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路上倒是沒有再碰見不懷好意的人,即便是又遇上幾個侍衛,也不像方才的那一群,相安無事地迴到了清歡閣。

    辛悅端著盤子跟在她身後,小臉紅撲撲的,煞是誘人。

    “辛悅,果然是大姑娘了。”借著月光,將她看了個通透,似笑非笑地說著,分明是揶揄之意。

    辛悅也不笨,在郡主身邊呆久了,耳濡目染的,她也有幾分嘴皮子的本事,將盤子擱在桌子上,嘿嘿地笑了笑,道:“郡主自個兒出落得傾世之姿,卻打趣起奴婢來了,奴婢這幅容貌可不耐看。”

    有時候,她望著郡主也會癡迷,實在是郡主太美,若是男子見了,怕都會如景世子和翊小王爺他們一樣,魂不守舍吧。

    拿了一碗麵條出來,推到她麵前,笑說:“吃你的麵條吧!郡主我還要去給師父也送一碗才成。”

    辛悅看著擺在麵前的一碗清湯掛麵,其實也不能說是清湯掛麵,至少還有那麽幾片牛肉,一點蔥花,雖然賣相不怎麽好看,但卻是郡主的心意,光這份心意,就是萬金難買的了。

    不由得落下淚來,微微低著頭,嗯了聲,道:“奴婢謝郡主。”

    阮清歡眯了眼睛,實在不能明白,不過就是一碗麵條,也能把辛悅感動成這幅樣子?瞧瞧,十足的小媳婦兒。

    “做什麽謝我?快吃吧,再不吃可就涼了,”敲了她一記,力道自然不會太重,端起盤子就往外走,順便說了句:“隻要做好本分,這些都不算什麽。”

    她欣賞的是對她忠心且有上進心的人,若不能做到,便就隻能做一顆棋子。

    辛悅含淚目送她離去,待她走後才敢拿起筷子開吃。

    師父的屋子就在隔壁,穿了一道門也就到了。

    屋內沒有點燈,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師父是不是睡下了,在門上輕輕地敲了敲,沒有反應。

    “難道真的睡了?”扯了扯嘴角,皺著眉頭,手裏的麵條還在散發著熱氣。

    如同上一次一樣,拔下自己頭上的釵子,對著門縫輕輕旋了幾下,隻聽得一聲響,門便開了。

    進了屋內,熟門熟路地找到燈盞的位置,用支架上放著的火折子點燃了煤油,屋內瞬間就亮堂了。

    “這味道還蠻難聞的。”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捏著鼻子,盡量不聞到煤油剛點燃時發出的臭味。

    朝臥榻看去,隻見一個半luo著上身的貴公

    子斜臥在榻上,看了幾眼,隻覺得鼻子處熱乎乎的,有什麽東西在流出。

    伸手摸了摸,感覺有些濕潤又有些黏稠,低頭一看,愣在了那兒。

    她,這是看到美男,所以流鼻血了?

    嘴角微微抽搐,委屈地喚了聲:“師父。”

    即便是一個背影,她也能認出師父。

    冥世珩知道是她來了,隻不過存了心思想逗逗這個小徒弟,所以才沒有應聲,這會兒聽著她喊自己的語氣裏帶了委屈,莫名地心漏了一拍。

    放下帷幔,將上衣穿好,這才走出來,隻看了一眼便被嚇住了。

    “鳶兒,你這是,鼻子怎麽出血了?”以為小徒弟受傷了的冥世珩,連忙上前為她擦拭著鼻血,滿心滿眼的都是心疼。

    阮清歡一聽這話就更加委屈了,自己來給師父送吃的,師父卻不穿衣服睡在那兒,這不是害她流鼻血麽?

    搖了搖頭,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般,將麵條擱在桌子上,道:“誰讓師父你自己不穿衣服的,徒兒流鼻血就是被師父禍害的。”

    說著這話,她也能臉不紅氣不喘的,就好像在說你今晚吃了什麽。

    冥世珩還是不明所以,自己沒穿上衣怎麽就禍害了鳶兒了?不過這也不能怪他,怎麽說他也是活了幾萬年,對這些事早就不記得了。

    這下子阮清歡是無奈了,咬了咬下唇,有些懊惱,自己怎麽就給說出來了呢?這不是在讓師父自責麽?

