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製內有一種特別難幹的工作,招商引資。這是一件辛苦活、技術活,誰幹誰跳腳。


    招商局局長沈如煙都說招商不是人幹的。起的比雞早,睡的比豬晚,身體壞了,家庭散了,招商人員都快成三陪了,還得會打情罵俏說土味情話。比如:最近有謠言說我在跟隔壁搶你,我要澄清一下,那不是謠言。又比如:我最近一直在招一家店。什麽店?你的來電。


    淮海市招商經被人總結為一句話:脫掉三張皮,又爭又繞圈。


    脫掉三張皮是厚著臉皮,跑破腳皮,磨破嘴皮。


    又爭又繞圈的“爭”是爭取企業扶持政策,“繞”是圍繞落戶的企業的產業鏈招商,“圈”是用好客商的朋友圈,讓企業抱團發展。


    淮海市招商小團隊一行到南京時,已經是後半夜了。在大校機場旁邊南工大的賓館住了下來,興邦也沒有迴家,打算明天一早守株待兔。


    一大早,振邦也過來了,敲開了興邦的門。


    “哥,準備的怎麽樣了,這次你可要把握好,這錢家可是世界五百強之一,隨便一個項目就夠你們淮海市吃一年的。”


    “謝謝我弟提供的這個信息。我們一定把握好這個機會,看你哥是怎麽把他拿下的。”


    “嘿嘿。”


    一架獵鷹900公務機唿嘯著降落在大校機場,三台霍尼韋爾tfe731-60發動機熄火停車後,錢賓才從飛機上走下來。看見振邦一行站在飛機旋梯邊等候,馬上麵帶微笑過來握手。


    “感謝老弟,這是我第一次降落內地機場,這次你的力度很大,能協調動空管專給我開了一條航線。”


    “錢董,我沒那麽大的能力,你得感謝這位宗興邦先生,淮海市市長,我的哥哥。”


    “非常感謝錢董到故鄉省親。我是你這次旅遊考察的地導。”


    錢賓對市長流利的英語很震驚。


    “哈哈哈,宗市長的語言能力讓我佩服。不過還是入鄉隨俗吧,到哪山唱哪歌,我們還是用母語交流吧,一群黃皮膚黑眼睛用英語交流顯得有些尬。”


    “哈哈哈,老弟痛快,我不太習慣英語。漢語好,故鄉的風,故鄉的雲,故鄉的老鄉是一家人。俺代表淮海市八百萬父老鄉親歡迎遊子迴家。”


    “那走吧。”


    “這都快中午了,你先休息一下倒倒時差,迴頭吃了飯再去淮海市。我見縫插針迴趟家看看我老婆。”


    “可以,客隨主便。”


    錢賓這一次來中國主要目的是考察這個神秘大國經濟到底發展的怎麽樣。順便散散心,躲躲清靜。


    最近,海灣戰爭油價衝上40美元\/每桶時,錢賓出手大量做空,持有巨額石油期貨空倉頭寸。這是他第二次大規模做空石油期貨。


    第一次出手做空時他耶魯大學剛畢業的1985年。做空時油價在31.75美元\/每桶,跌到10美元\/每桶時了結,賺的盆滿缽滿。一戰成名,被稱為石油戰爭神童。那個曾經貪婪舔著冰淇淋的毛小子成長為讓多頭聞風喪膽的大空頭,掙得身家比老家夥們的老錢加起來的都多。


    這次他又大幅做空石油期貨讓那一幫老錢玩家如坐針氈,他們持有了大量多頭頭寸,押寶油價將比1978年伊朗國王巴列維倒台那一波暴漲來的還要猛烈。


    泇山集團掌門人錢德榮心急如焚,這寶貝孫子居然在持有巨頭空倉頭寸的情況下,瀟灑關了手機到旅遊去了,撇下他這個老家夥承擔來自四麵八方的強大壓力。


    很多勢力開始通過各種口徑向這個神秘的古老家族傳遞信號,掙的盆滿缽滿了還不收手嗎,世界就這麽大,大家都得活,那麽巨額的空倉寸頭壓在那裏原油哪還有反彈的力量。


    一位前克格勃背景的經紀人昨晚甚至登門拜訪錢德榮老先生。“你在蘇聯輝煌時期在我們國家撈過那麽多的金錢,我們對你可是出了很大的力的,現在我們也需要你的幫助,管好你那寶貝孫子。”


