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躺了半日。紅袖也醒了過來。隻有辛悅。因著武功底子弱了些。這個時辰了。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

    “主子。主子…”正在一旁守著的殘風。聽到了這細微的聲音。立馬清醒了。

    他心裏邊疑惑著。實在是覺得她很是熟悉。隻是又想不起來她究竟是誰。

    紅袖緩緩睜開雙眼。入目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也是她這五年來。夢裏時常走過的地方。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她終於是迴來了。

    眸光暗了又暗。隻是。終究還是要離開的。

    “你醒了。”殘風倒了杯溫水過來。將她扶起。遞給她茶水。

    紅袖接過杯子。牛飲般地喝下。這是主子的水。她又喝到了。

    “慢點兒喝。若是不夠。我再去倒一杯來。”見她喝水也如此。殘風倒是覺得更加奇怪了。在他所接觸過的人裏。並沒有眼前的這位姑娘。雖說她是蒙了麵紗。可是怎麽看也記不起來。或許。是他多心了吧。

    “不用。謝謝。”他這麽一說。紅袖倒是有些不自在了。沒想到過了五年時間。殘風倒是比之前溫和了不少。

    若是。若是可以。真的好想一直留在這兒。

    殘風點了點頭。本就不是多話的人。便道:“勞煩姑娘你在此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告訴我家主子。”

    本應阻止不與主子相見。這樣才不會再思念。可是私心裏又想再看看主子。哪怕隻有一眼也是好的。

    等他出去後。這才打量起這間屋子來。熟悉的陳設。就連窗欞上的窗花也還是鳶尾花。不覺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掀開被子。走下床來。

    餘光掃過一處。腳不自覺地朝那兒走去。眼眶濕潤。鼻子酸酸的。緩緩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角落裏擺著的那把已經生鏽了的佩劍。淚已止不住地流下。這把劍她認得。正是自己五年前用過的袖劍。

    主子。也想起過自己麽。

    殘風還未走遠。想起還有事沒說便又退了迴來。卻在門口停住了。這個背影。像極了那個時常纏著自己的小姑娘紅袖。

    “那把劍。你不能碰。”不知怎麽。他竟覺得心驚。她和紅袖太像了。若不是因為知道紅袖已不在人世。恐怕他會將她認作是紅袖。原來。那股熟悉感竟是源於此。

    聽到殘風的聲音。紅袖忙裝鎮定。不敢轉過頭去。生怕被他看穿。

    “對不起。我隻是好奇。這麽一把已經

    沒用了的劍。為何還會被放在這裏。不是早該扔了的麽。”強忍著心酸。不讓自己露出破綻。隻是那淚水。卻是怎麽也止不住。在眸子裏翻了又翻。終究還是落下。

    她這是哭了麽。殘風隻是覺得她熟悉。從未曾想過她會是真的紅袖。此刻卻聽得她的聲音裏隱隱帶了哽咽。不由蹙了眉頭。她們不僅是背影相似。就連聲音也有些像。莫非是紅袖的姐妹。

    朝前走了幾步。卻在靠近她的時候又停了下來。算了。不管她是誰。過了今日都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與你。不相幹。”迴了句。便走了。

    紅袖緊繃著的心鬆了下來。還好。他沒有再往前走。

    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徹底聽不見。紅袖這才擦幹了眼淚。捂著鼻子。閉上雙眼不再去看這熟悉的事物。她還不能與主子相認。不能。

    皚皚白雪不停地飄落。有頑皮的孩童早已玩起了堆雪人。甚至是打雪仗。時不時傳來一陣陣歡笑聲。

    端了碗剛熬好的藥粥。坐在床畔上。像哄小孩子一樣哄她。舀了一勺。遞至唇邊。吹了吹。笑說:“來。把這個喝了。”

    他總是這麽溫柔。不管她如何吵鬧。都能做到初心不改。阮清歡忽然就笑了。看著還冒著熱氣的藥粥。俏皮地說:“容世景。有蜜餞麽。沒蜜餞我可不吃。”

    像極了鬧著要吃糖的小孩子。燦爛的笑臉。仿佛過去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還是那個沒有長大的小丫頭。

    她知道容世景對自己有情。雖然她還是放不下冥世翊。不過那又能怎麽樣。他總是要娶別人的。隻不過。原以為會是那個洛靈蕪。卻沒有想過還有個冥雲舞。嗬。或許是因為她付出不夠。所以才得不到幸福吧。

