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真的變了。


    蘇培盛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隻是這次感觸最深。


    自從選秀那天,皇帝在大殿上見到誠嬪娘娘後,就有了變化,漸漸與以往不同。


    等到誠嬪娘娘進宮後,皇帝的變化,也就越來越大。讓他這個貼身太監,都有些招架不住。


    朝廷窮,百姓窮,皇上為銀子發愁的事情,沒人比他蘇培盛更清楚。


    換作以前,皇上再想著開源節流,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太後身上。


    可現在呢,皇上對此已然有了謀劃。名為替太後分憂,實則是想獨占太後私產。


    這其中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出於對太後和十四爺的心結。


    但說到底,還是被一個窮字給鬧的。


    日日為銀子發愁,結果發現自己的妾室,竟然是個金疙瘩,還會下金蛋!


    破防之後,直接就打起了,嬪妃私房的主意。


    還問他怎麽樣?蘇培盛覺得不怎麽樣,他一個字都不想迴!


    說皇上聖明?這事兒和聖明有半點關係?完全是背道而馳!


    尋常百姓家,日子過得再艱難。隻要還要點臉麵,都不會明著打妻妾嫁妝的主意。


    就算暗中謀劃,也至少會留張遮羞布。


    大胖橘這顯然是連張遮羞布,都不準備留了......


    說這事兒不能做,一旦做了有損皇上清譽,讓下頭那些人學了去,不知會有多少女子受害。


    但皇帝明顯就不想聽這個!


    想了想,蘇培盛還是為難的說道,“這怕是不太好吧?”


    “當初誠嬪娘娘過來求您給鋪子題字,被您直接駁了迴去。”


    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大胖橘的臉色。


    見他臉上明晃晃的掛著不高興,蘇培盛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不過奴才覺得,誠嬪娘娘一向心疼皇上,又識大體,知進退。”


    “皇上要是把自己的難處,好好和誠嬪娘娘說說,想來誠嬪娘娘也不在意這些。”


    果然,蘇培盛說完,大胖橘的臉色比剛才好了不少。


    大胖橘有些尷尬的說道,“朕當初也是想著,萬乘之君不可與民爭利。怕開了這個口子,以後大家都有樣學樣,壞了規矩。”


    “可朕沒想到,誠嬪竟然拿朕當招牌,小小的糖鋪,能掙這麽多銀子。”


    “竟然拿朕作筏子,那朕占一份兒,也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不過你說得也對,朕乃是天子,不可留下這樣的話柄。叫人恥笑不說,讓......”


    讓人學了去,還不知道會發生多少人倫慘劇!


    不過這話,顯然他也說不出口,皇帝也不能明著違背,當前的社會秩序。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走到禦花園深處,後頭跟著那些人,不知何時得了指令,並沒有緊跟在後麵。


    走了這麽會兒,大胖橘覺得有些乏了,正想著說迴去,突然聽到耳邊,似乎有簫聲傳來。


    那簫聲似有似無,用心傾聽,像是帶著淡淡的愁緒,讓人忍不住想要追尋。


    大胖橘說道,“你可聽見了什麽聲音,似乎是簫聲。”


    蘇培盛聞言,仔細聽了聽,點頭說道,


    “皇上耳聰目明,這聲音隱隱約約,輕如彈絮,但又極為悅耳。”


    “奴才愚笨,實在聽不出來是簫,還是別的什麽絲竹管弦之聲。”


    大胖橘說道,“聽起來,似乎是杏花深處傳來的?”


    “在這兒等著,朕過去瞧瞧。”


    蘇培盛為難的說道,“皇上身邊怎可沒人伺候,您要是嫌奴才礙眼。奴才遠遠的在後頭跟著,不會打擾到您的興致。”


    大胖橘不悅道,“這是在皇宮,朕隨便走走罷了,能出什麽事。難道這禦花園裏,還會有刺客不成?”


    “在這兒守著,朕去去就迴。”


    說完,大胖橘頭也不迴的,向著簫聲傳來的方向,追尋而去。


    留下蘇培盛在後頭,愜意的欣賞著春日的浪漫。


    禦花園裏是不會有刺客,但想偷大胖橘心的嬪妃,宮裏是一點都不少。


    槿汐交代給他的事情,他能做的都已經做成了。剩下的那些,就看莞常在自己的手腕兒。


    不過蘇培盛想到這位莞常在的容貌,對她的遠大前程,一點兒都沒有懷疑。


    隻要別昏了頭,就憑她長著那樣一張臉,至少也會是個嬪位。


    要是再聰明些,便是妃位、甚至貴妃之位,也不是什麽難事。


    蘇培盛看著路邊這些,說不出名字的鮮花,心裏好一番感慨。


    人和人的福氣,還真是沒法比。同樣是嬪妃,有的娘娘門前冷落,隻能在自己宮裏撿石子、數磚石,打發時間。


    有的小主還沒承寵呢,就注定是寵慣六宮的命。


    *


    杏花深處,甄嬛穿著一身粉色繡桃花的旗裝,袖口處點綴著海棠花紋。


    頭上隻梳著一個尋常旗頭,但旗頭上裝飾著的粉色宮花,與步搖相映成趣,整個人看上去溫潤和婉。


    拿著一隻洞簫,坐在新搭好的秋千上,靜靜的吹著曲子。


    流朱守在旁邊,麵上像是沉浸在簫聲之中,實則心裏一直存著事情。


    槿汐姑姑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皇上這些天,日日都要來禦花園走上一會兒。


    因此小主特意讓小允子,在禦花園的這片角落,紮了這麽個秋千架子。


    連著好幾日,日日都拿著簫過來,坐在秋千上,一吹就是一個多時辰。


    要是再吹幾天,小主的小臉,怕是都要吹腫了。到時候皇上再過來看見,還不如不來......


    流朱覺得就是地方沒選對,杏花林本就是禦花園裏,極為偏僻的地方,鮮少有人會走到這裏。


    可小主偏說就是因為偏僻,才不會惹人懷疑。有簫聲做引,隻要皇上靠近聽見,多半就能將人引過來。


    但實際上,忙活了這麽幾日,除了被引蝶香引來的幾隻蝴蝶。連皇上的影子,都沒瞧見......


    不過今日出門的時候,槿汐姑姑偷偷的和小主說,今日多半能成。


    流朱雖然不信,但還是把心提著,萬一皇上真的過來了呢?


    大胖橘尋著簫聲,走進杏花林深處,看到前麵不遠處秋千架上,吹著《關山月》的絕代佳人。


    目光悠長,包含著激動和懷念,大胖橘仿佛看到了純元當年。


    有心上前與佳人一續衷腸,又唯恐是莊周夢蝶,躊躇之間竟生出畏懼,不敢靠近。


    他怕他一靠近,眼前的一切,便會如當初的那些迷夢,悄然無蹤,無跡可尋。


    沒有電子產品的古代,大家的眼神都格外好使。流朱發現旁邊的灌木後頭,似乎有人在那裏,露出好大一截衣角。


    在春光下非同尋常的耀眼,即便是在宮中,也沒幾人能穿得上這樣的料子,且明顯不是女子的衣裙款式。


    流朱心下大驚,那人莫不是皇上?憑著簫聲,她家小主真的把皇上給引來了!


    心裏再激動,流朱麵上也不敢顯露出分毫,唯恐誤了甄嬛的大事。


    用手指輕輕碰了碰甄嬛的後背,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還有甄嬛在前頭擋著,隻要小心些,就不會被大胖橘發現。


    她們一開始就商量好了,一旦發現有什麽情況,就這樣提醒甄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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