    錢德榮聞到了極度危險的氣息,接連十二道金牌要把錢賓拎迴橡樹莊園,生意人離政治勢力遠一點的好。


    剛剛爆發的石油戰爭詭異莫測,他手裏的那麽多經濟學家都低估了油價下跌的幅度和對主要經濟體的影響,認為那不過是短暫的調整,然而風暴卻越刮越大,似乎一發不可收拾,各方勢力粉墨登場。


    幾家歡樂幾家愁,蘇聯、委內瑞拉、伊朗和利比亞等主要依賴原油出口的國家,原油是他們主要收入來源,原油價格下跌對經濟有致命性的打擊。錢德榮第一次感覺到蘇聯有解體的危險。


    今天早上他才得知錢賓的獵鷹900公務機降落到中國,一顆懸著的心才總算放到肚子裏去。撥通衛星電話打給他寶貝大孫子。


    “你就在中國待一段時間,那裏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等風頭過了你再迴來!多玩玩多看看,順便去我的老家看看,你也該認祖歸宗了。”


    “我在南京,爺爺,下午就能趕到淮海原。”


    “好的,祝你玩的愉快。”


    錢德榮老先生掛了電話讓秘書打開電腦看家族賬戶,令他震驚的是那孫子居然一聲不吭的動用了多年閑置不用的家族基金押對了這場豪賭。這個家族傳統的掌舵人看到賬目上那刺眼的盈利數額一陣心驚肉跳,這孫子真孫子,怪不得這麽人找到他這個老家夥。他的經商智慧告訴他,錢不能一家掙,這是生意人的大忌。


    動用家族基金做空油價這種大事他竟然不知道,得把禦用會計師找來問問是怎麽迴事。


    “董事長,他已經28歲了,按照您早前簽署的一項信托計劃,錢賓董事有權動用這筆家族基金進行投資活動。”


    “別跟我說那麽多了,動用我的金股否決權把這個空頭寸頭強行平了,克格勃都找上家門來了,不要幹有錢掙沒命花的蠢事。”


    會計師將賬戶平倉後,發現還有一部分倉位平不了。“董事長,可能還有一點賬戶平不了,得錢賓董事親自平倉。”


    “算了吧,就他那一個多億美金翻不起風浪。隨他折騰去吧。”


    錢德榮躺在紅木搖椅上喜憂參半。兒子駕機出事後這寶貝孫子成了他唯一的繼承人,從小帶在自己身邊打理家族生意,小孫子耳濡目染和他精心調教總算是成了器了,現在看來大有青出於藍的勢頭。錢賓作為一個國際金融家已經完全成熟了,僅現在的成就就遠在他本人之上,繼承並駕馭泇山集團完全不成問題,這是喜。憂的是這孫子太喜歡折騰,動靜鬧的太大了,成了各方的肉中丁了,甚至他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都出來打招唿了!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兒子死的不明不白,他內心寒意湧起,相比金錢來說孫子的安全要金貴千百倍。


    老頭心裏默念,迴國好,國內安全。國家的強大是海外華僑華裔們的強大的靠山,隨著中國改革開放大格局打開,這個有著悠久文明的東方大國一定會成為世界超級強國的。


    興邦讓餘明把一行人拉到南京金陵飯店,安排休息吃飯,自己迴家看看,剛到家,林玲才從單位迴來,看見男人迴來了有些懵。


    “哎?今天是工作日也,你跑省城來不上班了?”


    “來慰問你,想必你是餓了。”


    “小樣吧。”


    “要抓緊時間,今天我是來接一個外賓去淮海投資考察,慰問你是順帶的事,公私兼顧了。”


    當兩人火急火燎開門進去,又一頭大汗從屋裏出來時,外麵鍾鼓樓的鍾聲剛好敲了12下。


    “你跟我一起去吃去吧。”


    “算了吧,你趕緊忙你的。”


    興邦上車前想起薑濤的媳婦錢淑雲也是武原人。又迴家給薑濤打電話。


    “弟妹是武原人吧?”


    “是啊。怎麽了?”


    “有個外賓來,老家是武原的,中午在金陵飯店吃飯,你倆一塊過來。”


    “那感情好,一定到。”


    金陵飯店的包間裏,一群人濟濟一堂,氣氛很好。


    興邦看看錢淑雲,又看看錢賓,忽然笑了,“我發現一個有趣現象,你們兩個真有幾分相像之處。”


    大家聽興邦這麽一說,還真覺得兩人有幾分相似之處。


    興邦發了一圈煙,對兩個人說,“你倆續續家譜吧。說不定能談出驚喜來。”


    錢賓也覺得很有意思。


    “我爺爺是錢德榮,老家是武原泇口村的。”


    “嗯?”錢淑雲愣了一下。


    “我爺爺也泇口村的。我爺爺叫錢德興。”


    “啊,要從輩分論,咱倆得姐弟相稱。等一下,我給爺爺打電話。”


    錢德榮剛要去睡覺,秘書把電話遞給他,“小少爺又打電話過來了。”


    “哎呀,小賓啊,衛星電話很貴的,你又有啥事啊?”


