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宮


    太後看著竹息,猛地站了起來,焦急的問道,“你說什麽,老十四在皇陵得了傷寒,已經病得人事不清了?”


    竹息說道,“皇陵那邊傳來的消息,是這麽說的。皇上已經吩咐太醫即刻前往皇陵,為十四爺診治。”


    “等十四爺痊愈,才準太醫迴來。十四爺身子健壯,一定很快就能好轉,太後莫要太過擔憂。”


    太後一臉的苦瓜相,皇帝一向心狠,對老十四這個弟弟,毫無兄弟之義。


    午夜夢迴的時候,她時常被恐懼驚醒。自從皇帝登基,已經幾次夢見,他們兄弟相殘的場景......


    太後慌了神,好端端的怎麽會染上傷寒。皇陵的人竟然等到病情這樣重,才報上來。


    她擔心是皇帝奪了皇位之後,覺得老十四礙眼至極。隻是礙於名聲,還有她這個額娘,不好明著下殺手。


    現在遇上這麽個機會,隻要對太醫暗示一二,便能名正言順的要了老十四的性命。


    最多到時候,再借口皇陵的奴才照顧不周,處置幾個給她看,給眾人看。


    雖然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裏頭的彎彎繞繞,但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還真挑不出他什麽不對。


    越這麽想,太後越覺得皇帝的心思,大體如此。


    惶恐的說道,“不行,哀家要去見皇帝,讓他把老十四接迴京照顧。哀家年紀這樣大了,不能再白發人送黑發人。”


    竹息將太後攔了下來,她知道太後在擔心些什麽。


    因為換作太後當年,麵對自己厭棄之人,落到這樣的處境。也會樂得順水推舟,送其入黃泉。


    但竹息覺得,皇上未必打著這個主意。就算有,太後這麽找過去,皇上也一定不會承認。


    到時候鬧起來,十四爺的處境,隻會更艱難。


    竹息說道,“太後您冷靜些,皇上已經派了太醫過去,並讓人好生照顧十四爺,還賜了藥。這般處置,並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您這樣急匆匆的過去,讓皇上將十四爺接迴來,隻會讓皇上與您的關係更僵。”


    太後眼裏急出了淚光,“哀家管不了這麽多了,什麽都沒有老十四的性命要緊!”


    竹息說道,“就是為了十四爺,所以您才必須冷靜下來。”


    “否則傷了您和皇上的母子之情,還有誰能再為十四爺說話!”


    太後聞言,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澆得透透的。


    “你說得對,哀家不能亂,哀家要是亂了,老十四就真的沒有指望了。”


    “去養心殿,哀家一定要知道,皇帝到底想幹什麽!”


    *


    養心殿


    大胖橘看著眼前這些,隻知道和他哭窮的折子,心情就好不起來。


    去年一個冬的大雪,今年一定會豐收。眼下正是春耕,不能出什麽岔子,否則以後就難了。


    隻要熬過這幾個月,等到這一季的糧食長成,國庫空虛的困境,也能緩解些許。


    眼下還能將就,就怕五六月的時候,百姓舊糧已經吃完,新糧還未長成。每年青黃不接的時候,總會有家境貧寒的百姓困餓而死。


    朝廷雖然沒銀子,但也要預備一筆,賑災用的款子,以免饑民太多,鬧出大事。


    大胖橘愁啊,收上來的那些稅款。除了文武百官、有爵之家,以及八旗子弟的俸祿銀子之外,還要負擔從中央到地方的軍餉糧草。


    要不是他登基之後,立刻就清算了老八一黨,直接將老九、老十四,還有他們那些心腹手下抄家。


    怕是連現在的局麵,都難以維持。他這個皇帝,當得何其憋屈。


    所以剛才皇陵那邊稟報,說老十四病重,大胖橘真想直接來一句,要死就趕緊去死!


