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他竟覺得自己收的這個小徒弟和當初的那個人很像,不是容貌的相似,那個人清麗脫俗,反觀這個小徒弟卻給人一種仙顏妖姿的錯覺,真正相似的是她們的那份恬靜和純真。

    “慢點吃,別噎著。”冥世珩抬手為她順順氣,眉眼含笑,溫潤得讓人甘願沉溺其中。

    原本是不會噎著的,不想被他這麽一拍,阮清歡是真的噎著了,嗆得滿臉通紅,冥世珩趕緊倒了一杯水來,遞給她讓她喝下。

    “怎麽這麽不小心,才說別噎著你就噎著了。”這時候,他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個導致小徒弟噎著的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

    喝了水,通了氣,總算好點了,阮清歡做深唿吸狀,好一會兒才說:“師父,徒兒不想噎著的…”如果不是師父要嚇徒兒的話,她真的很想把這話說出來的,但抬頭看到師父一臉擔心的樣子她又覺得這話不能說,實在不能說,說到底也是師父的一片好心。阮清歡撇撇嘴,雖然說師父是好心辦了壞事兒。

    以為她是怕自己又說她,冥世珩“嗯”了聲,接過她手中的水杯,放在桌子一角,然後說:“以後小心些便是,你雖還未及筓但也不是小孩子了,用過膳就早些歇息,至於人間的事,為師已經幫你傳了信了,不必擔心。”

    還真是個體貼又溫柔的師父呢。阮清歡撅著小嘴,也不知剛才是誰害她嗆到的,不過她對這位師父還真的是沒有任何免疫力,不忍他自責,說起來對自己這個無賴徒弟也蠻好的,想通了也就沒什麽了。

    “謝謝師父,徒兒知道了。”阮清歡吃飽了,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漬,聞到一股清香味,忽然想起這是容世景的帕子,鼻子一酸有些悶悶的。

    冥世珩從位子上起來,走到門口,說:“自己好好休息,明兒早些起來,為師教你劍法。”

    教自己劍法?阮清歡眼睛一亮,這個她願意學!連連點頭,說:“徒兒記下了,師父慢走!”

    那語氣,無一處不是在表明語氣的主人此刻的心情,很歡快。

    走之前冥世珩又看了她一眼,隻見她溫婉地笑著,杏仁兒般大小的雙眼,烏黑發亮,如一泓清泉般吸引著人,不覺中就陷落在那雙剪水雙瞳裏。

    今日她穿的衣裳還是斷魂閣送過來的,上了九重天一直沒時間換一身,不過款式倒是新穎,看著也賞心悅目,淡紫色羅裙正好襯出她的膚白勝雪,又平添了幾分柔情。

    冥世珩不自在地移開

    眼去,他這是怎麽了,怎麽會盯著小徒弟看這麽久?假裝咳了兩聲,再未說話,無聲無息地走了。

    而阮清歡,在師父離開後一個人撐不住了,也顧不得沒有洗漱,摸著床的位置倒頭就睡。

    九重天,其實也就是凡人口中的天庭,傳說天庭是沒有日夜之分的,其實不然,九重天上雖然沒有四季之分,但也是有日夜之分的,這裏也有白天和黑夜,隻是從前從未有人來過,又或者有人來過但都已成了仙,或是犯了事被打入了輪迴,沒了記憶。

    “想的…”夢裏,不隻是夢到了什麽,阮清歡低聲喃喃,已經睡著了。

    這一夜,自然是舒服的,若是,不那麽冷清會更好。

    從被君上扔出來後,小正太模樣的殘陽,萬般無奈之下隻好去找瘋丫頭弑月了,當然,他是一萬分的不情願。

    說起弑月,九重天上幾乎是都聽過她的大名的,有關什麽溫婉可人、端莊有禮類的詞,和她根本就挨不上邊兒,弑月也和殘陽一樣,屬於上古神器了,殘陽是劍,弑月是鞭,不過二人都是有生命有靈識的,相傳是在幾千年前,那一次是仙妖大戰,弑月與她的主人一同對抗妖族,隻可惜弑月鞭的主人不知何故魂飛魄散了,也因此弑月就被留了下來,而殘陽則是一直跟著恆景帝君奮戰,雖說最後是兩敗俱傷,但也算是給了妖界一個血的警告,幾千年來這才得以和睦相處。

    偌大的宮殿裏,殘陽探出小小的腦袋,這邊看看那邊瞅瞅的,見弑月不在這才放下心來,大方地從柱子後麵走了出來,走到案卓前坐下,自顧自地拿了糕點就往嘴裏送,儼然就是一個主子的樣兒。

