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想了想,跟著金蓮上了樓。此時武大也迴來了。武鬆讓哥嫂坐上首,自己打橫,命士兵擺酒熱菜,一齊拿上來。武鬆勸哥嫂用菜,自己隻顧吃酒。金蓮不知武鬆要說何事,杏眼隻往武鬆臉上睃。


    三杯下肚,武鬆又給武大和金蓮篩上酒,舉起一杯,看著武大說:“大哥在上,武二我今日承蒙知縣老爺重用,派往東京幹事,明日一早起程,多是兩三個月,少是一個來月便迴。有句話特來和你說:你為人一直懦弱,我不在家,恐怕外人欺負。假如你每日賣十扇籠炊餅,你從明日起,隻做五扇籠出去賣。每日遲出早歸,不要和人吃酒。歸家便下了簾子,早閉門,省得惹是非口舌。若有人欺負你,不要和他爭執,待我迴來,自和他理論。大哥,你若依我,滿飲此杯。”


    武大接過酒:“我兄弟說的是,哥都依你。”吃過一杯。


    武鬆又舉起另一杯酒,對金蓮說道:“嫂嫂是個精細人,不必要武鬆多說。我哥哥為人質樸,全靠嫂嫂做主。常言表壯不如裏壯,籬牢犬不入。”


    金蓮聽到這,早已是一臉通紅。指著武大罵道:“你這個混沌東西,又跟別人說了些什麽,欺負老娘!我可是個不戴頭巾的男子漢,叮叮當當響的婆娘,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人麵上行得人;不是那腲膿血搠不出來的鱉老婆!自從嫁了你武大,真個螻蟻不敢入屋裏來,有什麽籬笆不牢犬兒鑽得入來?你休胡言亂語,一句句都要下落!丟下塊磚兒,一個個也要著地!”


    武鬆笑道:“若得嫂嫂這般做主最好!隻要心口相應。請嫂嫂飲過此杯。”


    金蓮哪裏肯接,一手推開酒杯,跑下樓去,走到半中,發話道:“既是你聰明伶俐,不知道長嫂為母?從未聽武大說過有個什麽小叔,哪裏走來的?是親不是親,便要做喬家公,自是老娘晦氣,偏撞著這許多鳥事!”說完,哭著下樓去了。


    武大兄弟哪裏還有心思飲酒。隻得灑淚而別。武鬆再三再四叮嚀哥哥:“不做買賣也罷,隻在家中坐著,兄弟還養得起。”


    次日,武鬆打點行裝,往東京去了。


    開頭幾天,金蓮見到武大罵不絕口。武大忍聲吞氣,由她罵去。每日做五扇籠炊餅出去,下午迴得家來,放下簾兒,關上大門。把個金蓮關出火性出來,又是一頓好罵。武大依然不理會。金蓮無可奈何,更覺得度日如年,坐家如牢。


    白駒過隙,日月如梭。寒冬一去,春光燦燦。已到了三月陽春明媚時分。金蓮近日總覺得全身不自在,總感到家中陰氣森森,寒冷未退,總想到外麵去曬曬太陽,沾點春意。無奈武大卻不理會這些,一年四季,單純如一。金蓮隻得每日等武大出門,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簾下門前,望望街市,尋一點熱鬧。估計武大快迴來了,又放下簾子迴到房裏去坐。晚上,武大喝了酒,進了被窩就有鼾聲,短矮身子隻需半截床,金蓮是腳也涼,心也涼,連吵嘴也沒個對手,隻能背過身去暗自歎息流淚。


    這天,金蓮又是倚門望街,無聊一天。看看太陽西斜,武大該迴來了,於是轉過身去拿叉竿放簾子,誰知一陣風來,把叉竿刮倒,金蓮要去扶那叉竿,腳小步細,未及扶住,叉竿不歪不斜,正打在一個從門前路過的人的頭巾上。金蓮先是一驚,慌忙陪笑道歉。萬福道過之後,再抬頭觀看,又是一驚:這挨打的人兒,二十五六的年紀,身高七尺有餘,白淨皮膚,風流相貌,精明的眼神,瀟灑的風度。再打量穿著:頭上戴著纓子帽兒,金玲瓏簪兒,金井玉欄杆圈兒;長腰身穿著綠羅褶兒;腳下細結底陳橋鞋兒,清水布襪兒;腿上勒著兩扇玄色桃絲護膝兒;手裏搖著灑金川扇兒:真真是位可意的人兒。


