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步走在雪地上。已是入了夜的時辰了。身後的丫鬟因著沒有任何內力。冷得直抱著雙臂。隻想著公主趕緊迴屋子裏去。

    挑著的燈籠歪歪斜斜。風輕輕吹來。燭火便跳躍著。忽明忽暗。

    “公主。這外邊黑漆漆一片的。咱們還是進屋子裏去吧。”丫鬟實在是受不住了。這樣的天氣怎麽會有人願意出來。即便她隻是個丫鬟也不想出來受凍。

    阮清歡在前頭走著。隱約可見前麵不遠處有燈火。忽然又聽見身後丫鬟的聲音。便停了步子。轉過身來。道:“把燈籠給本公主。你不用跟來了。”

    這麽嬌氣的丫鬟。還真是少見了。本就應該整頓了的。隻是時間不夠用這才遲遲沒有清人。看樣子明日怎麽也要整頓整頓了。比主子還金貴的丫鬟。清歡閣可不要。

    直接搶了那丫鬟手裏提著的燈籠。自顧自地朝前走去。絲毫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丫鬟見狀。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讓公主不悅了。呆愣了下。很快就迴過神來。忙跑了上去。在後麵喊道:“公主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還不想丟了這份差事。整個淮南王府裏就屬清歡閣的月例銀子最多了。雖然她隻是個二等丫鬟。可也保不齊將公主伺候好了就能升為一等大丫鬟了。到那時候。別說清歡閣了。就是這王府裏。誰不給自己幾分顏麵。

    本就是不喜歡這個丫鬟。如此就更不會等她了。她是有武功弟子的。沒一會兒就把人甩得遠遠的了。

    出了清歡閣主屋的時候。路過一處竹林。明明是冬季了。可還是青苔遍布。不由有幾分好奇。可轉眼一想。辛悅不在身旁。自己也問不了誰。便也就作罷了。

    “哎你們。我們不是什麽刺客。為什麽就是不肯好好說話呢。就非得逼著小爺我動手的。”段文凱也很是鬱悶。好不容易來一趟淮南王府。卻因為麵生而被當成了意圖不軌的壞人。硬是不肯放行。

    守門的侍衛有了上次公主的提點。武功也是精進了不少。而段文凱。不過是個靠著祖業庇護的浪蕩子。哪裏有什麽功夫。整日裏除了不學無術就還是不學無術。要麽就是學別人鬥蛐蛐。極少有把精力花在習武的時間上。

    如此一來。兩個都不會武功的自然就隻有被攔在門外的分了。也是他倒黴。這個侍衛頭子正好是個不識字的。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份。即便你和他說了他也還是不會相信。

    “算了。睿世子。依臣女看來。今夜是見不到

    清歡妹妹了。天也冷。還是迴去吧。”容如蘭見他使勁了辦法也進不去。不由喪了氣。眸子黯然。心想。也不急在一時。大不了就明日白天的時候再來也就是了。

    可是她是這麽想的。不代表旁人也會這麽想。

    守門侍衛揚起手中長槍。重重地往前一擺。道:“哪那兒麽多廢話。從哪兒來的就給老子迴哪兒去。再在這兒鬧騰。老子可就要不客氣了。”

    這麽大冷天兒的。正經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竄門。守門侍衛嗤笑一聲。打量他是傻子呢。一群王八羔子。他們不睡覺他可還想睡呢。

    一旁趕車的小廝就不服氣了。自家世子爺是多麽尊貴的人兒。哪裏容得他這麽一個小小的看門人放肆。擄了袖子。也不管是不是很冷。直接上去就是一拳。道:“裝什麽犢子呢。我家主子可是世子爺。是你這麽一個小嘍囉能得罪得起的麽。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好好看看你自己。究竟是一副什麽樣的德行。”

    這人嘛。一旦生氣了就是什麽話也說得出來。壓根就不考慮後果的。

    容如蘭聽了小廝的話。心裏對睿世子更是不屑了。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小廝如此。哪他主子還用說麽。

    “閉嘴。”段文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不能給自己爭光也就算了。偏偏沒腦子還要充胖子。偷瞧了眼容如蘭的臉色。又看了看周圍哈哈大笑的侍衛們。隻覺得沒有臉麵再待下去了。平日裏自己再怎麽渾。也不會出口成髒。他這小廝倒好。把他沒說過的給全說了。

