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桂姐是李嬌兒的侄女,年方二八,花枝招展。前些日子,由這夥幫閑兄弟們起哄,西門慶梳籠了這個雛妓。後來忙於瓶兒的事和新開的鋪麵,真的無心事無空閑去那院裏。西門慶聽祝日念這一說,動了心思。但又一轉念,晚夕還得赴瓶兒之會,便推辭道:“今日我還有小事,不得去,明日罷。”


    那應伯爵、謝希大也是在李家院裏嚐過甜頭的,四個幫閑兄弟死拖活拽,不怕西門慶不肯,同進李家院裏。


    李桂姐的妹妹李桂卿正站在門首,趕忙迎接眾人入內。先是老虔婆李媽媽扶著拐杖出來見禮。西門慶向袖中掏中三兩銀子遞與李桂卿以請眾人。李媽媽下去準備酒菜,這裏眾人說笑打鬧,把李桂姐請將出來。先是上茶,上茶點糕餅。少頃,酒菜上桌,又叫來兩個彈唱的妓女湊熱鬧。眾人這下是吃喝玩樂、吹拉彈唱,好不痛快。


    正熱鬧著,玳安騎馬來接西門慶。他悄悄附耳低言說道:“大娘、二娘已家去了,三娘、五娘這就起身。花二娘教小的請爹早些過去。”


    西門慶便叫玳安悄悄地把馬拴在後邊門首等著,自己重又進去,見眾人正飲酒到高興處,便把桂姐拉進臥房裏,坐了一會兒,摟著說了幾句慰心的話兒,推說淨手,出了後門,躍身上馬,一溜煙走了。李桂姐恐怕西門慶去了後巷吳銀兒院裏,使了個丫環去那吳銀兒院裏探看,知不在,才放了心。


    西門慶不走正街,怕人看見,攔住說話。專揀僻靜街巷,打馬徑到獅子街李瓶兒家。在門首下得馬來,見大門關緊,就知堂客們都迴家去了。這時玳安跑來,西門慶叫玳安敲門,馮媽媽早已等候,將門打開。西門慶進了門,見瓶兒已將家中重新整理,堂中秉燭,花冠齊整,素服輕盈,正倚簾櫳,口中嗑著瓜子兒。見西門慶來,忙輕移蓮步,款蹙湘裙,下階迎接,笑道:“你來得不早不晚,正巧,她三娘、五娘剛才起轎家去。今日她大娘去得早,說你不在家,哪裏去了?”


    “今日我和應二哥、謝子純去看燈,打你門首過去來。不想又撞見兩個朋友拉去院裏,撞到這咱晚。我又恐怕你這裏等候,小廝去時,我推淨手打後門跑了。不然,必吃他們掛住了,休想來得成。”


    “多謝官人惦念。她娘們又不肯坐,隻說家裏沒人,教奴倒沒意思的。”


    二人說著,重篩美酒,再設佳肴。堂中點上花燈,放下暖簾。金爐添獸炭,寶篆龍涎。春台上高堆異品,看杯中香醪滿泛。瓶兒雙手遞酒,磕下頭去,說道:“拙夫已故,舉眼無親,今日此杯酒,隻靠官人與奴作個主兒。望官人休要嫌奴醜陋。奴情願與官人鋪床疊被,與眾位娘子作個姊妹,奴死也甘心。不知官人心下如何?”說著,淚水盈眶。


    西門慶趕緊接過酒杯,笑著扶起瓶兒:“你請起來。既蒙你厚愛,我西門慶銘刻於心。待你孝滿時,我自有安排,不勞你費心。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咱倆且吃酒。”


    扶起瓶兒,二人並肩挨著坐下。西門慶先將瓶兒遞的酒喝幹,也滿斟了一杯迴奉。於是,二人交杯換盞。馮媽媽單管廚下看菜兒,迎春、繡春兩個丫環在旁斟酒下菜服侍。一會兒,拿壽麵上來吃。這時,玳安上來,扒在地下與李瓶兒磕頭拜壽。李瓶兒連忙起身,還了萬福,吩咐迎春,教老馮廚下看壽麵點心下飯,又拿了一壺酒與玳安吃。西門慶吩咐玳安:“吃了早些迴家去罷。”瓶兒加了一句道:“到家你娘問時,隻休說你爹在這裏。”


    玳安聰明,忙接著說:“小的知道,隻說爹在院裏邊過夜,明早來接爹就是了。”


    西門慶點了點頭。瓶兒歡喜得笑著說道:“好個乖孩子!”立即教迎春拿來二錢銀子與玳安節間買瓜子兒嗑,又說道:“明日你拿個樣兒來,我替你做雙好鞋兒穿。”


    玳安接了銀子,連忙磕頭道:“多謝二娘。小的怎麽敢!”然後走到下邊,吃了酒飯,帶馬出門而去。馮媽媽把大門上了栓兒。


    瓶兒與西門慶猜枚吃酒。吃了一會兒,又拿一副三十二扇象牙牌兒,桌上鋪上茜紅苫條,兩人抹牌飲酒。吃了一會兒,瓶兒吩咐迎春去房裏秉燭點燈,收拾床鋪,將果盒杯酒擺放在床鋪之上。花子虛死後,瓶兒讓西門慶用過了迎春、繡春兩丫環,從那時起,房中之事也不避開她倆。瓶兒先去紫錦帳中解帶脫衣,露著粉般身子。西門慶教迎春幫自己脫去衣衫,進得帳來,抱住瓶兒,香肩相並,玉體廝挨,隻覺得渾身自在。二人相互廝摩一陣後,瓶兒用大盅斟酒,遞與西門慶一杯,問道:“你那邊花園房子幾時收拾?”