    “不是,是徒兒自己不小心,剛剛進來的時候黑燈瞎火的,撞了門這才流鼻血的。”實在是不忍看著師父迷茫的樣子,師父是那樣不染纖塵,自己也不能帶壞了師父才是。

    “以後別這麽不小心了,可撞疼了?”摸著她的小腦袋,並不相信她是撞到門才這樣的,夜裏很安靜,若真是撞到門,他不可能聽不見,不過,鳶兒既然不願說那也就不問了。

    “不疼了,師父,”鼻血已經止住了,擦幹眼淚,勉強笑了笑,推著師父坐在桌子前,說:“師父,嚐嚐看徒兒下的麵條,雖然賣相是難看了點,但是味道不錯的,真的。”

    怕他不信,還舉起了小手,就要發誓的模樣。

    “好了,為師吃就是了,”冥世珩無奈地笑笑,拉下她的小手,他是真的不餓,不過鳶兒都做好了還能怎麽辦,總不能拂了她的意吧。從盤子裏端出一碗麵,見還有一碗,笑道:“怎麽不坐下一起吃?你這端了兩

    碗來,莫不是把為師當豬養了?”

    阮清歡撇撇嘴,自然不是把師父當豬養,她自己也還餓著的好麽?

    “這碗是徒兒吃的,不過師父要是覺得不夠,徒兒也可以不吃的。”瞧,多麽乖的徒弟啊,阮清歡心裏打著小算盤,覺得以後每一餐都和師父一起吃好了,也免了外人的猜測,順反他們是師徒,一起用膳也正常。

    冥世珩吃了幾口麵條,聽到她這話,不由笑了,說:“為師吃不了那麽多,這麵條倒是味道剛好,不鹹不淡的,好吃。”

    這是真的覺得好吃,雖然不是什麽人間美味,但足以越過人間美味了,即便隻是一碗普通的麵。

    “師父可不要故意誇徒兒。”落了座,聞著師父身上傳來的清香,心神微微蕩漾,拿起筷子也吃了幾口,覺得今晚這麵很普通啊,便認為師父隻是不想讓自己難過罷了。

    冥世珩慢條斯理地吃著麵條,優雅高貴,書生氣息與帝王氣息交加,當真是完美男子。

    阮清歡支著下巴,靜靜地看著師父吃麵,已然忘記了自己的麵就快涼了。

    師父好美啊,為什麽會有這麽美的人?

    歪著腦袋看他,今兒她穿的是一襲粉紅長裙,襯著她的膚色,顯得嬌小可人兒。

    一口氣吃完了整碗麵,碗見了底,連湯都不剩一滴,抬頭看著小徒弟,說:“鳶兒怎麽還不吃,麵就要冷了。”

    “啊?”阮清歡愣了神,大著膽子伸出手去,在師父的嘴角處輕輕拂去殘留的麵條,動作輕柔,如三月的風般。

    冥世珩當即就愣住了,小手覆上自己嘴角的觸感,心跳莫名加速,感覺很奇怪。

    “你。”他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有種異樣的感覺流出。

    “也不知道吃慢點,嘴角沾了東西都不知道。”阮清歡嘟嚷了聲,微微抱怨,一抬頭卻見師父愣在那兒。

    原來,竟是看到了自己嘴角的殘留物,冥世珩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不過還是勉強笑了笑,道:“吃你的吧。”

    阮清歡嗯了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是有多麽曖昧,小臉微紅,忙低了頭,吃著碗裏的麵。

    一人吃一人看,時間在流逝。

    而另一頭。

    緋陌站在容世景下手,看著腳下的幾人,心裏邊是有氣的,他家主子這麽一心想要護著的人,偏偏就出了那麽幾個搗亂的,竟然敢私自接任務去殺清歡

    郡主,在緋陌眼裏,顯然是已經把阮清歡當成了未來主母了的。

    “主子,就是他們,接了任務刺殺清歡郡主,還好屬下聽到了,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麽樣。”這話是說得頗為氣憤的,就差沒有踢上那幾人兩腳了。

    容世景冷眼看著下麵匍匐在地上的幾人,並沒有開口。

    幾人被他看得心裏邊害怕,忙求饒:“主子饒命,求主子饒命,屬下是真的不知啊…”

    緋陌一聽這話,又來氣了,怒道:“還敢給我裝?今兒是我親耳聽到的,容不得你們抵賴!”

    隻是主子怎麽還不發火?怎麽就那麽淡定呢?難道主子不在乎清歡郡主?可是想想,這不可能啊,不由看了眼主子,見他一個眼神掃過來,忙閉了眼。

    “說,誰讓你們去殺歡兒的?”他說得很輕,一點兒也不像是掌握一幹人生殺大權的人,若不是場景不對,恐怕會有人覺得他的聲音很好聽。

    歡兒?幾人這下子是覺得前路無望了,主子喊清歡郡主歡兒,那豈不是意味著清歡郡主是主子的心上人?那他們還去刺殺清歡郡主,這不就是在找死麽?