    此人是誰?本縣有名的財主西門慶,人稱西門大官人。這西門慶剛從幾位結拜兄弟那兒迴來,想彎個道去辦點事,行步匆匆,走到這兒,頭上竟挨了一叉竿。雖不能說是太歲爺頭上動土,卻也是摸老虎的屁股,膽大!這西門慶立住腳,轉過身要發作罵人了。不料,先見一婦人低頭道個萬福賠禮,再細看,這抬起來的麵龐竟是如此嫵媚妖嬈:黑鬒鬒賽鴉翎的鬢兒,翠彎彎如新月的眉兒,清泠泠杏子眼兒,香噴噴櫻桃口兒,直隆隆瓊瑤鼻兒,粉濃濃紅豔腮兒,嬌滴滴銀盆臉兒,輕嫋嫋花朵身兒,玉纖纖蔥枝手兒,一撚撚楊柳腰兒,軟濃濃白麵臍肚兒,窄多多尖腳兒,肉奶奶胸兒,白生生腿兒;更有一件緊揪揪、紅縐縐、白鮮鮮、黑裀裀,正不知是什麽東西。再細看打扮:頭上戴著黑油油頭發髻,四麵上貼著飛金。一徑裏墊出香雲一結,周圍小簪兒齊插。六鬢斜插一朵並頭花,排草梳兒後押。難描八字彎彎柳葉,襯在腮兩朵桃花。玲瓏墜兒最堪誇,露賽玉酥胸無價。毛青布大袖衫兒褶兒又短,襯湘裙碾絹綾紗。通花汗巾兒袖中兒邊搭剌,香袋兒身邊低掛。抹胸兒重重紐扣,褲腿兒髒頭垂下。往下看,尖金蓮小腳,雲頭巧緝山牙;老鴉鞋兒白綾高底,步香塵偏襯登踏。紅紗膝褲扣鶯花,行坐處風吹裙袴。口兒裏常噴出異香蘭麝,櫻桃初笑臉生花。


    西門慶已是看呆了眼兒,酥癱了身兒,腦袋也不疼了,怒氣也早消了,隻有這一張笑吟吟的臉兒迎上前去。


    “奴家一時失手,官人休怪。”金蓮叉手深深一拜。


    這一聲道歉,如鶯啼燕歌。西門慶一麵把手整整頭巾,一麵把腰深深地彎曲下去還禮道:“不妨事,不妨事,娘子請方便!”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去瞟金蓮。那金蓮也在瞅他。四目相對,已是情意綿綿了。


    “喲,這是誰家的大官人,對著人家婦女作揖打躬哩?”這一聲喊,如同破鑼驚散鴉鵲。金蓮轉過身去,西門慶隻得迴過頭來。這是賣茶的王婆在喊。


    “呀,是幹娘。這廂有禮。”西門慶雙手作揖道。他還不時地迴轉頭去,見那婦人還在門裏站著,心中有些怪道這多事的賣茶婆子,若不是她轟雷似地喊這麽一嗓子,我還可以飽飽地看上幾眼,足足地說上幾句。


    “大官人想喝梅湯不?”王婆把那個“梅”字說得特別重。


    西門慶心事還在金蓮身上,哪裏注意到王婆的意思:“今兒不啦,改日吧。”


    這一夜,整個清河縣大概隻有兩個人沒睡好覺,一個是西門慶,一個是潘金蓮。


    西門慶父親是做生藥買賣的,死時給兒子留下了一座生藥鋪。這生藥鋪雖說不上大,在清河縣可是數一數二。西門慶人聰明,精幹,老子的家業在他手上漸漸地發了起來。西門慶又是個吃喝玩樂的行家,耍拳弄棒,雙陸象棋,無不通曉;勾欄妓院,常去常往。西門慶還是個社交能手,三教九流且不論,衙門裏的知縣主簿是好友,幫閑篾片是他的結拜兄弟。這都因為他有錢,有錢好辦事,俗話說:火到豬頭爛,錢到公事辦。所以,許多人有事準找他,因此,許多人懼事又怕他。西門慶今年二十六歲,原配妻子陳氏幾年前亡故,留下一女西門大姐。西門慶新近又娶了清河左衛吳千戶的女兒吳月娘為繼室,接著娶了勾欄裏的妓女李嬌兒為妾。前些日子,又把另一個妓女卓二姐也娶進來了。這西門慶好色喜歡女人,見到漂亮動人的,就打主意。今天偶然發現了潘金蓮,那婦人的長相、身材,尤其是她那可愛的小嘴,動人的眼睛,把自己家裏的所有女人都比下去了,他能睡好覺嗎?他又怨起王婆來。不過,剛怨了兩句,他又改嘴了:“此事欲成,非王婆不可。”望望窗外,滿天星鬥,西門慶恨不得跑到東邊去把太陽扯出來。他舒過手臂,一把摟住身邊的卓二姐,權當今兒見到的美人,胡思亂想起來。


    美人潘金蓮此時背對武大,麵向床裏,總在反複地迴味下午的事。“不知是哪家的官人?姓甚名誰,何處居住?他一定有意於我。如果對我無情意,叉竿打頭怎不罵人,反而那樣多禮?臨去不是迴頭看我七八遍?得此知情曉意郎君,死也知足。唉!”金蓮想著,歎著,淚珠滾落在枕上。耳旁不時傳來武大雷鳴般的鼾聲。金蓮能睡著?