    “一塊吃飯的姐姐她爺爺也是武原泇水村的,叫錢德興。”


    錢德榮的腦子轟的一下就炸了,錢德興是他同胞兄弟啊,民國馮蔣大戰時弟兄倆跑反逃難時跑丟了。他後來去了海外,自此杳無音訊。沒想到錢德興還有後代賡續血脈。


    “你問問她有什麽信物麽?”


    錢淑雲伸出手腕亮出一枚金五銖錢。錢賓愣住了。


    “我也有一枚,跟你這個一樣。”


    “爺爺,那個和我的一樣。”


    錢德榮老淚縱橫,“你得叫她堂姐。這是你德興爺爺的血脈。”


    錢淑雲也愣住了,把電話接過來,“大爺爺,很抱歉我爺爺三十年前就去世了,臨死前一直喊哥哥。”錢德榮手裏的電話掉了,他哽咽的說不出來話了。


    興邦幾個人也愣住了。


    好半天興邦才說。“這是喜事哎。你們姐弟兩個得喝一杯認親酒。”


    錢賓很激動。


    “得喝,得喝!這趟淮海原來值了。我爺爺多年的心願了了。”


    興邦提議,“既然都是一家人,淑雲一塊跟著迴一趟老家看看。這也是工作需要,你薑總隊長得批假啊。”


    “批,我也是淮海市出來的,這點事還不準嘛。”


    一行人熱鬧的吃完飯,上了淮海市的二號車往淮海市趕。興邦振邦都很能侃,和錢賓很對口味。還沒進淮海城,三人成了結拜兄弟了。


    途中錢賓講述了他爺爺錢德榮艱苦的創業故事。


    60年前馮蔣大戰將一家人衝散,錢德榮流離失所,後來勞工出海去了英國,就再也沒踏上過故土。後來又從英國到法國落了腳,又輾轉西歐最後停留在了沒有受到戰爭摧殘的中立國瑞士。席德榮靠著精明能幹,承包了很多土方活,披星戴月的四海奔波逐漸做大,產業拓展到大宗商品、金融地產、生化製藥、工礦采掘。觸角無處不達,成就了一個神秘家族的輝煌,漸漸隱去了戰爭帶來的傷痛。退休後席德榮在這裏購買了三十五公頃土地建設了橡樹莊園,一直生活在這裏,這是他的第二故鄉。


    興邦笑了,“我們淮海是你的第一故鄉。”


    當天傍晚裏一行人住在淮海市第二招待所。孔紅梅忙前忙後安排招待。汪書記也親自來參加給錢賓舉行的還鄉宴。讓錢賓很受感動。


    第二天一早,興邦一行人又風塵仆仆趕往錢德榮老家,武原泇口。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泇水流域上,覆蓋了原地上一夜的熱幻化成淡淡的霧氣,繚繞著蒸騰著,霧氣掛著玉米的穗花留下晶瑩的露水滴閃著光。


    錢賓站在爺爺的小院子裏很感慨,這是他錢家的故土啊。院子裏濕漉漉的,槐顯得愈加的蒼黑。在院子裏大口的唿吸著久違的帶著泥土芳香的空氣,心情異常舒暢。


    錢淑雲的母親已經熬好了薯幹雜糧稀飯,備好了軟煎餅切好了鹹菜,熱情招唿一行人坐在一起吃早飯,故鄉的味道無法抵擋,大家吃的很香,錢賓也覺得老家的早飯怎麽這麽有魅力,不起眼的食物一下子就征服了他的胃。


    吃了飯興邦又陪著錢賓出了門在泇水岸賞景。一上堤驚起了一大群灰喜鵲,它們聒噪著四散飛去又梭地聚集在另一片密林裏。河床裏清波靜流,水草搖曳,岸上荒草萋萋,時有成片蒲草聳起,挑起幾株紡錘型的蒲黃。


    興邦一指泇水上遊,“再往上遊十來裏路就是我的老家泇水村。咱們的祖先吃的是同一條河的水。我們這裏的百姓都會唱一首歌:


    泇水流,


    泇水流,


    流過三皇桀紂,


    流過煙雨春秋,


    屋簷露滴千年錦愁。


    掛心的是故鄉醇醉的是鄉愁。


    錢賓被這首歌感動了。


    “我也是泇水人,其實這幾天你這個家鄉父母官跟著我忙前忙後,意思我懂。也該為家鄉做點貢獻了。投幾個項目吧。”


    “好,現在我們淮海市很困難,需要你們這樣華僑的資金和技術。”


    “相互成就吧。你這個市長很能幹,有大格局,對經濟和國家形勢了解的都很透徹,我相信淮海相信國家會很快發展起來,而且速度會很驚人。因此我的投資不會小。”


    “那你打算投多少?”