    “蜜餞沒有。酸棗可要。”容世景也笑了。是那麽的明媚。總是能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即便如今已是落雪的季節。

    像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包用油紙包裹著的酸棗。獻寶般的遞到她麵前。拆了封線。拿了顆放進嘴裏吃著。故意饞她。

    阮清歡抿嘴一笑。挑了挑眉。也拿了顆吃著。入口酸甜。很好吃。

    “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我想吃甜的。故意拿酸的來給我吃。”嘴上這麽說著。可手裏卻沒停過。吃完了一顆又拿一顆。好吃的東西。怎麽能夠放過。

    “是啊。我是故意的。酸不酸。”他將酸棗收進懷裏。不讓她繼續吃。藥粥還沒喝。若是全吃了。待會兒拿什麽

    過嘴兒。

    看著突然沒了的酸棗。阮清歡便伸手去搶。一沒注意就撲進了他溫暖的懷裏。兩人都愣住了。一時間就那麽僵著。

    “我。我還要吃那個酸棗。你給我。”阮清歡趕緊從他懷裏起來。也不是第一次感受了。可是這一次卻是她撲進去的。且姿勢尷尬。忙移了話題。

    容世景啞然失笑。她這個模樣還真是像極了未長大的小姑娘。雖然她也的確還是個孩子。隻是平日裏從來都看不到她這麽蠻橫耍賴的樣子。

    又推了推旁邊擱著的藥粥。語氣不自覺地帶了寵溺。道:“先把藥粥喝了。再吃酸棗。不然吃光了待會兒可就沒有過嘴兒的東西了。”

    阮清歡撇撇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把她當個孩子般對待。唔。不過嘛。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姑且就不計較了。

    接過他遞過來的藥粥。一口全喝了。卻不小心燙了嘴。心裏一委屈就哭了起來。

    “容世景你渾球。那麽燙的粥。好疼。”卻是抱著他哭的。淚水濕了他肩頭的衣裳。絲毫未察覺。

    “嗯嗯。我是渾球。你是小渾球。這樣可好。”她的眼淚滑落在自己的肩頭。濕潤又帶了溫度的觸感直達心底。容世景笑了笑。任由她沒有形象地抱著。

    盛藥粥的碗已經見了底。卻還在散發著熱氣。嫋嫋升起。

    待哭夠了。也不那麽疼了。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有多狼狽。忙推開他。從他懷裏搶了那包酸棗出來。一個一個地往嘴裏塞。邊吃還邊口齒不清地說:“才不要。我又不是渾球。”

    沒一會兒酸棗就隻剩一個了。抬頭看了眼笑意盈盈的容世景。覺得他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卻又想到酸棗是他的。自己卻吃得隻剩一顆了。有些過意不去。便撚起那顆晶瑩剔透的酸棗。送到他唇邊。道:“還剩一顆。不嫌棄就吃了吧。”

    “怎麽會。”容世景微微笑著。眼裏盡是寵溺。如一汪清泉。令人深陷。

    不等她收迴手。直接將她攬入懷中。含住了她的手指。細細地吮吸著。就好像是多麽美味一樣。

    “你”阮清歡紅了臉。這般親密的舉動不是隻有戀人才可以做的麽。她不討厭容世景。但是她也沒有喜歡上他。這樣子。是不是有點過了。

    想要收迴手。卻發現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怎麽也動不了。有些惱怒了。便道:“容世景你給我放開。”

    “好。”容世景果真放開了她的手。隻是那眼

    裏。是掩飾不住的落寞。一閃便不見了。

    正這時。殘風在門外敲了敲門。道:“主子。那位姑娘已經醒了。可要去看看。”

    還被他禁錮在懷裏的阮清歡。忙推了推他。朝外大聲說道:“自然是要去看的。”

    又迴頭瞪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道:“還不趕緊放開我。容世景你就是隻狼。大灰狼。”