    小廝罵得起勁兒。確實不知道自己那裏又惹著世子爺了。摸了摸腦瓜子。不明所以地問了句:“爺。奴才這是在給您出氣兒呢。”

    “出什麽出”真的是叫做英明毀於一旦了。雖然他也沒什麽好名聲。狠狠地敲了他一腦瓜子。正要拂袖離開。

    遠遠地就聽見了幾人的爭吵聲。這一走近了才看清竟然是容如蘭還有段文凱那浪蕩子。不由扶額。也不知道他們這麽晚了是來做什麽來了。

    清脆的腳步聲傳來。段文凱當即便迴了頭。一眼就看到了正朝他們幾個走來的蠻丫頭。心不自覺的靜了下來。就那麽呆愣地盯著她看。

    “喲。這麽盯著我看。是我臉上有花麽。”阮清歡輕笑。走到容如蘭跟前。道:“如蘭姐姐怎麽這麽晚了來這兒。當心受了寒。到時候你爹娘可就該和我急了。”

    容如蘭淡淡一笑。心裏的不悅早已煙消雲散。道:“我爹娘哪

    裏敢。如今你可是公主了。日後也是一國太子妃呢。”

    心裏邊是羨慕她的。她的出身比自己高貴很多。似乎上蒼就是這麽眷顧她。舍不得她有半分委屈。

    不過若是說嫉妒。從前或許是有的。隻是如今。她即將是東璃國的太子妃。而自己。也如願地被許給了太子。哪怕隻是一個側妃。她也是很滿足了。

    所以。她不嫉妒她。隻是希望她也能幸福。

    一聽她提到這件事。阮清歡幹笑兩聲。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道:“怎麽是和他一起來的。如蘭姐姐我可告訴你。這廝慣會甜言蜜語地哄騙清純少女了。你還是離他遠些吧。”

    不是她要當麵數落段文凱的不是。而是如蘭姐姐是已有了婚約的人。總是不好與段文凱有些什麽不好的傳言。於誰都沒有好處。

    容如蘭歡快地笑了。看了看睿世子。又看了看阮清歡。抿嘴一笑。道:“哪裏會怕這個。清歡妹妹。咱們不說他了。這天怪冷的。不請我們進屋裏坐坐。”

    其實要真說起來。睿世子也不是真的就那麽不堪。沒接觸過不知道。這一有了交集就知道了。

    躺著也中槍。段文凱摸了摸鼻子。很是委屈地說:“我哪裏就有你說得那麽不堪了。蠻丫頭。你自己才是慣會哄人的。還說我呢。”

    這副樣子著實與他平日裏很不一樣。可憐兮兮的樣子真真是叫人無語了。

    “半斤八兩。我就說你了又能如何。”阮清歡拿眼瞪了瞪他。拉起容如蘭就往裏麵走去。一點兒也沒有要請段文凱進屋說說話的意思。

    他這是被拋棄了麽。段文凱自嘲一笑。蠻丫頭果然就是蠻丫頭。你還能指望她溫柔和氣地說話。唔。那還真是比登天還難了。

    提起步子就跟了上去。隻留下身後目瞪口呆的侍衛們。路過那個侍衛頭子身邊時。故意頓了頓步子。說了句:“下次還是把眼睛擦亮了吧。這樣子攔住本世子。也虧了你們家公主。不然本世子非得把你們都拖去喂狗了。”

    然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而守門的侍衛。則是風中淩亂了的。這。這真的是京都最不好惹的睿王世子。

    見他走遠了。不由拍了拍胸脯。嚇死人另外。感情他們還真的就是公主的朋友啊。

    遠處的一棵落滿白雪的榕樹上。兩道身影落下。一手拿著酒壺。一首拿著肉鋪。好不愜意。

    “真的不進去了。”君臨風向來都是個不定居所、神出鬼

    沒的。喝了一口暖暖身子。吊兒郎當地問了句。

    冥世翊看了他一眼。卻什麽也沒說·。左肩上的傷口意境包紮好了。隻是血流得有些多。此刻的他看起來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有的隻是虛弱蒼白。

    “真想捶你。”怎麽就這麽沒有用呢。不過就是做錯了件事。去道個歉不就完了麽。這也要別扭半天。總之他是很不屑的。

    向遠處的清歡閣望去。見燈火亮起。便知她還沒睡。她。是不是有想他呢。應該是沒有的吧。他都那樣當著她的麵維護別的女子了。以她的脾氣。哪裏還會原諒他。

    不由自嘲一笑。道:“去了又如何。左右是我的錯。隻是我沒有想到她也是喜歡我的。”