    “至少10億美金打底。”


    興邦手裏的煙差點掉下來。他的手有些顫抖,伸出胳膊擁抱住錢賓。聲音有些哽咽。


    “謝謝,謝謝兄弟。”


    這幾天已經有人打他興邦的小報告了。說他帶著一幫人圍著一個傻孩子從省城跑到鄉下瞎折騰,現在局勢上哪招商去?別人都恨不得封鎖死我們。


    錢賓要到上海去,興邦安排外事辦,全程服務好錢董。


    在汪書記辦公室裏,汪親自給他泡了一杯碧螺春。


    “興邦老弟是我們市的大功臣,一人出馬,頂招商局這輩子幹的了。這10億美元進來,我們市今年的經濟我看是能頂住不下滑了。”


    “外資隻是錦上添花,我們還得靠內功,狠抓國企改革。不能再讓卜曉慧這樣的幹部來管企業了。”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上麵要來淮海考察我們的國企改革實踐。聽說上麵也要有大動靜了,正各地調研呢,我們這次改革很有力度,可能成為一個成功的政策工具實踐標本。”


    興邦的心悸動了一下,他想起了老姑父翟柏濤的話:年輕幹部的前途就在探索政策工具的成就上。如果在地方探索出行之有效的政策性工具,成功上升為國家政策,你的官帽子就能比我的大。


    “既然上麵要來調研,我們得早做準備。”


    “我正要找你商量這事,這事是你抓的,你比較熟,你來準備。”


    “哪裏,都是在市委的領導和支持下搞得改革,我準備材料,到時你主匯報。”


    “哈哈哈,興邦老弟格局就是大。和你搭班子是最愉快的。不像那個任崇海天天能把我給氣死。喝茶。”


    “好茶,江南出好茶啊。”


    興邦下午又召開了文脈一條街二期開發調度會。田亮亮匯報二期四大博物館已經完成土地報批、規劃設計等前期政府審批手續,下一步就是建設施工招標。


    “宗市長,目前的情況就是這些。您指示。”


    興邦知道,這四個博物館不光在淮海市,就是在整個江南省來說也是個大項目。多少建築商趨之若鶩,誰都想把項目總包下來。


    “施工方的選定一定要公開招標,不搞地域限製,更不準打招唿,遞條子。市政府會親自監督招標過程。我們要建設百年博物館,打造文明全國的精品文脈曆史旅遊一條街。吸引全國的遊客到淮海市來旅遊度假。”


    會議一直開到六點鍾才散會。田亮亮跟他一塊迴辦公室。


    “宗市長,這麽大的工程沒人打招唿是不可能的,光來找我的就七八家,其中兩家挺有實力,也挺有意思。”


    “哦?有什麽意思?”興邦問道。


    “這兩家建築商你都認識。是南京的公司。”


    興邦停下喝水,“哪個?”


    “五星集團的於洋,滬商集團的賀建軍。”


    “好嘛,不是冤家不聚頭。”


    田亮亮一聽市長講這話,心裏有了底,看起來於洋和賀建軍沒誆他,這兩個總和宗興邦不但認識,還不是一般的熟悉。


    “那這招投標?”


    “正常進行,一視同仁,不能因為和我熟就搞特殊化!這是淮海市的項目,不是我興邦個人的項目,公是公,私是私!”


    “好,那我就正常操作了,我先迴去了。”


    “忙去吧。”


    “哦,迴來!”


    “宗市長?”


    興邦從包裏拿出一支雪茄遞給田亮亮。


    “古巴最好的雪茄高希霸(cohiba),來自錢賓華僑的關懷。”


    “嗬,這是稀罕玩意。我拿不合適吧?”


    “什麽玩意?拿著。”


    “哎,對了,你和孔紅梅到哪一步了?什麽時候喝你的喜酒?”


    “快了!”


    “拿下了?”