    徹底地絕望了,其中一個人還想著活下去,便哆嗦著舌頭,不住地磕頭,說:“主,主子,屬下,屬下這也是不知情,才,才造成了‘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打一家人’,求主子開恩…”

    他們是真的覺得害怕了,怎麽也沒有想到不過是隨便接個任務也能撞上死路。

    容世景勾唇冷笑,道:“哦,可是我不想饒了你們呢。”

    嗬,傷害歡兒的人還想活命?嗯,異想天開罷了。

    “就是,”緋陌附和了聲,又對著容世景說:“主子,絕不能饒了他們,必須殺雞儆猴,不然以後還會有人再犯。”

    他想,主子千萬不要太仁慈了,這些人死不足惜啊。

    容世景略有深意地看了眼緋陌,倒沒說什麽,隻是看著下麵的人,又重複了遍:“說,誰指使你們的?”

    在他的勢力裏,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看來是時候整頓一下了。

    那人以為主子又想放過自己了,忙咧開了嘴笑,說:“迴主子的話,是路誌德的女人,聽說還是葉丞相嫡妻周氏。”

    如果不是路誌德,他們也不會接了這個任務,如果要死,那就多拉一個墊背的吧。

    她?容世景眯著雙眼,複又閉了眼,又睜開,朝緋陌打了個手勢,自己便

    往淮南王府飛去了。

    “將他們都解決了,立刻執行!”緋陌一聲令下,便湧出一群人,將這幾人拖了下去,嘴裏都塞了布條,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今晚,可真是累死了,他還要多睡會兒,想念枕頭了。

    這一邊,阮清歡與冥世珩吃完了麵條,有些困倦了,便迴了屋子,洗漱了番,正準備睡下。

    感覺有人在外邊,阮清歡扯了扯嘴角,今晚的事兒怎麽就那麽多!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地睡個覺了?

    不動聲色地躺在床上,蓋好被子,裝出一副已經熟睡的模樣。

    透過窗戶的一角看著屋內的事,黑影推開窗,躍了進去。

    慢慢靠近她,坐在床沿,什麽都沒做。

    阮清歡納悶了,難道這人不是來殺自己的?正要出手試探,微風透過窗戶吹進,帶動了屋內的氣流,便聞到了一陣熟悉的雪蓮花香。

    心中惱怒,這個“采花賊”竟然是容世景那個家夥!

    掀了被子,推了推容世景,惡狠狠地道:“容世景你幹嘛呢!知不知道快被你嚇死了?!氣死我了!”

    她是真的很生氣,這家夥一聲不吭地就坐在自己床頭,任誰也會覺得惱怒。

    任她推著自己,容世景隻是淡淡地應了聲,然後不顧她的意願將她抱住,下巴埋在她的脖頸處,說:“阮清歡,我害怕。”

    呃,這家夥大半夜的來這兒就是為了說句他害怕?越想越覺得滿頭黑線,掙紮了下又被他抱得更緊,索性不掙紮了。

    “容世景,現在是大半夜,你別和我說你是做了噩夢,然後來找我哭訴的。”她敢保證,如果他說是,自己一定會狠狠地打上他一頓,太沒用了。

    “不是,”容世景輕輕地說著,準備坦白了,道:“阮清歡,我是怕你會出事,剛剛接到緋陌說的,我覺得很害怕。”

    阮清歡挑眉,他知道自己今晚遇刺的事兒了?消息倒還挺靈通的。

    “看不出來,你消息還真靈通。”她話裏有話,是在說他派人監視著自己。

    容世景無奈地笑笑,道:“我可沒派人監視你,隻不過今晚刺殺你的人是…我的人。”

    “阮清歡,我是絕殺殿殿主。”

    說出來的時候,他是閉了眼的,有輕鬆也有緊張,輕鬆的是自己沒有瞞著她了,緊張的是怕她會從此害怕自己。

    哪知阮清歡隻是

    微愣了下,隨後就笑了,笑得燦爛如花,說:“容世景,原來你就是總和我作對的那個絕殺殿殿主啊!”

    她心裏是暖的,容世景沒有瞞自己,他肯告訴自己,所以,她也不介意把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告訴他。

    許久,容世景才反應過來,道:“你,你是斷魂閣閣主?”

    這個消息,他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斷魂閣與絕殺殿一樣,都是黑暗的,這樣一來,她就不會怕自己了,他該慶幸。

    以為他是不能接受,阮清歡冷了臉,悶悶地說:“我不是好人,你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我也不會勉強,你走吧。”

    容世景哭笑不得,刮了下她的秀鼻,道:“怎麽會,我隻是太高興了。”

    高興?這有什麽好高興的?阮清歡不解,也不想再問,便道:“這還差不多,快迴去吧,我要睡覺了,好困。”

    “看著你睡著了我再走。”容世景淡淡地笑著,模樣煞是妖孽。

    “嗯,隨你…”阮清歡倒頭就睡,迷糊地嗯了聲就睡著了。

    而後,容世景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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