說不能沾一點葷油,就是素油也極為講究,不是隨便什麽油都可以。”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這奢靡的生活啊......真是該死的好!


    孫妙青在心裏感歎了一番,雖然穿到辮子朝做小,陪一個怎麽看怎麽不喜歡的男人,讓她如鯁在喉。


    但原身怎麽說也出身官宦之家,沒過過苦日子。要是穿到平民百姓,或者偏遠山村裏麵。


    十六歲的年紀,怕是早就被嫁了出去,吃不飽穿不暖還有做不完的活。


    做全家人的牛馬,還要不停的生養。就像她上輩子奶奶那輩,五六個算生的少,七八個是正常水平,十幾個是英雄媽媽......


    等用完膳,琉璃抱著一盒白花花的羊毛進來,高興的說道,


    “娘娘大喜,幾位女織試了這幾日,終於將配方試出來了!”


    “您看這些梳好的羊毛,烘幹之後就拿著梳子,照您說的法子梳了整整一個時辰。”


    “雖然比不上棉花柔軟,但也沒多大區別。隻要再染上顏色撚成線織成布料,就算是成了。”


    孫妙青摸了摸梳好的羊毛,經過高溫脫脂和人工梳理,已經成了絨狀。


    “還真是個好消息,本宮答應過給給每人一百兩銀子的紅包,一會兒你拿去發了。幾位女織有大功,每人再加上一百兩。”


    “讓大家再辛苦些日子,把染色和紡織都做出來,到時候的賞賜隻會多,不會少。”


    琉璃說道,“是,奴婢遵命。”


    “不過幾位女織說用這些羊毛紡成線,會比棉線更粗。雖然保暖但也厚重。”


    “如此織出來的布匹,做鬥篷和毯子再好不過,可要是做成衣裳,穿在身上會稍顯沉重。”


    孫妙青說道,“沒什麽,能做出什麽樣的就都做出來試試。不管是毯子、被子、鬥篷、還是什麽別的東西。”


    “有這麽多人,以後可以慢慢再琢磨。”


    琉璃將這盒羊毛放下,接過鈴蘭拿出來的紅包,大致數了一下便帶了下去。


    幾位女織拿著手裏的兩百兩銀票,朝著孫妙青寢殿的方位,結結實實的磕了好幾個響頭。


    為首的張女織,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貴妃娘娘真是菩薩心腸,民婦幾個能為娘娘做事,真是十輩子修來的福分。”


    說著,從袖口裏拿出她們幾個湊出來的碎銀,殷勤的說道,


    “這都是因為沾了姑姑的福氣,這是我們幾個的一點心意,還請琉璃姑姑收下,也能添個零嘴。”


    琉璃哪裏看得起這點兒碎銀,她跟在孫妙青身邊這一年多,什麽樣的紅包沒收過,根本就不缺這點。


    娘娘說她用人必須知根知底,所以這些女織來的那日,家裏有幾隻耗子,都被查了個清楚。


    這幾位女織因為手藝高超,一年掙得比幾個壯勞力都多。因而比之尋常女子,在夫家更有份量。


    但有兩個不是婆婆生了重病,一直用藥養著,掙多少花多少,一家子都緊巴巴的。


    就是丈夫去得早,偏偏還是獨子。上頭兩層的公婆,下頭好幾個孩子,全靠她一個人供養。


    每天一睜眼,想的都是怎麽多織點布換銀子。要不是她織雲錦的手藝實在不凡,哪裏養得起這麽一大家子?


    就這種情況,她怎麽好收她們湊出來的好處?


    琉璃將銀子推了迴去,解釋道,“幾位女織不必如此客氣,這都是您幾位應得的。”


    “要不是你們辛苦這些天,大家夥兒哪有這樣的好事?紅包娘娘也賞了我一個,您幾位就放心收下,後麵的事情,還要多勞煩你們幾位。”


    張女織說道,“姑姑放心,娘娘的吩咐民婦等一定能做多好就做多好。”


    “即便沒有娘娘吩咐,多出來一種織物,也是功德無量的好事,貴妃娘娘更是功德無量的活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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