    “且待二月間興工動土。”西門慶接著酒杯說道,“連你這邊那所,通身打開,與花園取齊。前邊起蓋山子卷棚和玩耍之處,還蓋三間玩花樓。”


    瓶兒指了指床後,說:“奴這床後茶葉箱內,還藏著四十斤沉香、二百斤白蠟、兩罐子水銀、八十斤胡椒。你明日都搬出來,替我賣了銀子,湊著與你蓋房子使。你若不嫌奴醜陋,到家好歹對大娘說,奴情願隻要與娘們做個姊妹,隨你把我做第幾個。親親,奴舍不得你。”說著說著,淚珠似斷線般紛紛地落將下來。


    西門慶慌放下酒杯,拿汗巾兒替她抹拭,說道:“你的心我早已知道,不過,也得待你這邊孝服滿,我那邊房子蓋了才好。不然,娶你過去,沒有住房。”


    瓶兒點點頭:“既有實心娶奴家去,到明日好歹把奴的房蓋在與她五娘一處。奴舍不得她,好個人兒,日後也有個說話的姐姐。孟家三娘見了奴且親熱。她兩個恰似天生一般,打扮也不像兩個姊妹,隻像一胞雙胎的一般。惟有她大娘,性兒怕不是好的,快眉眼裏掃人。”


    西門慶一聽,樂了:“俺吳家的這個拙荊,好性兒哩!不然,手下怎生容得這許多人?明日這邊與那邊,一樣蓋三間樓,與你居住,安兩個角門兒出入,你心下如何?”


    瓶兒聽了此話,自然心悅無比,摟住西門慶的光身子,將臉兒貼在他的胸脯上,說道:“我的哥哥,你好可奴之意。”


    西門慶抱過瓶兒,放她睡下,教迎兒撤去杯盤點心。二人求歡作樂,一直玩到四更鼓響,方才就寢,枕上並肩交股,直睡到次日吃飯時分才醒來。


    醒來後,瓶兒不忙梳頭,讓迎春把粥拿進來,陪著西門慶吃了半盞粥兒,又拿酒來吃,趁著酒興,再行歡樂之事。她教西門慶坐在枕上,自己騎在西門慶身上,行到盡興處,瓶兒隻覺得自己全身心都如化一般,癱軟在西門慶懷中,輕聲地唿喚著“我的親親”、“我的哥哥”不停。西門慶扶抱著她,通身輕撫。兩人正在美處,聽到玳安在外邊打門,騎馬來接西門慶了。西門慶喚他在窗下問話。


    玳安說:“家中有三個川廣商客坐等,有許多細貨要科兌與傅二叔,隻要一百兩銀子押合同,其餘八月中旬找完銀子。大娘使小的來,請爹家去,理會此事。”


    西門慶問道:“你沒說我在這裏?”


    “小的隻說爹在院裏邊桂姨家,沒說在這裏。”


    “看你不曉事,這事教傅二叔打發他便了,又來請我怎的?”西門慶有點不高興。


    “傅二叔也是要打發他們,可是客人不肯,一定要我爹去,方才批合同。”


    瓶兒已在穿衣服,說道:“買賣要緊,你不去,惹得她大娘不怪麽?”


    西門慶隻好起身穿衣服,一邊穿,一邊說道:“你不知這些賊蠻奴才,行市遲,貨物沒處發脫,才來上門脫與人,遲半年三個月找銀子。若快時,他就作俏了。滿清河縣,除了我家鋪子大,發貨多,隨他什麽時候,不怕他不來尋我。”


    瓶兒為西門慶整好衣帶,說:“買賣不與道路為仇,隻依奴,到家打發了再來,往後日子多如柳葉兒哩。”


    西門慶聽依瓶兒之言,慢慢地,梳頭淨麵,戴網巾,穿好外衣襖兒。瓶兒又安排飯與他吃,送他出門上馬。


    會了客人,批完合同,西門慶走到金蓮房中,見金蓮一臉不高興。


    “你昨日往哪裏去來?”金蓮首先發問,“實說便罷了,不然,我就嚷給你瞧瞧。”


    “在院裏邊吃酒,過了一夜。”西門慶答道。然後又補了一句:“今日小廝接去,我才來家。”


    “我知道小廝接的。”金蓮先接上一句,然後不讓西門慶插一嘴,說出一大串話來,隻說得西門慶心裏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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