    “拿下了!不過是我被拿下了。”


    “哈哈哈哈,都一樣。份子錢都給你準備好了。去吧,忙你的去吧。”


    田亮亮笑眯眯的捏著高希霸(cohiba)雪茄走了,走一路聞一路。在樓道裏碰見萬茜茜。


    “老田,小心,腳下有石頭。”


    田亮亮趕緊住腳,平平的地哪裏有什麽石頭。


    “大美女,拿我尋開心呐,你今天真漂亮。”


    萬茜茜笑著轉身走了,心裏想,瞧你那德行,一支煙眼就笑成了縫。市政府最近幾件大事她都沒參加上,莫名地有一股失落感。


    眼看快七點了,興邦才想起來今天是周末,今天應該是孔令伊來淮海夜大授課的時間。沉下的心又激動起來,他很糾結到底要不要赴女人的約。


    餘明進來請示,“宗市長,今晚沒有什麽件要批,你看?”


    “好,給你早放一會假,去愉快的度周末去吧。”


    餘明高興的走了。他終於等到舒婷打來的電話了。舒婷已經畢業了今晚的火車到淮海城,再轉車去花廳縣,她被分配到縣財政局。


    在淮海市火車站煎熬的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在出站口等到舒婷。舒婷大包小包拿了不少東西,看起來很憔悴。


    “哎呀,看你累那樣,車還得等明天才有車轉,到我家湊合一夜,明天我送你去花廳。”


    舒婷的臉刷的一下紅到脖子根,小聲說,“那也行!”


    餘明高興的差點沒蹦起來。趕緊把行李接了放到他的自行車上,兩個人推著車子走在淮海大道上。夜色撩人,接近十月的天氣已經不那麽熱了,暖烘烘的風,暖黃色的燈,籠罩著街上這一對壓馬路的小人兒。


    興邦掙紮了三支煙的功夫,最終理性沒幹過激情。英雄難過美人關!興邦又一腳油門把車開往風雲陽春麵館對麵的小樹林。在路上他牢牢的抓住方向盤,心裏默念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孔令伊正在焦急的在小樹林裏踱著步,她心裏也有一個疙瘩,那就是這段感情不能在進行下去了,偷摸的愛情她實在是進行不下去了。結束吧,最後一次。


    看見興邦的車,女人高興的跑過去開了車門。


    “你怎麽才來?”


    “事忙。老地方?”


    “老地方!”


    銀山山崗,女人又一抬腿。從副駕駛跨到男人腿上,兩人像是饑渴難耐的狼,互相撕扯著對方的衣服,最後赤誠相見,像是在沙漠裏碰見了甘泉,幹柴烈火,燒的太旺了。


    當兩人總算平靜下來的時候,女人輕聲說,“我可能要去南方了,合肥有家雜誌社要我去當編輯。”


    “編輯挺好的。”


    “我一直有個文學夢。”


    “和張愛玲和林徽因一樣?”


    “差不多吧,她們都活出了自己的精彩。張愛玲比較直白,她說人總是在接近幸福時倍感幸福,在幸福進行時卻患得患失。林徽因比較含蓄,她說你是一樹一樹的花,是燕在梁間的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那我是啥?”


    “你是傻瓜。”


    “我傻麽?”


    “傻,我們都傻。”


    “那就傻下去好了。”


    “嘿嘿,不行,你不是我一個人的。還是放手吧,讓我們各自安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狀態多好。”


    “那好吧。”


    兩人又糾纏在一起。


    女人又說了,“我一直有個夢想,和我愛的人在雲霧繚繞的黃山頂上走一走,像仙境裏的牛郎織女一樣多美。”


    “那我陪你去,今晚就去,明天是星期天呢!”


    “遠不遠?”


    “隻要動了腳,再遠的路也不遠。”


    興邦把車開下山的時候,同福堂原來的管家老管才從山頂的豎穴大墓裏爬上來。


    他媽的今天這狗男女差點沒害死我,都吊這繩索上半天了。同福堂被老王頭捐給市政府後,他老管就失業了,又重操舊業幹起了盜墓吃土的老行當。


    車一路奔馳,開了七個小時才到黃山腳下。在屯溪邊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了下來。第二天一早,兩人開始爬山,到了迎客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山上霧氣蒙蒙,確實有些仙境的感覺。兩人在排雲亭裏親吻的時候,江南省老幹部攝影團正在組織拍攝霧景。翟柏濤別出心裁的給西海雲海拍了幾張照片,排雲亭影影綽綽的很有仙境。


    男女摟抱著下了山。女人直接買了一張票去了合肥。男人開車去了歙縣,他要給翟柏濤和石濤買幾方徽紙、徽墨。


    徽紙徽墨是文人的最愛。


    想買地道東西還得去原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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