    容世景沒有說話。隻是看了她一眼。便放開了她。看著突然空了的地方。有種思緒叫失落。

    一離了他的懷抱。就逃也似的出了內殿。隨殘風走了。

    餘香還在。縈繞在心間。莫名地覺得空蕩。

    屋外還在下著雪。容如蘭卻是什麽也顧不得了。拿了傘就要往外麵走。

    “小姐。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兒。”身後的丫鬟還在叫著。容如蘭已走遠了。

    她要去看看清歡妹妹。自上迴得知她被封公主和親的事就想去看她。可一直不得機會。今日又聽到了翊小王爺定親的事。怎麽也無法淡定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清歡妹妹喜歡的是翊小王爺。即便景世子也對她很好。可是她的眼裏從來都隻有翊小王爺。如今應該很是傷心吧。

    因著跑得太急。沒注意腳下的積雪。險些摔了。好在及時穩住。才不至於與地麵來個親密接觸。

    “爺。那不是容二小姐麽。怎麽一個人跑出來了。”一青衣小廝打扮的人奇怪地看了看不遠處的容如蘭。都是要做太子側妃的人了。怎麽這般隨意。

    段文凱這幾天是怎麽也睡不著。甚是懷念與他拌嘴的蠻丫頭。便想著出來走走。興許還能碰到她。

    聽了小廝的話。迴頭看了眼。果真是容如蘭。便道:“將車趕過去。載她一程。”

    “爺。這。容二小姐已經是定了的太子側妃了。這樣子怕是不好吧。”小廝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提醒自家世子爺。若對方是個沒有婚配的。搭一程也無事。可要是有了婚配的就不好說了。

    “多什麽嘴。讓你把車趕過去你就把車趕過去。本世子還能是那種在乎流言蜚語的人。”心想。是不是自己這些日子安分了些。他們就開始不安分了。

    再說了。他不過是見容如蘭是個姑娘家。又是蠻丫頭的朋友。這才想著幫她一把的。他可不是對她有什麽別的心思。

    “…是”小廝是真為他擔心。看樣子是自己多事了。世子爺都不在乎他還怕什麽

    。庸人自擾罷了。

    馬車行走在雪地裏。發出“咕嚕嚕”的聲響。容如蘭停了步子。看著馬車上的標誌。是睿王府的。

    “籲”趕車的小廝叫了聲。便將馬車在她身前停了下來。為他掀了簾子。好讓他下來。

    一下了馬車。便有涼意襲來。哆嗦了下。打量著她。覺得容如蘭也是個有幾分美貌的。隻不過與蠻丫頭在一處就顯得暗淡毫無看頭了。笑說:“容二小姐。這是要往哪裏去。”

    原來是睿王世子。對於段文凱她還是有所耳聞的。隻不過聽到的都是些不怎麽好聽不怎麽能入耳的話。今日還是第一次正經看到。竟也是個英俊風流的人物。

    “迴睿世子的話。臣女是要去探望清歡妹妹。”不知對方是存了什麽目的。隻好如實答了。祈求趕緊讓開路。她還要趕去淮南王府。

    段文凱又繞著她走了圈。大冷天又搖起了他那把四季不離身的折扇。嘖嘖地說道:“蠻丫頭可是公主之尊。你叫她清歡妹妹。卻叫我一個無權無勢的為世子。容二小姐這是瞧不起在下麽。”

    聽了她是要去探望蠻丫頭的。便想著正好有了由頭去淮南王府。

    容如蘭咬著下唇。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說。想了想。便說:“男女畢竟有別。還望睿世子不要與臣女為難。”

    這個睿王世子。向來都是我行我素的。誰知道他要做什麽。還是小心些得好。

    唔。他有這麽可怕麽。段文凱覺得自己很無辜。看樣子自己是給這些姑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啊。

    “也罷。容二小姐既然是要去淮南王府。那我便載你一程。如何。”又怕她不答應。便說:“容二小姐且放心。不會有什麽流言蜚語傳出的。我保證。”

    見他把話說的這麽直白。容如蘭覺得自己倒是小氣了。輕輕地點了點頭。道:“也好。那就有勞睿世子了。”

    一旁的小廝卻是不屑她的行徑的。在稱唿上講什麽男女有別。共乘一輛馬車卻不避諱了。還真是個不知廉恥的人。

    段文凱哪裏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瞪了瞪他。算是給了警告。這才與容如蘭一道坐著馬車往淮南王府的方向趕去。

    小廝摸了摸鼻子。歎了聲氣。算了算了。世子爺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他權當看不見就是了。

    馬兒每行過一處。都會在雪地上刻下一個個馬蹄印。有深有淺。像極了這陰晴不定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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