    第二天一大早,王婆打開鋪門,迎接的第一位客人就是西門慶。


    “喲,大官人一大早就來喝梅湯,不怕酸了胃?”


    西門慶不言語,一直走到裏間。


    “大官人昨天唱得好個大肥喏,禮重喲。”


    “幹娘,別扯笑了。來,我問你,間壁這個雌兒是誰的娘子?”


    “說出來嚇破你的膽。她是閻羅大王的妹子,五道將軍的女兒。問她幹啥?”


    “幹娘,我可是說正經話,您老別取笑。”


    王婆把手上的抹布丟了,一邊給西門慶擺茶盅兒,一邊說:“大官人不是裝糊塗?他老公就是縣衙門前賣熟食的。你猜猜看。”


    “賣熟食的?”西門慶擰緊腦門迴想那些做小買賣的人,說出三四個人的名字。王婆笑著搖頭。一個也沒猜中。


    王婆說:“別猜了,量你猜一輩子也休想猜中,他就是賣炊餅的武大郎。”


    “武大?”西門慶先是一驚,“就是那個三寸丁、穀樹皮?”


    “沒錯。”王婆淡淡地答道。


    “哎喲。”西門慶跌足惋惜,“真正一朵鮮花插在狗屎上!”


    “瞧你苦的樣子。”王婆笑了起來,“自古駿馬駝癡漢,美妻常伴拙夫眠。”


    西門慶不再說話,站起身,朝外走去。


    “茶就好了。”王婆說道。


    西門慶六神無主地在街上逛了一圈,走到自家生藥鋪,剛坐下,又站起來,走出門去,又迴到王婆茶房,坐在外間簾子下,眼睛隻盯著武大家的門簾。


    “大官人,吃個和合湯吧!”王婆近前說道。


    “最好,放甜一些。”西門慶口裏答道,眼睛未轉動方位。


    和合湯送了上來,西門慶吃了。站起身說道:“幹娘記帳,一總還錢。”


    “不妨,請大官人常來。”王婆把西門慶送出門去。


    次日早晨,王婆開門不久,西門慶就到了。他進到裏間,要王婆點兩杯茶。王婆端上茶,放下茶盅就要走。


    “幹娘陪我一陪。”


    “哈哈,我都七老八十了,緣何陪你吃茶?”王婆笑著,放下茶盤,對麵坐下。


    西門慶也笑了。他從身邊摸出一塊銀子,約有一兩,遞與王婆:“幹娘,權且收了,做茶錢。”


    “哪要這許多?”王婆接過銀子,忙放進兜裏,“敢是大官人想嚐個鮮?”


    “幹娘猜得好。我有一件心上事,幹娘再猜得中,輸與幹娘五兩銀子。”


    “這有啥難?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我的好幹娘。不瞞幹娘說,那天被她的叉竿一打,把我的魂魄全打散了。這兩日是坐立不安,茶飯懶吃,還求幹娘救我一命。”


    “嘻嘻。”王婆笑眯了眼,“老身自三十六歲死了老公,帶著個兒子,難過日子,東家說說媒,西家買賣衣,為人家抱腰收小,針炙看病,閑時也學學做牽頭,做馬伯六。”


    “想不到幹娘有此等本事。”西門慶誇道,“若事情得成,我送十兩銀子為幹娘做棺材本。我隻要見她一麵足矣。”


    王婆道:“大官人,你聽我說,但凡‘挨光’的兩個字最難。怎的是挨光?似如今俗唿偷情就是了。—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的。”


    “哪五件事?”西門慶問道。


    “第一,要潘安的貌;第二,要驢大行貨;第三,要鄧通般有錢;第四,要青春年少,就要綿裏針一般軟款忍耐;第五,要閑工夫。此五件喚做‘潘、驢、鄧、小、閑’,都全了,此事便獲得著。”王婆一件一件說出。


    西門慶聽罷,說道:“實不瞞你說,這五件事我都有。第一件,我的貌雖比不得潘安,也充得過。第二件,我小時在三街兩巷遊串,也曾養得好大龜。第三,我家裏也有幾貫錢財,雖不及鄧通,也頗得過日子。第四,我最忍耐,他便打我四百頓,休想我迴她一拳。第五,我最有閑工夫,不然,如何來得恁勤?幹娘,你自作成我,完備了時,我自重重謝你!”


    王婆道:“大官人,你說五件事都全,我知道還有一件事打攪,也都是成不得!”


    西門慶道:“且說什麽一件事打攪?”