    殿內的一些仙娥又不敢吭聲,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殘陽逍遙,不是她們不用心,而是因為這個小正太渾身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她們不知道這是誰,但見他也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也就不管了,隻等弑月仙子迴來。

    “你們都怎麽了,我都來了這麽長時間了你們也不知道給我送杯茶進來,再不濟酒也是可以的,以往你們可不是這樣對我的。”吃了有一會兒了,殘陽隻覺得口幹舌燥的,有些難受,想喝些水潤潤嗓子卻又找不到,抬頭又看到那些個仙娥一臉戒備的樣子,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是因為什麽。

    其中一個仙娥但是聽清了他的話,覺得有些奇怪,這是弑月主人的宮殿,雖然弑月主人不在了,但是仙帝也沒將宮殿收迴,一直都是弑月仙子守著,從前也見過殘陽上仙來這裏,但是眼前的這個,呃,小男

    孩,她們是真的從未見過。

    “不知是哪位仙君?”仙娥問了話,身子卻是止不住地顫抖。

    殘陽皺眉,怎麽這些人都不認識自己了?遂說道:“我是殘陽,你們居然忘記本仙了?”

    真是的,他都來了這麽多迴了,不能因為最近這三千年沒來過就認不出來啊!他可都記得她們呢!想到這裏,頗有些不平。

    “殘陽上仙?”另一名仙娥捂著嘴失聲問道,這,這變化也太大了吧?誰能想到俊美的殘陽上仙變成了一個小孩子呢?

    見眾人都很驚訝的樣子,殘陽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想起自己如今還是個孩童模樣,無奈地歎了聲,說:“正是本仙,隻是三千年前的那場大戰還沒緩過神來,如今才成了這麽一個孩童模樣。”

    末了,他又覺得說得還不夠,添了句:“再過不久,本仙又是九重天的第二美男子了!”

    瞧,這話說的,也太厚顏無恥了!

    之所以不說是九重天第一美男子,那是因為君上才是當之無愧的天地間第一美男子。

    仙娥們倒吸一口氣,不願與他再說話了,紛紛退到一邊,各司其職。

    在司音殿呆了一會兒,殘陽有些不耐煩了,那個該死的瘋丫頭怎麽還不迴來?!手裏捏著茶杯,臉色不太好看。

    弑月迴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滑稽又可愛的畫麵,一向不苟言笑的她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這個可愛的小正太她是認得的,可不就是她的萬年死對頭,殘陽嘛!就是化成灰她也還是認得。

    上前去推了推他,冷冰冰地說:“起來,你該迴恆景帝宮去了,這裏是司音殿,不是你呆的地方。”

    殘陽被她這麽一推,十分惱火,拂開她的手,怒道:“小爺我還不稀罕呢!要不是君上讓我來,你以為我願意來看你這個瘋丫頭?”

    “瘋丫頭說誰呢?!”弑月也是個暴脾氣,在其他神仙麵前她可以做到冰冷,但在這個認識了幾萬年的舊相識麵前,她從來都是暴躁無比。

    “說你!你就是瘋丫頭!”殘陽也是氣糊塗了,沒注意她話裏的圈套,就這麽落了下去。

    弑月大笑,捂著肚子,笑抽了,一旁的仙娥們早就退下了。

    “頭一次覺得你也是蠻可愛的,哈哈,笑死我了。”弑月仍在笑,一點也不覺得做個瘋丫頭有什麽不好。

    殘陽懶得理她,抓住

    她的手就往外飛去。

    “死殘陽!你要帶我去哪兒?先說好,幹壞事我可不陪你去!”她覺得跟著殘陽一起胡鬧絕對沒有什麽好事兒。

    殘陽迴過頭來瞥了她一眼,不屑地道:“笑得真難看!比我的小主人差遠了。”

    “你才——”弑月正想反駁他,忽地聽到他說的什麽小主人,趕緊問:“什麽小主人?”

    不是她要多心,而是自家主子好歹也和君上是一脈的吧,問問也不會怎麽樣。

    其實自家主子的心思她也知道一點,隻不過君上與主子是兄妹,這一點不管怎麽樣都改變不了,所以她也有勸過主子,隻是主子認定了的事從來都不會聽別人的勸,對此,她也隻能表示無奈。

    隻是如今出現了一個殘陽的小主人,估摸著還是個女的,弑月就為自家主子不平了。

    “唉,”殘陽故作姿態,正了正衣襟,必要的臭美他還是要的,對上弑月的一雙能噴出火的眼睛,心裏打了個寒顫,說:“君上的徒弟,小爺我的主子。”

    “就這麽多?”弑月眯著眼,不信他的話,見殘陽點頭,她又問:“男的女的?”