    隻不過他到底還是,有理智在的。讓太醫院派了兩個太醫過去,好好為老十四診治,接下來則在養心殿,等著太後過來。


    果然,太後來得極快。麵前看著還算冷靜,但眼裏的擔憂,根本就瞞不過他的眼睛。


    若被關在皇陵得了傷寒的人是他,也不知道他這個皇額娘,會不會也如此焦急。


    大胖橘淡淡的說道,“朕記得這會兒,該是皇額娘禮佛的日子,向來不喜人打擾。”


    “這時候急匆匆的過來,不知是有何要緊事?”


    太後也沒心思和大胖橘顧左右而言他,強笑著說道,


    “皇帝何必明知顧問,哀家聽說你弟弟得了傷寒,眼下病得人事不清,氣息奄奄。”


    “皇帝不計前嫌,顧念兄弟情分讓太醫過去照顧,額娘覺得很是欣慰。”


    大胖橘原本以為,太後會急不可耐的,讓他將老十四接迴京醫治,沒想到卻聽到她這番說辭。


    打一棒給一個甜棗,可惜這招,隻對30歲之前的他有用。


    大胖橘說道,“看在皇額娘的麵子,朕對老十四已經寬容至極。”


    “您若當真是這樣想,朕也能放心了。”


    太後說道,“哀家不這麽想,還能有什麽別的不成?老六和你那三個妹妹都走得早,哀家就隻剩下你們兩個兒子。”


    “你們都是哀家的親骨肉,沒有人比哀家,更盼著你們好。”


    太後言辭懇切,這樣的話大胖橘也已經聽過多次。他相信太後說這些話的時候,的確是出於真心。


    隻不過不患寡而患不均,都這麽幾十年了,他們母子二人,就繼續算計著過吧。


    也是當初,先帝看中二哥,雖然將他交給額娘撫養。但無論額娘如何哀求,都不肯更改玉碟。


    就是怕他成了額娘的兒子,會威脅到二哥的嫡子地位。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占了半個嫡子的名頭。


    奪嫡之時,他那些個兄弟,忌憚二哥這個太子之餘,也不忘將目光盯在他身上。


    隻因額娘走得太早......


    暫時將這些思緒拋開,大胖橘說道,“皇額娘有什麽話直說便是,朕聽著呢。”


    太後小心的說道,“哀家知道老十四行事莽撞,容易被人利用。”


    “被那些小人的虛情假意蒙騙,給你惹了不少麻煩。”


    “他年紀小,現在又危在旦夕,皇陵陰冷淒清,不適合養病。”


    “皇額娘如今,已不求你的寬恕,隻希望你能將老十四,接迴京醫治。”


    “好歹留他一條性命,等皇額娘閉眼之後,你們再怎麽鬧,也沒人再多嘴半句。”


    太後望著大胖橘,眼中盡是祈求。


    此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國太後,隻是一個為兒子憂心的母親。


    大胖橘說道,“老十四病得厲害,太醫已經趕去皇陵。這時候若是貿然將他送迴京,舟車勞頓於他的病情無宜。”


    “朕以為還是讓他先養好身子,若有什麽需要的,自然會有人送過去。”


    “正如皇額娘所言,您年紀大了,憂慮太多於您鳳體無宜。”


    太後聽大胖橘這麽說,以為他是鐵了心要老十四的性命,哀痛的說道,


    “你終究是不肯放過你弟弟,當真要皇額娘,再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大胖橘說道,“皇額娘多心了,朕並無此意。老八老九朕尚且能留他們一條命在,何況老十四。”


    “前些日子華妃和朕說,皇額娘本該是天底下,最安享尊榮的人。”


    “禮佛之餘,還要為一些凡俗瑣事費神,豈非是她們這些做晚輩不孝?”


    “因而懇求朕尋個人手,為皇額娘分憂。朕原本聽過便罷了,並未放在心上。畢竟皇額娘身邊自有心腹,為您處理這些雜事。”


    “隻是今日,皇額娘為老十四的病情憂心不已。若再分出心思到別的事情上,反而不美。”


    “一時之間,倒叫朕不知該如何是好,皇額娘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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