    王婆道:“大官人,休怪老身直言。但凡挨光,最難十分。肯使錢到九分九厘,也有難成處。我知你從來慳吝,不肯胡亂便使錢。隻這件打攪。”


    西門慶急了:“這個容易,我隻聽你言語便了。”


    王婆依然不急不慢:“若大官人肯使錢時,老身有一條妙計,須教大官人和這雌兒會一麵。隻不知大官人肯依我麽?”


    西門慶道:“不揀怎的,我都依你。端的有甚妙計?”


    王婆笑道:“今日晚了,且迴去,過半年三個月來商量。”


    西門慶央及道:“幹娘,你休撒科,自作成我則個!恩有重報。”


    王婆哈哈大笑道:“大官人卻又慌了。老身這條計,雖然入不得武成王廟,端的強似孫武子教女兵,十捉八九著,大官人占用!今日實對你說了罷,這個雌兒來曆,雖然微末出身,卻倒百伶百俐,會一手好彈唱。針指女工,百家詞曲,雙陸象棋,無般不知。小名叫做金蓮,娘家姓潘。原是南關外潘裁縫的女兒,賣在張大戶家學彈唱。後因大戶年老,打發出來,不要武大一文錢,白白與了他為妻。這幾年,武大為人軟弱,每日早出晚歸,隻做買賣。這雌兒等閑不出來。老身無事,常過去與她閑坐,她有事也來請我理會。她也叫我做幹娘。武大這兩日出門早。大官人如幹此事,便買一匹藍,一匹白、一匹白絹,再用十兩好綿,都把來與老身。老身卻走過去,問她借曆日—央及人揀個好日期,叫個裁縫來做送終衣服。她若見我這般來說,揀了日期不肯與我來做時,此事便休了;她若歡天喜地,說‘我替你做’,不要我叫裁縫,這光便有一分了。我便請得她來做,就替我裁,這便二分了。她若來做時,午間我卻安排些酒食點心,請她吃。她若說不便當,定要將去家中做,此事便休了;她不言語吃了時,這光便有三分了。這一日你也莫來。直到第三日晌午前後,你整整齊齊打扮了來,以咳嗽為號。你在門前叫道:‘怎的連日不見王幹娘?我來買盞茶吃。’我便出來請你入房裏坐,吃茶。她若見你,便起身來走了歸去,—難道我還扯她不成?此事便休了;她若見你來,不動身時,這光便有四分了。坐下時,我便對雌兒說道:‘這個便是與我衣料施主的官人,虧殺他!’我便誇大官人許多好處,你便賣弄他針指,若是她不來兜攬答應時,此事便休了;她若口裏答應,與你說話時,這光便有五分了。我卻說道:‘難為這位娘子,與我作成出手做。虧殺你兩施主,一個出錢,一個出力。不是老身路歧相央,難得這位娘子在這裏,官人做個主人,替娘子澆澆手。’你便取銀子出來,央我買。若是她便走時,—不成我扯住她?此事便休了;若是不動時,事務易成,這光便有六分了。我卻拿銀子,臨出門時,對她說:‘有勞娘子相待官人坐一坐。’她若起身走了家去,—我難道阻擋她?此事便休了;若是她不起身,又好了,這光便有七分了。待我買得東西,提在桌子上,便說:‘娘子,且收拾過生活去,且吃一杯兒酒,難得這官人壞錢。’她不肯和你同桌吃,走了迴去了,此事便休了;若是隻口裏說要去,卻不動身,此事又好了,這光便有八分了。待她吃得酒濃時,正說得入港,我便推道沒了酒,再教你買。你便拿銀子,又央我買酒去,並果子來配酒。我把門拽上,關你和她兩個在屋裏。若焦躁跑了歸去時,此事便休了;她若由我拽上門,不焦躁時,這光便有九分了,隻欠一分了便完就。隻這一分倒難。大官人,你在房裏,便著幾句甜話兒說入去,卻不可躁爆便去動手動腳,打攪了事。那時我不管你。你先把袖子向桌子上拂落一雙箸下去,隻推拾箸,將手去她腳上捏一捏。她若鬧將起來,我自來搭救。此事便休了,再也難成。若是她不做聲時,此事十分光了,她必然有意。這十分光做完備,你怎的謝我?”


    西門慶聽了大喜道:“雖然上不得淩煙閣,幹娘,你這條計端的絕品好妙計!”


    王婆道:“卻不要忘了許我那十兩銀子!”


    西門慶道:“這條計,幹娘幾時可行?”


    王婆道:“隻今晚來有迴報。我如今趁武大未歸,過去問她借曆日,細細說念她。你快使人送將r絹綿子來,休要遲了。”


    西門慶道:“幹娘若完成得這件事,如何敢失信?”於是作別了王婆,離了茶肆,就去街上買了r絹三匹,並十兩清水好綿。家裏叫了個貼身答應的小廝,名喚玳安,用包袱包了,一直送入王婆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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