    殘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理解她好端端地問這個幹什麽,但還是迴答了,慵懶地說:“女的。”

    “哦,知道了。”弑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本來就在她的意料之中,這下被證實了心裏多少也有些不舒服。

    再後來,她也沒再問其他的,隻是跟著他去見君上。

    到了恆景帝宮,殘陽一溜煙地跑了,弑月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好在是夜裏,恆景帝宮平日裏也沒有人來,也就不覺得窘迫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那個女的,最好是可以殺了。”想了許久,還是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攥緊拳頭利用靈識去探索那個女子的方向。

    近了,又近了,再近些,好了就是這兒了。

    弑月抬起頭來看著那塊匾額,流鳶殿。

    “不過一個徒弟而已,君上竟然如此重視,流鳶殿,嗬,若是主子還在,哪裏有這個人的份兒?!”也不知道是生得什麽氣,總是覺得自家主子的死太過不公平。

    施法直接進了殿內,轉身進了臥室,隻見一個少女睡在臥榻上,分明是一個凡人,卻讓她覺得這種感覺熟悉而又陌生,一股久違的氣息撲鼻而來,縈繞在心間,久久未散去。

    待走近了,借著屋子裏的夜明珠正好將

    她的臉看得清楚。

    “主子!”弑月低唿一聲,眼睛瞪得大大的,雖然不同的臉,但是她看到了主子特有的印記,右肩上的那朵鳶尾花。

    記得從前主子在的時候,除了最喜歡音律外,唯一的嗜好便是種鳶尾花了,因為君上喜歡,甚至為了君上,主子還在自己的右肩上用紅蓮業火紋了朵栩栩如生的鳶尾花,紅蓮業火,蝕骨錐心之痛!

    現在,她卻在另一個女子的右肩上看到了這一朵鳶尾花,這是不是意味著,意味著主子輪迴了?而並非是魂飛魄散?

    “嗯…”聽到有人叫“主子”,迷糊中的阮清歡淡淡地應了句,她以為是她的屬下在叫她。

    弑月知道她不是在應自己,也明白自己還不能完全確定她是不是自己的主子,但是她終究是沒有忍住,她與主子朝夕相對了幾萬年,感情太深了。

    “主子,你一定是主子的,對不對?”弑月的眼裏已經有了淚花,輕輕地抹去,聲音哽咽。

    阮清歡太困了,所以不知道有人在身邊說話,她夢到了一個很溫婉的女子,那個人她是見過的,她的母妃,容世景口中的萱姨。

    見阮清歡沒有醒來,弑月心裏已經做了一個決定,她會找到方法證明這個女子就是主子的轉世的!

    迴到前院的時候,殘陽正好迴來,但是君上卻不在。

    人間。

    “你是說,清歡郡主不見了?”黑暗中,一個女子緊盯著另一個女子問,心裏邊痛快極了。

    女子點頭,答道:“是的,阮清歡那個賤人終於不見了。”

    高興過後那名女子開始憂心起來,不見了?是怎麽個不見了法?這會不會是阮清歡的陰謀,然後等著她往裏跳?想想覺得也不無可能。

    “公主,這是千真萬確的消息,要不是淺語無意中發現,臣女也不知道。”葉淺語見她不接話,以為她是不相信自己,不禁有些不舒服。

    公主?嗬,就算長寧公主又能怎麽樣?隻要她當上了太子妃,以後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別說是公主了,就是太後也不能動她。同時心裏也更恨阮清歡了,如果不是那個賤人,她就可以嫁給景世子,雖然沒有太子身份尊貴,可是她喜歡景世子,這一切,都怪阮清歡!她對她恨之入骨。

    “消失了也不見得就對我們有利,她如今是死是活我們都不知道,難保不是她設下的一個陷阱,淺語妹妹,本宮謹慎點也是為了你好,你可明白?”

    對於葉淺語,長寧公主也是十分看不順眼的,隻不過如今都是同一隻船上的螞蚱,被綁在了一起,她自然是要幫著她的,但幫到什麽時候可不由得葉淺語那個蠢貨說了算!

    葉淺語本不願點頭,但礙於“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便道:“淺語明白,多謝公主照拂。”

    “嗯,那就迴去吧,讓人看見了也不好。”長寧公主品了口手中端著的茶,似是有些困了。

    “淺語告退。”說完便翻身出了殿門,提起裙擺用輕功一路飛迴丞相府,竟是沒有驚動到任何一個人,可見輕功是極好的。

    若是有人經過,就會覺得十分詫異,前任第一才女居然隻是個外表看起來柔弱不堪,實則會武的女子。

    嗬,這個世道,就快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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