    是了。若是她知道她對自己也有感覺的話。他又怎麽會與洛靈蕪有交集。不過是想看她吃醋罷了。隻是如今。他已沒了資格。

    “磨磨蹭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女子。”君臨風輕歎一聲。又喝了幾口酒。道:“其實吧。這事也不能怪你。誰能知道那個賤女人會對你用巫蠱之術。若不是她。你也不會這樣了。”

    情之一字。當真有那麽難勘破麽。他不知。也不想知道。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瀟灑恣意才是他的作風。

    輕輕地搖了搖頭。從他手裏奪過酒壺。昂起頭就直接喝了起來。一滴不剩。

    “哎你。倒是給我留點兒啊。”君臨風氣得直跳腳。這人心情一不好就拿自己撒氣了。還真的是個腹黑狼啊。

    酒喝光了。又看向他懷裏的肉鋪。就好像在盯獵物似的。

    君臨風忙把肉鋪抓緊了。很是無奈地說:“你這樣子是解不了愁的。又是何必呢。”

    天底下女子那麽多。又不是隻有那丫頭一個。何苦單戀她這一枝花。

    見他把肉鋪藏了起來。冥世翊起身。往前走了幾步。看著眼前的茫茫白雪。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若是哪天你也遇到了你心儀的女子。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說得那般輕鬆了。”在他的心裏。小丫頭是不可替代的。若是這一輩子真的沒有她的陪伴。或許他會成魔。

    君臨風也起身。走到他身邊。嗤笑道:“哪裏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不說其他的。就說我早已看透這滾滾紅塵。還有什麽是能撼動的。”

    對於他的說法。他是不讚同的。女子有什麽好的。都是一個樣。無趣得很。

    兩人並肩而立。樹枝上的雪落下。

    正好落在冥世翊的頭上。涼涼的觸感。令他身心一顫。

    一路迴了清歡閣。進了主屋。看見那個丫鬟已經燃了燭火。在一旁候著了。

    “去小廚房端些吃的來。不要涼了的。”將披風取下。掛在衣架上。淡淡地吩咐道。

    丫鬟應聲。看到這麽多的貴人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可是當她不小心瞄到段文凱的時候。一顆芳心就陷了進去。好生俊美的男子。隻是不知道與公主是什麽樣的關係。

    見那丫鬟出去了。阮清歡歪著頭笑。打趣道:“沒看出來。你還是蠻能沾花惹草的。我這裏的丫鬟就看了你那麽一眼就迷上了。可真行。”

    看著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段文凱找了一處靠近火爐子的地方坐下。道:“那是我有魅力。蠻丫頭。你這兒還真暖和。”

    容如蘭也就著一旁坐了下來。打量了眼這間屋子。笑道:“暖和是暖和。就是瞧著不像是女子的閨閣。倒是與那些公子哥兒的書房有幾分相似。”

    四處都是擺滿了書的。沒幾樣是賞玩兒。不得不說。還真的是別有一番風味。

    “哪裏。隻不過是閑來無事。喜歡看些書罷了。如蘭姐姐就別取笑我了。”阮清歡挨著她坐下。三人都圍著火爐子烤起火來。見木炭有些不夠用了。便用一旁的火鉗子鉗了些木炭進去。頓時就又暖和了。

    “她可不敢取笑你。在這上京城能有幾個是敢欺負了你去的。先是有翊小王爺的護著。又有景世子的親自教導。更有七皇子的偏向。你說。你是不是上輩子好事做多了。所以這一生才這麽好運的。”段文凱一向都是口無遮攔的。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從來不遮遮掩掩。很是爽快的性子。

    上輩子好事做多了。嗬。她是上輩子殺人殺多了。才有了今生的不幸吧。

    又聽他提起冥世翊。還是免不了有些難受。便道:“段文凱。日後就別在我麵前提起他了吧。不然我就把你扔出去了。”

    莫名地不想再聽到別人說他的事。不想知道任何與他有關的。隻因她還沒能完全放下。

    段文凱忙噤了聲。心裏懊惱著。自己怎麽就揭起她的傷疤來了呢。真的是沒腦子了。

    容如蘭瞧了眼她的臉色。本來也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如今看樣子還是不要說這個了。便換了話題說著。算是救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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